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雄雞剛剛啼喔第一聲,鹿溪就張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兒清澈,並沒有初醒的朦朧。
心裡有期待的事情,就算是貪睡的小孩子,也不需要鬨鐘,便能準時甚至提前醒來。
從今天起,我就是一個小婦人了啊。
想到這,鹿溪心裡一甜,在楊沅的胸口輕輕地一吻,這才悄悄爬起床來。
她先穿了小衣,然後羞澀地把染了梅花的白絹珍惜地疊起,悄悄藏進箱子裡去,然後才去梳妝。
因為怕影響了楊沅休息,她連燈都沒有點,就著微弱的晨光,對鏡挽著頭發。
一個新婦的發髻剛剛挽起,她的身後就出現了楊沅的身影。
楊沅把臉兒湊過來,貼著鹿溪的臉。
她看著鏡中的他,眉眼盈盈。
他看著鏡中的她,含情脈脈。
鹿溪手中的金釵到了楊沅的手上,然後又到了鹿溪的頭上。
楊沅扭過臉兒,在她吹彈得破的嫩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鹿溪目光微閃,嫩臉悄悄一紅,便彆過了目光,嬌嗔道:“二哥哥不知羞,怎好光著身子。”
楊沅在她耳邊輕笑道:“你習慣了就好。”
鹿溪輕啐了一下,下巴就被楊沅的手指勾住,把她的小臉扭過去,吻住了她的櫻唇……
因為多了這個憊賴家夥的騷擾,鹿溪耗費了比平時多的多的時間才打扮好,卻已被楊沅惹得嫩頰緋紅,杏眼汪汪了。
她又親手侍候夫君穿戴起來,二人收拾停當走出房去的時候,阿裡虎和阿它已經在外邊等候了很久。
管家集合了全府上下男女仆傭,分批到正廳拜見主母。
楊沅和鹿溪並肩坐著,府上的奴仆下人一波波地來,一波波地去,阿裡虎和阿它托盤裡的紅包,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消失了。
等楊府仆傭全都見過了主母,領了紅包退下,阿裡虎和阿它要拿著托盤退下時,鹿溪忽然開口道:“且慢”
兩個異常豐厚的紅包,從鹿溪袖中遞了出來。
阿裡虎和阿它又驚又喜,連忙拜謝。
鹿溪淺笑道:“你們兩個從北國而來,無親無故的,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
阿裡虎一聽驚喜若狂,當家主母這是要收自己做陪房丫頭啊。
阿裡虎“卟嗵”一聲就跪到地上,一見小阿它還一臉懵地站著,趕緊扯扯她的衣角。
阿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跟著跪謝,雙雙拜謝主母。
鹿溪和顏悅色地:“咱們中原習俗不似北國,你們不用動不動就下跪。
以後在我身邊,隻要用心做事,不必謹小慎微。”
楊沅笑看了鹿溪一眼,鹿溪妹子沒白曆練,隱隱然已有大婦之風了呢。
……
早餐之後,住在拈花小築的娘子軍,便有幾位來到了盈歌的住處。
盈歌身材高挑,長腿細腰,現在看著還真不顯懷,小肚子雖然已經微微隆起,可一穿上衣裳倒也不甚明顯。
這幾天,冰欣、羽嬋和丹娘有事沒事的就喜歡到她這兒來,大概是想沾沾她的“孕氣”。
一群女子聚在一塊兒,那可就百無忌憚了,什麼話題、什麼尺度都敢聊的。
薛冰欣抻個懶腰,揶揄道:“鹿溪今兒怕是沒有咱們起的早了。
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楊師入鹿溪,她如今怕是正肉袒牽羊,向大將軍乞饒呢。”
冷羽嬋在她那圓滾滾處清脆地一拍,嗔道:“說的什麼瘋話,貝兒姑娘在呢。”
艾曼紐貝兒紅著臉道:“大家都是女人,不妨的。”
丹娘便若有深意地向貝兒一笑,貝兒難為情地垂下湛藍的雙眸。
隨著冰欣、羽嬋、丹娘即將進楊家的門兒,楊沅又從北國又帶回個盈歌,心態正在悄悄改變的貝兒,便開始有了危機感了。
既然感覺到了危機,那她就要製造一個機會主動發起進攻!
騎士精神,就是要開拓進取。
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反正贖罪券她想要多少有多少,還是全屬性贖罪券!
東征的聖玫瑰女騎士,開始秣馬厲兵,籌謀著不擇手段地攻下楊沅這座山頭了。
青棠站在一邊,掩著口吃吃地笑。
她覺得這歪詩挺貼切的,她也是翹首等待久矣,一直想著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呢,也不知道正月十五的時候,王師會不會來……”
……
王帥快馬加鞭地回了王府。
他和金玉貞已經回到羅州王氏祖宅。
自從和金玉貞達成君子協議,除了為應付雙方家族所保留的一個夫妻名份,從此互不乾涉,王帥就“夫綱大振”了。
十九個小妾,他一股腦帶回了家。
這讓一直在背後笑話他懼內的王家子弟們錯愕不已。
以前王帥從不敢涉足的聲色場所,現在常常是他成為組局的人。
王帥本就俊逸瀟灑,他又經營海貿手裡多金,一時間花名滿羅州。
王帥一直被妻子金夫人欺負的謠言頓時不攻自破。
徹底得到自由的王帥,這些日子十天裡倒有八天不在府上歇宿,家花哪有野花香。
今兒金玉貞忽然叫侍女來找他,王帥一直以為被金玉貞所壓製的恐懼感又回來了。
他忙不迭拋下懷中的美人兒,快馬加鞭地趕回家中。
“夫人,夫人,你……你……這是身體有什麼不適嗎?”
王帥腳步匆匆地一進屋,就看見金玉貞正端坐在桌前。
案上擺著一方疊起的絲帕,金玉貞的手腕就擱在上麵。
幾案對麵有一位白須飄飄的老醫士,正將兩指搭在金玉貞的腕上閉目切脈。
一瞧這架勢,王帥趕緊站好,摒息等著。
片刻之後,老醫士張開眼睛,對金玉貞道:“夫人之前請人所做的診視並沒有錯,老夫診視,也是一樣的結果。”
金玉貞笑靨如花,柔聲道:“有勞老先生了。菱枝,送先生出去,厚賞!”
老醫士站起身,背好了藥箱,向王帥拱手一揖,神秘兮兮地微笑道:“王公子,恭喜,賀喜了呀,嗬嗬……”
老醫士撫著胡須,跟著丫鬟菱枝走出去了。
王帥疑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疑惑地看向金玉貞。
金玉貞笑吟吟地道:“我有身孕了。”
王帥嚇了一跳,急忙擺手道:“跟我可沒關係啊。”
“廢話!跟你能有什麼關係!”
金玉貞白了他一眼,王帥馬上縮如鵪鶉。
金玉貞興奮地站起身來,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身孕,忙又放慢了動作,一臉幸福地摸了摸肚子。
她看了王帥一眼道:“呐,我有了身孕,伱是不是該稟報王家大人呢?”
王帥恍然大悟,應聲道:“啊,對對對,家中長輩們是要稟報的。”
金玉貞又道:“等過了年,我就回娘家養胎去。
這事兒,你和家中大人們也說一聲吧。”
“好的,沒問題!”
王帥爽快地答應一聲,又小心翼翼地請示道:“要我陪你回金家嗎?”
金玉貞道:“你去乾什麼?生意不做啦?王家的鴨綠江貿易線,難道你打算交給彆人?”
“啊,對對對!”
王帥喜悅地答應一聲,又很貼心地叮囑道:
“夫人若是想去臨安散心,最好是開春再去。
冬季雖然順風,可風浪較大,免得顛簸。”
……
下午,老苟叔來到楊家。
楊沅正值新婚燕爾,他當然不會一大早就不識趣地跑過來。
“苟叔,你是說,‘李巧兒書坊’裡有那種油墨?”
楊沅把一杯熱茶送到老苟叔旁邊,在茶幾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老苟叔點頭道:“不錯,我搜遍了那座宅子,包括居住生活的後宅,並沒發現暗道地窖。
書鋪的前宅,就是用來印刻書籍的工坊,此外還有三間門麵,是販賣書籍的地方。
李家工坊裡有三間房,昨天夜裡還在印刷,大概有十幾個工人。
我仔細看過了,那裡是印刷臨安小報的地方,不太可能用來做這種秘密的事情。
後來,我在工坊一處較為偏僻的廂房裡,找到了那種可以印製會子和交子的油墨。”
老苟叔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楊沅道:“裡邊一共有兩桶,每桶約二十斤。我隻取了一點樣品回來。”
楊沅接過瓷瓶,問道:“銅版和鈔紙可有發現?”
老苟叔搖頭道:“兩者皆無。”
楊沅聽了,不禁沉思起來。
沒有銅版和鈔紙,是沒發現,還是還沒有送到李巧兒書坊?
亦或李巧兒書坊並非最終印製假會子的地方?
楊沅想了想,又問道:“寇黑衣那邊可有什麼異動?”
老苟叔搖頭道:“沒有,他上衙當值,放衙尋歡,活脫脫就是一個浪子。
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此人英俊瀟灑,在煙花柳巷極受歡迎。
不過他相好兒雖多,常有來往的卻隻有打銅巷翠玉樓的水芙姑娘。”
楊沅道:“這個水芙又是什麼來曆?”
老苟叔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道:“據說她是恭州(重慶)人氏。
不過買她進翠玉樓的那個老鴇子,前年春上因病去世了。
水芙的的具體來曆,也就沒人清楚了。
除非……咱們把她抓起來,嚴刑拷問。”
楊沅搖搖頭道:“不行,不能打草驚蛇。”
老苟叔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這個水芙,是翠玉樓的第一紅倌人。
年初公選臨安十二花魁,她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