時汝楫愁眉苦臉,突然想到什麼,猛地起身,椅子更是被帶倒在地。
“張培!”
時汝楫內心惶恐不已。
進入縣衙裡的,唯一一個可能針對自己的人,那就是顧正臣身邊的張培!張培看似一直盯著吳康,但他不是沒有機會!
吳康深夜離開,與周淵商議好海寇禍亂泉州府的對策,第二天顧正臣便離開了晉江城跑到惠安,仔細想想,這根本就不是顧正臣擔憂惠安百姓而離開的,很可能是得到了消息之後,他才匆匆跑到惠安,然後才有了顧正臣進入周淵的臨時營地,逼迫周淵收手。
而第二次吳康離開時,正是縣衙灌醉張培的時候!時汝楫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正在二堂與人商議對策,晚上並沒有回臥房,而當自己回到房間時,已近天亮,妻子醒來還揉了揉脖子,說什麼落枕了。
現在想來,一定是張培來過這裡,打暈了自己老婆,找到了暗格並拿走了賬冊!
時汝楫手微微顫抖。
若賬冊當真落入張培手裡,就等同於落在了顧正臣手裡,那因賬冊而死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還有一個疑點,時汝楫想不明白,若當真是張培拿走了賬冊,為何顧正臣沒有拿出來?他在下獄唐賢等人之前,完全可以拿出這賬冊當做證據,但他沒有這樣做。
府衙內始終沒有傳出賬冊的事,顧正臣也沒進一步的動作,似乎賬冊並不一定在他手中。
時汝楫臉色蒼白。
不管是誰拿走了賬冊,一旦賬冊出現,自己將沒什麼好下場。
這種事又不能說,若是自己跑去告訴秦信、吳康,自己把他們收了多少錢記在了小本本裡,現在小本本不見了,他們估計會當場砸死自己……
時汝楫思慮再三,決定再撈一筆彌補下送禮的損失,順便寫了一封信給市舶司那裡,聯絡聯絡下感情。
泉州衛。
所有軍士列隊於教場,指揮僉事周淵站在軍士之前,身後是一批千戶、百戶,對新上任的指揮同知黃森屏肅然行禮。
黃森屏站於高台之上,命人宣讀了朝廷委任文書,然後高聲喊道:“我黃森屏蒙皇恩浩蕩,忝為泉州衛指揮同知,統管泉州衛軍士、訓練、作戰、後勤、刑名等所有事宜,願諸位同心,一心報效朝廷。”
周淵笑得很是難看。
朝廷憑空丟過來一個指揮同知,官位比自己還高,也就是說從他到任之日起,自己就算不上泉州衛的最高長官了,發號施令的人,成了俯首聽命的人,這滋味著實不好受。
黃森屏並沒有上來就點火,剛到泉州衛,這乾柴還沒找到幾根,點什麼三把火去,一把火也點不了。
先拉關係,熟悉同僚才是正事。
黃森屏是泉州本地人,又是一個善於說話的人,有組織能力,當晚就喊來一群同僚喝酒。
指揮僉事周淵,千戶蔡業、瞿煥、於四野、烏聚等,百戶黃半年、林白帆等自然不敢拒絕,紛紛而來。
都是粗人,話都在酒裡了。
黃森屏沒有端架子,與一乾武將自來熟,連連端酒。
“周指揮僉事,聽聞你屢立戰功,是了不得的悍將,這杯酒,得喝!”
“當年你殺海寇,威風凜凜,喝!”
“以你之才,他日定能高升,喝!”
“苟富貴,莫相忘,喝!”
“給不給兄弟麵子,喝!”
黃森屏一連串勸酒下來,周淵不喝也得喝,到後麵,直接喝倒被人抬了回去,黃森屏咧嘴,繼續看向蔡業:“這位千戶魁梧,當浮一大白!”
“怎麼,周指揮僉事都喝了,你不喝?你這是不給我麵子,還是打周指揮僉事的臉,都舉杯!不醉不歸!”
一輪接一輪,菜沒動多少,酒已下去二十壇。
等一個個武將有了醉態,黃森屏便笑著退至偏房,大廳裡頓時熱鬨起來。
黃森屏彎著腰,撅著屁股,眼睛貼在門縫處偷窺著。
這個罵自家的豬不知道是誰偷了,趕緊的站出來,彆到時候進了誰的肚子。那個罵這個不夠意思,當初哥們看你可憐借給你三文錢,你三年都沒還。
蔡業更猛,拍著桌子大罵顧正臣:“這個家夥是罪魁禍首,咱們那麼多兄弟不見了,全都是他招來的禍害!”
“對,他不來泉州府怎麼會有這麼多事!”
烏聚附和。
黃森屏看著眾人一片聲討,說顧正臣是個掃把星、蠢貨、自不量力,這群人還真是膽子夠大,如果讓他們知道,自己都得聽顧正臣的不知會怎麼想。
“好可怕的顧知府。”
黃森屏心中暗暗想著。
很明顯,哪怕是自己不來泉州衛,顧正臣也能控製泉州衛,畢竟旨意不是發給自己一個人的。
可顧正臣沒有這麼做,他像是一隻虎踞之態的山中之王,沒有咆哮,連獠牙都沒露,隻是盯著泉州府的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