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慕子舒和路驚蟄。
裴予寧望向祁淏,祁淏的目光也在慕子舒身上。這位性格暴躁的攻壓抑住了由他帶來的挫敗,專心看著自己的愛人。
裴予寧有些悲哀。
他想,他可能又完不成任務了。
他永遠也回不了家了嗎?
他永遠也看不到那群漂亮的鳥兒了嗎?
他永遠也見不到……爸爸了嗎……
忽然間,他放在桌下的手被很輕地勾住了。
他看向路驚蟄,路驚蟄捧起他的手,一筆一劃地寫些什麼。
——我讓阿寧為難了,對嗎?
裴予寧搖頭。
——對不起。
裴予寧又搖頭。
——阿寧為什麼難過?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裴予寧第三次搖頭。
他隻是從沒這樣清楚地認識到,原來路驚蟄真是一個沒人要的可憐小孩。
——我可以抱抱阿寧嗎?這樣阿寧就不會難過了。
裴予寧心裡一動,靠近他的耳朵非常小聲地問:“為什麼會這樣想?”
——阿寧抱我的時候,我就不……
裴予寧一字一字默念出路驚蟄寫的話,在念到“不”字時停下。
因為路驚蟄沒有接著往下寫了。
不什麼?不難過麼?
“還沒有人抱過我。”裴予寧回憶了下不算有趣的過去。
他像是隨口的感慨而不是給路驚蟄確定的答案,所以路驚蟄安靜地坐著沒有任何多餘舉動,除了一下下地與他的指尖相貼。
還時不時地寫上兩句話。
——阿寧喜歡吃蛋糕嗎?回去我學著給阿寧做。
——阿寧今晚還會和我一起睡覺嗎?天氣要降溫了,聽說兩個人睡會暖和一點。
——阿寧覺得那些月季好看嗎?我偷一株送給阿寧吧。
阿寧,為什麼還不回答我?是酒醒後就聰明了就不乖了麼?
“路驚蟄,你很……”裴予寧終於出聲。
路驚蟄緩慢地在他手心畫下問號。
“你突然很像我養的那隻觸手。”
十分十分十分黏人,有種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貼在他身上的狂熱。
裴予寧私心認為自己對此過分誇大,但冥冥之間的直覺就是給出了這種描述。
該警惕嗎?
路驚蟄可是原文中最大最壞的反派。
——像觸手,是好?還是不好?
裴予寧第四次搖頭。
“不好,不能太黏人。”
【阿寧,不可以這樣想。】
稚嫩的聲音緊跟著他的話尾降臨,始料不及。
裴予寧一驚,趕忙低頭去看手上倏然出現的軟體東西。
——半隻熟悉的透明章魚。
蠢蛋?!
他立刻捂住了蠢蛋觸手,以防止祁淏發覺它身上的汙染氣息。
他整個人也登時坐立不安了,一秒後就自顧自地往宴會廳外溜,動作悄悄摸摸,行動之快卻是連祁淏都沒有顧及。
【阿寧,抱抱!我想抱抱!】
【阿寧阿寧阿寧……】
【裴予寧裴予寧裴予寧……】
【再抱抱我抱抱我抱抱我……】
“住嘴,不要吵!”裴予寧險些被雜亂無章的聲音吵得絆倒,幸好路驚蟄及時扶住了他。
他順著玻璃長廊一口氣跑到花房,在確定周圍無人後才揪著蠢蛋的觸手興師問罪。
“你怎麼會在我身上?!”裴予寧質問,“我記得我有把你放在玻璃杯裡還蓋了蓋子。”
【一直在阿寧身上啊!】
【頂開了!頂開蓋子!討厭被關!】
【就在阿寧衣服上,阿寧不知道我在,阿寧壞蛋。】
【我藏著,和阿寧捉迷藏。】
觸手們嘰嘰喳喳,一會兒伸出觸手做了個頂蓋子的動作,一會兒融化成一灘柔軟輕巧的餅狀液體,向裴予寧展示它究竟是怎樣跑到衣服上貼著而不被裴予寧察覺。
裴予寧觀賞了觸手得意的小動作,狠狠將它壓回餅形憤怒對罵:“你才是壞蛋,超級大壞蛋!你知道這裡有多少執行官嗎?他們隨便伸一根指頭就能把你滅得灰都不剩!”
【我不怕。】
【有阿寧在啊。】
【阿寧會保護我的。】
“彆這麼自信好不好?”裴予寧將它塞回袖子間,“我哥那群手下看起來每一個都能把我揍扁。”
【那我保護阿寧啊。】小怪物將其中一條觸手搭在裴予寧掌心,像是與他牽手對他保證。
“我看你倒是挺會說大話。”裴予寧漸而冷靜了。
他想,既然小怪物始終藏在他衣服裡,那麼它隻需要繼續藏著就不會被發現。
不然祁淏見他的第一眼就會覺察出異樣。
可進門之時的汙染物檢測儀為什麼沒有在他身上檢測出汙染值,難道這小怪物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嗎?
就像它的本體一樣,吞噬過那樣多汙染物,經過檢測儀時還不是顯示汙染為0。
一脈相承地會偽裝。
哼。
【阿寧。】
“我出門前,好像警告過你要乖乖在杯子裡待著。”裴予寧繼續興師問罪。
【我是乖乖的呀。】
【我本來都沒有和阿寧說話的……】
【不想阿寧生氣,阿寧不氣,呼呼。】
“看來你是想小賊一樣藏在我身上藏到回家,再裝成沒出門的樣子,是吧!”裴予寧沒想到小怪物還有此等心機,“那為什麼又忽然發瘋?”
發瘋一樣地暴露蹤跡,連說出來的話都是一味地重複,看起來腦子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抱抱它……還是抱抱路驚蟄?
路驚蟄,你的心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容易難過。
玻璃之外暴雪難停,裴予寧站到路驚蟄麵前,路驚蟄寧靜乖順看不出半分的負麵情緒。
【阿寧沒有抱我。】小觸手恰在此刻做出回答。
【我不喜歡這裡。】
【這裡討厭的人好多。】
【不許任何人碰阿寧。】
【阿寧也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