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悔提議道:“外麵多少有些熱,不妨到觀海院裡坐一坐?”
所謂的觀海院,其實就是市舶司設在港口的一座不算大的院子,那裡修有一座了望閣樓,對著大海。
顧正臣欣然答應,眾人進入院中。
呂宗藝、趙一悔等人都沒說話,一個個等待著顧正臣。
顧正臣站在閣樓台階上,看著眾人,看了一眼蕭成,蕭成了然,從隨行包裹裡取出一封聖旨遞給顧正臣。
呂宗藝暼了一眼蕭成的包裹,不由地深吸一口氣。
四個聖旨?
娘的,啥時候聖旨還帶批發的了?
顧正臣雙手托舉聖旨,眾人行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以海患頻仍,本不欲開海通外,僅以使臣往來結好為宜。然泉州知府顧正臣遊說再三,兼有魏國公徐達、靖海侯吳禎等人從旁作保,特設泉州特區,準開海經商。開海所得商稅、利錢,八成繳於戶部,兩成留用地方……”
“泉州特區一應事宜,悉決於顧正臣。泉州特區以三年為期,三年內若百姓受其害,地方無所成,朝廷無所利,則停罷泉州特區,並罷泉州市舶司……”
顧正臣威嚴地宣讀著。
泉州特區!
呂宗藝眉頭一皺,旋即舒展開來。
顧正臣在金陵定遇到了不小阻力,經過反複遊說進言,這才得到了皇帝有限開海的旨意。僅僅設置泉州特區,意味著其他市舶司、其他沿海地帶並不具備遠航的條件,不允許私自出海。
不過這是一個好現象,朝廷能讓開海經商已經是極好之事,開了一個好頭。
呂宗藝相信,假以時日,泉州港取得傲人的政績時,朝廷不會拒絕多開幾個特區。
趙一悔聽到“欽此”之後,重重地叩頭:“謝皇帝隆恩!”
開海了!
終於,終於可以再次迎來大海!
泉州市舶司,泉州港,泉州府將迎來巨大的改變!
蘇先秦更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無人問津的泉州府將會在不久之後成為熱鬨之地,消失不見的商人將會在這裡集結,港口上寥寥無幾的孤獨將會被招展的船帆趕走。
聶原濟、林唐臣是第一次見識到顧正臣的厲害。
一句“泉州特區一應事宜,悉決於顧正臣”,這簡直是封疆大吏,彆說行省,恐怕是朝廷派來幾個官員,隻要拿不出旨意也無法乾涉泉州特區的運作。
顧正臣收起聖旨,對起身的眾人說:“諸位,雖說朝廷設了泉州特區,準許進行遠航貿易,但你們要切記,朝廷隻給了三年。三年之內泉州府若沒有驚人的起色,那泉州府的未來,所有沿海地帶的未來,都將斷送在我們手中!”
“泉州特區看似光榮,是個機遇,但同時它也是個重任,背負不起來,我顧正臣是罪人,你們也一樣,都是曆史的罪人!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裡,泉州府會很忙碌,你們也會很辛苦!若有人無法負重前行,想要做個清閒的差混日子,現在就請站出來,顧某可以請他離開泉州府!”
擲地有聲的威嚴,令在場的官吏不由得感覺肩膀一沉。
旨意說得很清楚,泉州特區不成,那泉州市舶司也就沒存在的必要了。
一旦罷了泉州市舶司,那廣州、寧波兩處市舶司也會不保,大明開海的希望也就隨之破滅。
這件事關係無數人,無論如何都得抗住這份使命!
顧正臣銳利的目光掃過眾官吏,見沒有人站出來,肅然道:“我希望你們記住此時此刻的決定,日後若是覺得扛不住了,受不了了,那就給我咬著牙,倔著骨繼續扛!牙沒咬碎,骨沒折斷,誰都不能退!你們行不行?”
“行!”
眾人被顧正臣的話所感染,饒是陳清、茅鼎這些武將,也被深深震撼。
丫的,這也就是給在場的人說,若是換個場景給軍士說,軍士豈不是要殺瘋?
陳清看著顧正臣,頭偏向張赫,低沉著嗓音:“他有著動員、鼓舞人心士氣的能力,皇帝將他任命為泉州衛指揮使不無道理。”
張赫很想告訴陳清,他可不是一衛指揮使那麼簡單,但這些話不能說,隻好回道:“千萬莫要小看他,更不要犯錯。他可不會講什麼情麵,該殺的時候,誰都攔不住。你應該聽說了,泉州衛指揮僉事周淵的腦袋被他掛在了旗杆上立威……”
陳清皺了皺眉頭,並沒有反駁。
顧正臣在泉州府有“先斬後奏”這種事並不是秘密,朝堂中已傳開了。如果當真栽在他手上,證據確鑿,他很可能會拔刀殺人。
在觀海院中,顧正臣對趙一悔、蘇先秦等人說:“既然開海消息已確定,那市舶司就應該做好碼頭修繕事宜,所有廢棄的碼頭需要重新啟用,另外港口的房屋、庫房早已被元末戰火燒毀,現在需要重新營造……”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為事,當爭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