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駱在一個路邊的小酒館裡,找到了那架爬犁。
小酒館的店主叫王二狗,和王二彬一字之差,命運卻是天壤之彆。
如今已是大雪封山的時節,二狗本打算回莊子裡貓冬去了。
不過,他聽人說,冬天的時候,這裡也將有客商通過。
冰天雪地中,忽然有家小酒館兒,提提價客人也是願意接受的吧?
二狗想要多賺點錢,明年好討個媳婦兒。
反正回去村裡,如今大雪寒冬的,他除了整天窩在炕頭上也無處可去,於是就留了下來。
結果上天果然是照顧勤快人的,他撿到了一架爬犁,還有兩匹拉爬犁的馬。
這可是一筆意外之財,而且是很豐厚的一筆財富。
二狗很高興,不過他也擔心爬犁的主人會尋來,於是他趕緊牽著馬,連著爬犁一起送到了小店後邊的鬆樹林裡。
二狗子正拿著鬆枝,急三火四地打掃著爬犁一路拖曳而過的痕跡,上官駱和沙牛兒就追上來了。
一番盤問之下,二狗子招了。
這些人太凶了,看著就是會殺人的樣子,嚇得二狗子鼻涕與眼淚俱下。
雖然說哭泣是男人的黑絲,但那僅限於顏值高的男人。
就像楊沅,他都不需要哭,他隻是露出子一個無奈與歉然的眼神兒,完顏萍和李秀寧兩個小丫頭就淪陷了,被他感動的稀裡嘩啦的,為他死都願意。
二狗子哭了,卻隻能顯得更醜。
上官駱等人讓他領著,追去林中看了看,果然如二狗子所說,爬梨和馬兒就在那裡,但是不見人。
上官駱怔忡了片刻,轉身就走,沙牛兒一見,連忙追了上去。
二狗子驚訝地看看這群來而複返的人,又看看那無人理會的爬犁和馬兒,猛地吸了吸大鼻涕,高興地咧開了嘴巴,雖然他臉上的淚還沒乾。
他忽然覺得,過程雖不美麗,結局卻終歸是美好的。
等到春天,他就要有媳婦兒了。
上官駱和沙牛兒帶著人回到了大道上。
上官駱沿著似路非路的大道往前走出幾步。
這裡四下毫無遮擋,風挾著雪撲麵而來,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但上官駱卻連眼睛都沒有眯一下。
在這冰天雪地之中,爬犁都舍棄了,他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如果我繼續窮追不舍,他隻能舍棄能夠接觸人煙的地方,儘量逃往窮荒僻壤吧?
上官駱心中,驀然浮現出一副畫麵:
一個人,凍僵在雪地裡,硬梆梆的。被人翻過身,抬起來時,他都保持著僵臥在雪中的姿勢……
上官駱不由得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他害怕了。
他怕楊沅真的會凍僵在荒野裡。
可是正因為害怕,他心裡也更加的憤怒。
混蛋啊,你寧肯死也要逃走嗎?
沙牛兒走過來道:“大人,他用爬犁引開咱們,難不成……他並不是想從鈍恩城離開?”
上官駱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道:“可能是他故布疑陣,仍然從這邊走水路。
也有可能隻是想在此獲得一些給養,然後南下吧。”
沙牛兒哐蕩著一雙牛眼,問道:“那咱們往哪兒追啊?分兵?”
上官駱搖了搖頭,道:“不用追了。咱們追到這兒還沒抓到他,再追下去,也就沒有意義了。
因為接應他的人如果是高麗人,那麼他可以上船的地點,可以是圖們江的任何一處沿岸。
而由此開始,他可以選擇的登船路線,也已無從揣測。”
上官駱輕笑一聲道:“也就是說,除非咱們把大金國所有的兵全都調來沿江封鎖,一直封鎖到入海口去,否則,攔不住他了。”
沙牛兒瞪著眼道:“都攔不住他了,尚書大人還笑什麼?”
上官駱笑道:“對手夠強大,被他耍了,咱們才不丟人啊。”
沙牛兒歪著頭想了想,讚同地道:“有道理!”
上官駱扭頭看向長路儘頭,輕聲地道:“本公子今日就放你一馬,畢竟……強扭的瓜兒不甜呢。”
上官駱舔了舔嘴唇,繼續輕笑:“可是你信不信,我能讓你自己再跑回來?”
沙牛兒驚詫地道:“尚書大人,人都跑沒影了個屁的,你還能讓他自己跑回來?”
上官駱淡然道:“現在不能。”
他劍一般烏黑漂亮的眉輕輕地向上一挑,說道:“以後能!當他在大宋君疑臣忌,無立錐之地的時候。”
沙牛兒沒聽明白,為什麼楊沅會無立錐之地,楊學士在大宋的人緣兒有這麼差嗎?
他還想請教一番,上官駱已然猛地一甩猩紅的披風,轉身道:“咱們回去!”
……
肉粥快燉好了,餅也烤得酥脆,咬一口,麵香混合著芝麻的香味兒,不用就著菜,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兒。
不知不覺間,金玉貞已經湊到了楊沅身邊,嗅著肉粥的香味兒,肚子發出一陣咕嚕嚕的叫聲。
金玉貞頓時有些難為情起來。
楊沅笑了一聲,掰了一塊烤好的麵餅遞給她:“先吃一塊墊墊肚子。”
金玉貞紅著臉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