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個月,劉媽媽剛給西湖邊兒上一家酒樓的方員外說了門親事。
結果成親當晚,那位方員外就意外溺水死了。
這讓她這位媒人的名聲也受到了影響。
劉媽媽正急於促成一樁美滿姻緣,來挽回她的聲譽。
然而撮合婚姻,也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兒。
她要充分考慮托媒人家裡的情況,考慮誰家有適齡的閨女。
她要上門去,鼓動如簧之舌,就這樣整日奔波,也不是每次都能保媒成功。
如今人家小兩口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找個媒人走一遍流程,她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劉媽媽和楊澈一拍即合,很快就敲定了說媒的事情。
把楊澈送走後,劉媽媽就認真琢磨了起來。
雖說隻是形式上的說媒,也要辦得鄭重些不是?
……
楊澈請了一上午的假,他和劉媽媽溝通的非常順利,離開劉家時,時間還早。
楊澈想了想,便決定往“陌上花”繡坊走一趟。
當初他隻是在宮裡遇到了肥家姑娘,隨口說了那麼一句,人家就把事兒給他辦了。
這份情不可謂不重,理應親自登門致謝。
於是,他先拐到了後市街,想在這裡采辦幾樣謝禮。
楊澈走進一家店鋪,剛和掌櫃的說了兩句話,便感覺有個極熟悉的身影從店前走過。
楊澈回頭一看,竟是他本該已經上了工的兄弟……
楊澈心中一奇,立即向掌櫃的告一聲罪,便匆匆跟了上去。
後市街毗鄰著中瓦子,所以後市街就成了中瓦子的配套服務一條街。
中瓦子是高檔的消費場所,後市街則是邸店、行鋪、牙行、車馬行應有儘有。
外地遊學而來的士子文人喜歡優雅安靜的環境,這裡就有明窗淨幾、竹榻茶爐、床間掛琴、壁上懸畫的雅舍;
在中瓦子各家店鋪裡做夥計、做迎門小娘兒的,尋住宿之處圖個便宜,那麼合租、單租的簡易客舍這裡也是有的。
後市街與青石巷路口的是岑家生藥行,再往前去是俞家刷牙鋪,專賣牙具牙粉的。
繼續往前,就有一個極簡陋的門臉兒,上邊隻掛著一塊“陸家騾馬行”的招牌。
走進去後,卻是兩邊店鋪的高牆形成的一條長長的通道。
由於兩側牆壁太高,所以通道顯得十分陰涼。
由此往前數十步,卻是豁然開朗。
先有嘩嘩的流水聲撲麵而來,那是一條城內河流由於落差而形成的小瀑布。
接著你就能看見好大的一個院落,因形就勢,雖不規整,麵積卻不小。
這裡就是陸家騾馬行了。
陸家騾馬行不僅往外租借騾馬,也接待騾馬大車的外地行商。
楊沅走到院裡,就見一條老狗正懶洋洋趴在牆根下曬著太陽,脖子上係著一條麻繩兒,拴在牆邊的樹上。
楊沅衝那老狗打了聲招呼:“狗爺,早啊。”
老狗慢吞吞地撩起眼皮,一看是熟人,便懶洋洋地衝他搖了搖尾巴。
“二哥哥,你來找我大哥嗎?”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童稚的聲音。
楊沅扭頭一看,對麵牆根底下,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家夥,正蹲在那兒屙粑粑。
才五六歲的模樣,梳著朝天辮兒。
楊澈笑道:“是承安啊,你早。”
小男孩撅了撅嘴道:“二哥哥就隻記得我二哥,我是承慶呀。”
楊澈道:“啊,原來是小承慶,你也早。你大哥在嗎?”
承慶揪過幾片肥大的草葉子擦屁屁,大聲道:“我醒了就沒看見他,大哥一大早就出去啦。”
正說著,一個身穿淡藍色窄袖褙子的中年婦人,端著一個木雕的食盆兒走了過來。
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小男孩,和蹲在草叢裡屙粑粑的小男孩長得一模一樣。
楊沅一見,便和那婦人打了聲招呼:“薛大娘早,今兒怎麼把狗爺給拴起來了,莫非它咬了客人不成?”
這薛大娘是陸家騾馬行的內掌櫃,一見來人是自己大兒子陸亞的好友楊沅,薛大娘便笑起來。
“你這臭小子,可莫要胡說,俺家狗爺可通人性哩。鳥兒它就不知抓過了多少,卻從不曾驚嚇過客人。”
她走到老狗身邊放下食盆,又踢了老狗一腳,罵道:“你個狗東西,逃跑有功,這是犒勞你的,還不快吃。”
見老狗慢吞吞地爬起來吃東西了,薛大娘才扭頭對楊沅說話。
“這狗東西年紀大了,總想跑出去找個地方等死。昨兒個它又跑了,害得俺一家人找了好久,這才把它找回來。老身也是怕它又跑了,這才把它拴在樹底下。”
楊沅看那麻繩留的挺長的,確實不影響老狗有較大的活動範圍。
老狗的食盆裡盛著煮爛了的食物,裡邊居然還有一塊帶肉的豬骨頭。
楊沅笑道:“謔,大娘你可真舍得,骨頭上還有那麼多肉呢,就給狗爺吃了呀。”
薛大娘笑道:“這狗東西救過俺家大兒的命,俺家就活該養它一個壽終正寢。它年歲大了,牙口不好,可不得吃點好的。”
此時,楊澈已悄然跟蹤到了陸氏車馬行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