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道:“慕容娘子,我們沈勾當托朋友進了幾樣好酒,江寧府的清心堂,蘇州府的白雲泉,廣州府的十八仙,還有韶州府的換骨玉泉。
“四種酒,酒力各不相同,到時候,我會帶人把酒運來,還要勞煩慕容大娘子辛苦一下,記著要把清心堂酒、白雲泉酒擺在他們的酒席宴旁。
“至於十八仙和換骨玉泉,就放在廊下備用,等客人們把清心堂和白雲泉喝的差不多了,再搬運進去。四種酒,由清入濃,正合此序,不要差了,請慕容大娘子費心。”
楊沅說著,手掌一攤,又是幾張官交子遞了過去,笑吟吟地道:“一點茶水錢,請大娘子和酒保們喝茶。”
“官人太客氣了。”
慕容湮兒笑靨如花,向他拋個媚眼兒,便把官交子接過去,也不避他,當著他的麵,就往那顫巍巍沉甸甸的胸圍子裡一塞。
“官人放心,奴家絕不會誤了沈大官人的事兒,一定辦得穩妥。”
“好,七月初七,我會再來。”
楊沅起身,向著胡女頷首道:“在下告辭!”
楊沅出了至味堂,回首又望了一眼那氣派的門楣,這才舉步走去。
……
七月初七,申時四刻,“至味堂”最後一桌雅間的客人便已走了。
從未時二刻開始,酒店就已不再迎納新的雅間客人,隻有要在一樓大廳散座吃酒的才能進來。
這時雅間最後一桌客人離開,二三樓便開始布置了。
環形圍廊後的一間間雅間,中間都是用雕飾花紋的木屏風隔開的,這時將那折疊木屏風一一折起,便能貫通起來。
不過,三樓的雅間,便不用如此布置。
因為三樓宴請的都是國信所的官員,官員們級彆不一樣,有些彼此之間還有嫌隙,最好還是分開來。
二樓宴請的客人,主打的是一個籠絡和搜刮。
三樓這些客人,卻是為了聯絡感情,目的大不相同了。
“至味堂”的後門,便也在這時間,有四輛騾車,載著碼放整齊、捆紮停當的一口口酒壇子趕來了。
領著車隊的,是一個三旬左右,頗顯精明的青衣人,正是前兩日來過的楊沅。
酒樓後門並不冷清,每日買進的食材蔬菜,每日搬出的泔水,都要由此進出,經常有後廚人員走動。
楊沅叫人通報進去,不一會兒,胡女慕容湮兒便帶了兩個酒保和幾個酒樓裡打雜的小廝過來。
到底是使了錢的,一見楊沅,慕容湮兒便眉眼含笑,十分的親熱。
“喲,鄭官人,你來了呀,快快快,把門全打開,叫車馬進來。”
楊沅笑著和慕容湮兒打著招呼,指揮四輛騾車進了後院兒。
楊沅把慕容湮兒領到車前,道:“大娘子請看,這四車酒,就是前幾日我和大娘子說過的四種美酒,分車裝的,每壇酒上,還貼了名字,千萬莫要搞混了。”
“那怎麼會呢,奴家一車車地卸,一車車地擺放,斷然不會搞亂了。”
慕容湮兒便向那幾個精壯的打雜小廝吩咐道:“快,先卸第一車,卸下的酒水,二樓三樓每一處雅間裡,都要擺上一壇。”
幾個打雜一瞧偌大的酒甕,足足四車,不禁滿臉苦色,卻又不敢抱怨出聲。
楊沅一邊給運酒的車夫付錢,一邊叮囑道:“諸位兄弟,可得小心點兒啊,輕拿輕放,莫要出了差遲。”
旁邊那酒保狐假虎威地大聲道:“大官人放心,這要是摔上一壇好酒,賣了他老婆孩兒都賠不上,我看誰敢磕了碰了。”
混進“至味堂”沒幾天的袁成舉和另一個皇城卒互相配合著,用粗粗的麻繩把一壇江寧府的清心堂酒捆紮得結結實實的,一條木杠穿過繩索又擰了兩圈固定住了。
二人對視一眼,認命地歎一口氣,便齊齊一較力,把杠子上了肩。
“來來看呢,嗨~囉!心有數哉,哎~嗨!順肩梢啊,格~喂!要踩好啊,哎~嗨……”
幾個倒黴的皇城卒扮起了苦力,把一甕甕水酒搬上了樓去。
楊沅和慕容大娘子在外邊聊著天,搬到最後一車酒水時,這才跟著一起進去。
楊沅二樓三樓走了一圈兒,滿意地點點頭,把幾個打雜的喚到麵前,甩手便是一貫的一張交子遞到了袁成舉的手上:“各位兄弟辛苦了,請大家喝個茶。”
袁成舉呲牙裂嘴地揉著肩膀,看著這位出手大方的“鄭小飛”下了樓。
旁邊湊過來一個皇城卒,擠眉弄眼地道:“袁十將,這人還怪好的嘞。”
“屁!國信所裡哪有好人?”
袁成舉把交子往懷裡一揣:“今晚上都機靈些,抓住他們的把柄,給咱們弟兄報仇!”
一聽他提起死去的那二十一個兄弟,旁邊那皇城卒也斂去了臉上的笑容,肅然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