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正在後院的香樟樹下,由大哥教導著,修煉刀法。
兔起鶻落,刀轉如輪。
一時間,大哥似乎就在他的對麵,用技巧引導他參悟出更深的領悟,劈出更加凶猛的一刀。
一時間,大哥的身影似乎又重疊到了他的身上。
他雙手握著刀,大哥的手便握在他的手上,教他掛、蕩、抹、格,截、絞、崩,砍……
血腥滿地,一口環首直刀,在楊沅手中暗芒流轉,青幽若霜。
刀芒閃爍,懾人心魂,一抹抹流光時而詭異流轉,時而激射綻放,倏生倏滅。
每一刀都飽含著憔悴、幽寂、傷感、悲恨……
隨著那濺起的血花,在雪中、在火中,蕩起一道道淒美絕豔的刀光。
威力驚人的各種勁道在猛烈地碰撞、翻湧、交錯……
血肉隨之橫飛,一片刀光劍影的修羅屠場。
楊沅忽然停下了,他的刀上已滿是豁口。
因為有了豁口,刀上掛起了絲絲的肉糜。
他把鈍刀一下子拄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在他麵前,是他最後一個對手:何立。
何立的頭,有些像他射光了扇骨的那柄折扇,已經看不出是一顆頭顱了。
楊沅手中的鈍刀,不是劈下去的,而是砸下去的。
隨著何立的身體緩緩仰倒,便露出了後麵牆頭處的那頂車轎。
車轎的小窗裡,有一張驚恐慘白如鬼的麵孔。
隨著楊沅的目光看去,那張麵孔刷地一下消失在窗口。
然後車轎又猛烈地搖晃了幾下。
車中人想出來,可是曾經給了他最好保護的這輛車轎,現在成了困住他的牢籠。
楊沅稍稍喘勻了呼吸,他的身上也有傷,好在皆非要害。
楊沅把那口滿是豁口的鈍刀,寶貝似的插回腰間,然後彎腰拾起了地上的背囊。
背囊上有薄薄的一層雪,還未化掉。
楊沅伸手拂了一拂,雪拂掉了,染上了血。
楊沅就提著這帶血的背囊,慢慢地走到車轎前,輕輕敲了敲窗口。
裡邊傳出秦檜驚恐的聲音:“你……你們東瀛人究竟想乾什麼,本相已經答應小野明兮,和平清盛建立最大的貿易往來……”
秦檜緊緊縮在車轎的一角,窗口看不見他的身影,隻能聽見他驚恐的聲音從裡邊傳出來。
楊沅籲了口氣,用有些疲憊的聲音道:“我不是東瀛人。”
車中聲音稍稍一頓:“剛剛那兩個明明是東瀛人……”
楊沅低頭解著背囊,隨口答道:“你能雇傭東瀛人為你所用,我當然也可以。”
秦檜尖聲叫道:“你究竟是誰,難道你是嶽飛舊部?”
這時的楊沅還是一身道人打扮,頜下貼著胡須。
方才交手激戰時,在窗口偷窺的秦檜便誤判了他的年齡。
楊沅解開了背囊,囊袋滑落,露出了一筒“神火飛鴉”。
楊沅把“神火飛鴉”端在手裡,想了一想,道:“我……大概是……穿梭了時空,來尋伱這罪人的判官!”
“罪人,本相何罪之有?”
“牢籠”中的秦檜被這句話激怒了:“沒有本相苦心孤詣、忍辱負重,負四海罵名,宋室國祚何以延續?”
“金國強大,抗金必亡。沒有本相主和止戰,區區二十載歲月,大宋何以廢而複備,南渡中興,天下安寧!”
“你說,本相何罪之有!本相有功於社稷、有功於黎庶、有功於萬世。你說,本相究竟何罪之用?”
遠處,馬蹄聲急,有人大聲呼喊著:“在那邊,快看,那是秦相的馬車!”
楊沅把“神火飛鴉”對準了車轎的窗口:“借秦相一句話,莫須有!”
“神火飛鴉”被狠狠地塞進窗口,尾部引信被點燃了。
車轎中的秦檜蜷縮於一角,始終未見過這背囊全貌。
此時被“神火飛鴉”堵了窗口,他在車中更加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忍不住又怪叫道:“這是什麼東西?”
“砰!”回答他的,是一枚激射的火箭。
緊跟著,一枝枝火箭激射出去,在車轎中四處碰撞、亂竄著。
火藥之力燃儘之前,火箭根本不會止歇下來。
但空間狹小,一枝枝火箭就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不停地上下翻飛亂竄著。
初時,還有秦檜的驚叫聲傳出,片刻後就變成了他淒厲的慘叫。
很快,裡邊就隻有火箭四處亂竄的“砰砰篤篤”聲,再沒有了尖叫聲傳出。
楊沅把那尚未發射完畢的“神火飛鴉”整個兒推進車轎裡去,滾滾硝煙立即從窗口噴吐出來。
援兵策馬而來,追到了“車禍現場”。
他們看見秦相的車轎窗口,有滾滾的濃煙噴吐出來,裡邊還不時有火光閃爍。
突然,一枝火箭從那小小的窗口激射出來,驚得一陣人喊馬嘶。
車轎起火了,火舌從窗口吐出來,照亮了那座重簷攢尖的四柱方亭。
方亭上,雙層挑簷之間,“風波亭”三個大字,在吞吐的火舌中忽暗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