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新雨後。
宋家小食店又是忙碌的一天。
隻不過,今天走進宋家小食店的每個客人,都感覺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氣氛。
抱著劈柴走進廚房的楊沅,總是咧著嘴,露出八顆標準的大白牙,就沒合上過。
係著小圍裙的鹿溪姑娘,眉梢眼角都含著喜氣,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一向笑臉迎人,一團和氣的宋老爹,今天板著臉,翻白眼兒的頻率特彆高。
楊澈昨天剛升了官,沒有頭一天就點卯不到的道理。
所以,他一早先去了皇城司,點卯之後,馬上就找到寇黑衣告假。
寇黑衣聽說他是要去托人給自己兄弟保媒,不禁笑道:“這事兒我還能不答應你麼?不過我就納悶了,你這當哥的還沒成親,先給自己兄弟找媳婦兒,這是什麼道理?”
楊澈道:“什麼道理?就憑我兄弟流落北國這麼多年,我這做大哥的沒儘到一點照顧他的責任,這道理夠不夠?”
寇黑衣搖頭笑道:“打從你找回兄弟,還真是變了個樣兒。
巾子巷的春風樓,你有一年多沒去過了吧?
我昨夜宿在春風樓,遇到蟬翼姑娘,她還罵你是負心人呢。”
楊澈撇了撇嘴:“風流場上的逢場作戲,誰當真?”
寇黑衣打個哈哈,道:“我可聽說‘春風樓’如今出了一個‘玉腰奴’,已經是頭牌了。還是清倌人呢,你要不要一起去見識見識。”
“不去!我要攢錢。對了,你可彆把錢都花了,我回頭可能得跟你借點兒。”
寇黑衣傲然道:“我怎麼就花錢了?寇某人逛青樓,從來不花錢,都是姑娘們倒貼我的好吧?”
姐兒愛俏,而寇黑衣很俏。
歡場上還真就有不少姑娘,這邊賺著男人的錢,那邊為了男人去花錢。
楊澈笑道:“那成,幫我攢著,我先去太平坊找劉媽媽。”
說到這裡,楊澈壓低了聲音,又道:“等我回來,找你商議一件大事。”
寇黑衣神色一正,也低聲道:“公事?”
楊澈神秘地一笑:“稍安勿躁,等我回來再說。總之,弄好了就是咱們倆的大功一件!”
……
楊沅今早劈柴顯得格外精神,似乎打通了奇經八脈似的。
等他洗漱完畢,到了前堂,屁股剛挨上凳子,鹿溪就把早餐送到了他的麵前。
但,楊沅還沒開動,宋老爹就跟鬼影兒似的飄了過來。
宋老爹板著一張臭臉,生硬地道:“快點吃,吃完就去上工!當徒弟的,在師父麵前要殷勤一些,嘴巴要甜,要不誰肯把真本事教給你?”
楊沅笑道:“宋老……爹,你放心好了,我嘴巴甜著呢,師父那裡,一哄一個開心。”
鹿溪哪能聽不出楊沅是故意這麼斷句。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怕父親罵她,趕緊繃起小臉兒,逃回了廚房。
宋老爹哼了一聲,一瘸一拐地走開了。
隻是,他的心頭,卻悄悄升起一抹愁緒。
倒不是不舍得嫁女兒,女兒早晚都要嫁人的,能嫁給她自己喜歡的人,也沒什麼不好。
楊沅那小子正學刺繡呢,一旦成了刺繡師傅,收入是極高的,以後也不怕閨女會受苦。
隻是,要嫁女兒,那就得準備嫁妝啊!
宋代是流行厚嫁之風的,閨女的嫁妝不夠風光,是要被街坊鄰居們笑話的。
宋老爹有祖上傳下來的這幢宅子,開銷並不大。
他在青石巷開小食店,收入也不菲。
而且他家裡人口也不多,負擔不重。
真要說起來,給女兒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對他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宋老爹沒攢下錢。
他和老計、小苟還有曲大嘴,四個退伍老軍賺到的錢,全都拿去……
唉!要不,就把楊澈兩兄弟現在住著的那套廂房當作嫁妝吧,反正不能委屈了我閨女。
宋老爹默默地為籌措女兒的嫁妝動起了心思。
……
楊沅吃完早餐,還沒和鹿溪黏糊兩句,就被宋老爹轟出了小食店。
宋老爹怕他不夠勤快,若是學不到本事,將來要苦了自己閨女。
楊沅無奈,隻好離開青石巷,就連老苟叔正哐哐地往門框上釘著第N塊八卦鏡,他都沒敢停下來看看。
因為宋老爹正站在店門口盯著他呢。
出了青石巷,楊沅才放緩了腳步。
時間還早,但街上行人已是絡繹不絕。
楊沅想了一想,便往後市街裡走去。
現在,他創業的動力又多了一重,他得賺錢養家呀。
此時,他大哥楊澈也趕到了太平坊,找到了劉媽媽。
劉媽媽是這一帶的幾個媒婆之一。
楊澈把來意一說,劉媒婆自然是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