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重重點頭:“朝廷幾次派官員前往泉州府都沒個結果,前任知府更是因懼怕而請辭,如此相比之下,顧縣男更是有功。”
朱標想了想泉州府的情形,嗬嗬冷笑了聲:“父皇都對顧先生在泉州府的做派讚賞有加,可東宮的那些賓客卻冷嘲熱諷,不以為然,還有人說顧先生不過是有恃無恐才有所成。縱沒有父皇的旨意,顧先生一樣可以解決泉州府的頑疾,不過更多一些日月罷了。你說,為何他們滿腹經綸,卻沒有寬敞容人的胸懷?”
周宗想了想,低聲道:“想來他們也想得到太子如此器重。”
朱標嗬了聲:“器重是需要拿出本事來說話的,他們在孤的身邊,有的是機會展示自己的本事,可他們呢?吟詩作賦,談古論今,卻罕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治國之道,破解困境的對策。顧先生和他們大不同。去吧,你親自將這寶石送給縣男夫人,就說顧先生立了大功,孤賞賜的。”
“遵命。”
周宗帶著木匣離開。
刑部,獄房。
鎖鏈嘩啦啦,獄卒打開門,恭恭敬敬地對提著食盒的女子道:“縣男夫人,隻能停留半刻鐘。”
張希婉謝過獄卒,然後看向監房裡的趙一悔,笑道:“趙先生氣色總算是好了一些,夫君若是知道應很是高興。”
“是你。”
趙一悔認出了張希婉。
當初顧正臣在監房裡的時候,就是她親自送大魚大肉,令人印象深刻。
張希婉將食盒裡的飯菜端了出來,平靜地看著趙一悔:“夫君托我給趙先生送一頓飯,帶一句話。”
趙一悔緊張起來。
張希婉輕聲道:“夫君說,泉州市舶司缺個提舉。”
趙一悔瞬間明白過來,眼眶有些濕潤。
顧正臣定是將泉州市舶司提舉魏洪給拿下了,他想讓自己去泉州府市舶司,重新擔任提舉。
自己的冤屈總算是洗清了!
趙一悔整理了下衣襟,鄭重給張希婉行禮:“還請轉知顧知府,我不隻氣色好,身體也好得很!”
張希婉點了點頭,沒有多停留便離開了。
剛至府邸外,趕馬車的姚鎮便看到了門口等待的東宮帶刀舍人周宗,對張希婉說了聲,張希婉下了馬車。
周宗上前行禮,遞上了木匣:“太子說,顧先生在泉州府立下功勞,當有賞賜,這禮物便給縣男夫人。”
張希婉疑惑不已,夫君的賞賜不應該皇帝給嘛,怎麼東宮也給。
周宗不需要人送就走了。
張希婉回到家中,將事情告訴顧母,然後打開了木匣,看著眼前通紅發亮的寶石,眼睛瞬間紅了起來……
誠意伯府。
劉璟端著湯藥,給老邁的父親一點點喂了下去。
劉基總感覺氣短,一口湯藥還沒入喉,就有一半從嘴邊流淌而出。
劉璟連忙拿起手帕擦拭。
劉基擺了擺手,示意不想喝了,喘了幾口氣,問道:“最近朝堂可有什麼動靜?”
劉璟點了點頭:“打探過了,今日朝會中書行省並沒什麼大動作,倒是禦史台陳寧又一次次上書彈劾顧正臣。”
“哦,顧正臣?”
劉基想起了那個年輕人,嘴角含笑:“陳寧在他身上栽了幾次,怎還沒長記性。若是我沒記錯,顧正臣去泉州府上任,這才不過幾個月吧,他能做出什麼事來?”
劉璟搖了搖頭:“各中事並不清楚,隻是聽聞顧正臣在泉州府殺了百餘名貪官汙吏與亂民,陳寧彈劾其僭越,不經刑部複核,皇帝勾決。”
劉基略一沉思,嗬嗬笑道:“彆看顧正臣年輕,可此人小心得很,斷不會做這種事,除非陛下準他殺人,先斬後奏。陳寧彈劾,想來也不會有結果。”
劉璟敬佩地看著父親,點頭道:“確實如此。據說泉州府的問題很大,陛下發了怒,還說了句顧正臣殺得不夠多的話。”
劉基閉上眼,默然稍許,張開嘴:“泉州府的問題越大,越顯得顧正臣有功勞。多少年後回頭看吧,泉州府的這些事將鋪平顧正臣進入朝堂的道路。你要記住,此人隻能交好,不可得罪。”
劉璟肅然點頭。
顧正臣年紀輕輕,已是泉州縣男,這是軍功給的,文官看不上。可句容之治,泉州之治,將證明顧正臣並非趨炎附勢、進幸之輩,而是有才乾之臣!
劉基躺了下來,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說:“這個人——誰都不敢小看嘍。哪怕是中書省的那一位,嗬嗬,都得小心應對了。後生雖是可畏,但前路依是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