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突然加速的提縱術,靠的就是一口氣的爆發力,難以持久。
楊澈也沒指望這一下子能追上他,他隻是憑著對這一帶的熟悉,預判目標逃竄的方向,逼迫對方逃向自己想要的方位。
李麟果然中計。
李麟現在很慌。
他的心已跳如擂鼓,豆大的汗珠打濕了他的蒙麵巾。
他現在被追得有一種入地無門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可是追在後麵的那個皇城卒,卻如附骨之疽,根本甩不掉。
李麟的眼中露出了絕望之色。
狂奔之中,他心中甚至閃過一絲後悔。
如果我當初沒有為金錢所誘,何以有今日之狼狽?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李麟是“行在市船務”的一名市舶判官。
市舶司就相當於後世的海關,臨安在北宋時就設有市舶司。
南宋建立後,以臨安為行在,臨安成為事實上的都城。
此地的地方官府都憑空升了一級,於是將臨安市舶司轉移到秀州華亭縣。
杭州則保留了一個市舶務,後又改名為市船務,成為大宋各地市舶司的主管衙門。
李麟這位市舶判官,就是“行在市船務”的二把手,權力僅次於市舶提舉。
楊澈和寇黑衣一直在調查的,本來是大海商沮華觀。
李麟,則是在他們調查沮華觀的時候,突然走進他們視線的。
今天,寇黑衣和楊澈在跟蹤調查沮華觀的時候,發現了這位“行在市船務”的李判官。
他攜帶了一樣東西,鬼鬼祟祟地去和沮華觀見麵。
寇黑衣和楊澈本沒想過要打草驚蛇,因為他們的調查涉及禁軍的一批軍官,這太敏感了。
在秦檜對禁軍係統一直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他們在真相未明之前,絕對不願意讓秦檜抓住這個滲透的機會。
甚至哪怕他們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以三衙禁軍目前的處境,他們也隻能選擇密報皇城使,再由皇城使與楊殿帥商議,儘可能悄悄地“清理門戶”。
但是,這位李判官十分的警覺。
楊澈和寇黑衣在發現這位市船務的二把手竟然和那個大海商有關聯後,也是暗吃一驚。
於是,二人立即做了分工。
寇黑衣繼續盯著沮華觀,楊澈跟蹤李麟,摸摸他的底兒。
不料,這個李麟遠比沮華觀謹慎,楊澈竟然暴露了行蹤。
其實,楊澈的暴露也是比較冤的,因為不是他自己露了馬腳。
他在跟蹤李麟的時候,國信所李押班派來的探子也在盯著他。
楊澈在盯李麟,為了不被李麟發現,他就要儘可能地隱藏行蹤。
可這樣一來他就給國信所的探子增加了跟蹤難度。
結果,國信所的探子暴露了行蹤。
李麟發現有一群探子躡在他後麵,立即開始逃脫。
楊澈無奈,隻能現身追捕,都來不及摸清跟蹤他的人是何來路。
因為,兩相權衡,目前還是李麟更重要些。
如果讓李判官逃走,那就會驚動沮華觀。
與沮華觀有勾結的那批禁軍軍官也會警惕起來,調查就無法繼續下去了。
不料,這個李麟拳腳功夫雖然不足為奇,逃跑的本領卻相當高明。
二人一逃一追,直到此時,雙方皆已力疲,還不能將他拿下。
李麟穿房越脊,回頭看時,遠遠的一道人影仍然輟在後麵。
“哢嚓”一聲,李麟腳下一塊舊瓦被踩碎了。
靜夜之中,這碎瓦的聲音非常清晰。
房下屋中,有一個人剛剛起夜,才把恭桶蓋上,忽然聽到房瓦破裂的聲音,頓生警覺。
“誰?”
喝問的同聲,他便迅速掠到牆邊,抽出壁上懸掛的長劍,順手一抄,又把掛在壁上的一個布囊提在手上,便開門閃到院裡。
他是這座客棧的客人,這是一幢明窗淨幾、竹榻茶爐、床間掛琴、壁上懸畫的高檔客棧。
他住的又是天字號房,有獨立的小院兒。
這客人將布囊斜挎肩上,仗劍衝到院中,抬頭向房上一望,李麟已經逃去,而楊澈卻已追了上來。
客人見夜色中一道寒光閃過,曉得這人手中持有利刃。
他立即縱身躍去,身形翩然一轉,足尖在園中的假山石上再一點,便矯捷地躍上了屋頂。
“天子腳下,何方蟊賊,膽敢……”
“皇城司辦案,閒人閃開!”
楊澈哪有功夫跟他搭訕,隻要耽誤片刻,那李判官可就要逃出他的視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