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阿橘。”(1 / 2)

枕劍匣 言言夫卡 8767 字 4個月前

一對碧玉酒杯靜靜地放在桌子上, 杯邊都多了一抹濡濕的痕跡,其中一隻上還有一點口脂。

凝辛夷靜靜坐在桌邊,許久, 才長長吐出一口帶了些許甜酒味道的氣。

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成,謝晏兮真的硬是拉著她喝了合巹酒才離開的。

之所以拖延這麼一會兒,非要喝這杯讓她和他呼吸交錯了一瞬的酒, 凝辛夷覺得,元勘得負主要責任。

如果不是他突兀的一嗓子, 謝晏兮原本留在這裡想要和她說的, 應該是一些彆的事情。畢竟他要去前院吃酒, 便是酒量再好, 也架不住這許多桌熱情,總得喝到麵上酡紅, 恐怕才能被放過。

而不像是現在, 挑了蓋頭,喝了酒,該說的話卻隻字未提,反而倒像是真的在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進行大婚之禮。

凝辛夷盯著那兩隻通體滿綠的碧玉杯, 倏而覺得,元勘的符, 應該還得繼續多畫一點。

隻是不知謝晏兮傷勢如此,還要強撐, 飲酒是否會對他的傷勢有所影響。

但她轉念一想,此事自有滿庭操心, 斷不用她多想。

紫葵知道她酒量極差,所以備的合巹酒是甜酒,摻了槐蜜, 這麼小一杯,也不至於讓她麵紅或頭暈。

窗外的風吹拂進來,天色還早,凝辛夷本也沒有打算真的坐在那兒等謝晏兮回來,揚聲喊了紫葵進來為她梳洗。

及至卸了第一隻綴著寶石流蘇的發釵下來,凝辛夷這才想起來,自己今日的這副頭麵,是謝晏兮給的。

他剛才盯著她看了半天,應當也是在看這些發釵寶石,或許是透過她,想起了昔日用過這套頭麵的人。

凝辛夷不會懷疑扶風謝氏的家底。

三年前,謝府滿門染血,然這三年,結界完好,瑞獸點金,庫房自然也無人動過。縱使在外的那些生意已經沒落得七七八八,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打開庫房,取一套頭麵出來,仍是綽綽有餘。

她抬手,取了那隻發釵,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片刻。

世間工匠,都喜歡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一點隱秘獨特的痕跡,譬如特殊的工藝,也比如無人能仿製的烙印。

凝辛夷將那隻發釵向紫葵的方向遞過去:“你見過這種手藝嗎?”

作為她的貼身丫鬟,紫葵見過的釵環發飾不比她少,甚至看得比她還要更仔細。

對著光看了片刻後,紫葵果然說:“其餘都還好,但這纏金繞寶珠的鏤空鑲嵌,我還是第一次見。”

說完,紫葵又覺得奇特,以她如今的見識,完全沒有見過的花樣已是不多。

她眯眼又看了許久,才道:“這上麵烙的印記我也沒有見過。可是如今天下能夠做出這樣漂亮頭麵的幾位大師傅都各有傳承,他們的烙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沒道理認不出來。難道還有彆人能做出這樣的頭麵嗎?”

其實不必多猜想,這世間能工巧匠多如浩海,神都再大,也不可能網羅所有,定是南地另有隱世大師傳承。

他們僑姓世家隨著徽元帝渡瀾庭江而來,神都遷至南地,至今也不過十餘年,雖然如今看似勢大,可要說完全站穩了腳跟,到底還是比不上在南地數百年、關係盤根錯節的那些南姓世家。

否則當年凝茂宏也不至於向扶風謝家許下婚約,以此來紓解兩地世家愈發激烈的衝突。

若非扶風謝氏如今凋零,凝茂宏定然還要借謝家之手,進一步滲透南姓,直至達到他最終的目的。

至少是明麵上,能夠讓徽元帝的帝心完全偏向他的那個目的。

——這世間的所有世家,本不應有南姓或僑姓之分,更不應該有派係,無論是他們涉水南渡而來的僑姓世家,還是根基深厚的南姓世家,這世間的所有力量都應該歸於徽元帝之手。

漂亮的話,誰都會說。

但說完以後,或許有能力讓這一切成真的,這世間不過寥寥幾人。

凝茂宏,恰屬寥寥幾人。

這也是他屹立徽元帝身側數年,依然如日中天的原因之一。

這其實不是什麼要事,凝辛夷看著那套頭麵,卻依然道:“去查一下這套頭麵出自誰手。”

卸了珠翠,沐浴淨身,再換了一襲石榴紅間色裙後不久,便已經臨近入暮時分。

侍女們穿梭於謝府之中,燈逐次被點亮,凝辛夷一邊隨手翻著一卷從主屋書架上取下來的扶風郡風物誌,思緒卻已經將近來發生的一切又梳理了一遍。

紫葵看了看天色,叫了膳,又問道:“小姐今夜,可是要歇在這邊?”

凝辛夷歎了口氣:“都行過天地禮了,便是我不想,也不能隨我任性了。”

紫葵聞言,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小姐願意這麼想,真是再好不過了。無論過往如何,小姐日後總要和姑爺過日子的。紫葵這就去為小姐布置!”

所謂布置,自然是將一切陳設都擺成她喜歡和習慣的樣子,這活兒一回生二回熟,凝家侍女們有本事將凝辛夷的閨房從神都搬過來,自然也能在主屋再重新布置一個出來。

所以等到入夜,謝晏兮終於歸來時,看到的,便是已經與白日完全不同了的洞房。

有那麼一個瞬間,謝晏兮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他一隻腳都踏進來了,又收了回去,後退了幾步,看了看左右,確信自己沒喝多,也沒昏頭。

這才重新提步。

凝辛夷不喜侍女隨侍左右,便是洞房之夜也不例外,所以主院寂靜,反而正和謝晏兮的習慣和心意。

他反身將門關上,轉過屏風和錯落帷幕,終於看到了燭火,和靜坐在桌邊,剛剛翻過了一頁書的凝辛夷。

她換了衣服,重新梳了頭,燭火將她的側臉勾勒出暖黃的輪廓。她垂著眼的時候,將那些攝人心魄又格外強勢的目光都收斂了起來。

分明還是一位纖細嬌小的少女。

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目光卻沒有從凝辛夷身上移開。

一對龍鳳紅燭靜靜燃燒,勾勒出屋中兩人之間距離實在不算太近的身影。

謝晏兮身上沒有什麼酒氣,顯是已經在踏入這裡之前,以三清之氣將酒氣逼出。隻是他這一日的確不得半分清閒,饒是熏了香,將那身大紅吉服在側室已經換下,還淨身沐浴過了,此刻身上的血氣也已經有些掩不住。

凝辛夷早就聽到了謝晏兮的動靜,直到他繞過最後一扇屏風,這才回過頭,體貼問道:“要叫滿庭嗎?”

謝晏兮左右看了看,確定凝辛夷這是將自己的閨房直接搬了過來。那日他翻窗將她放下,並未多看,但一眼也足以大致看清房間裡的陳設,幾乎與這裡彆無二致。

“傷口已經重新料理過了,暫時不必。”謝晏兮在凝辛夷身邊坐下,看了眼她手上的書。

是扶風郡風物誌,正好翻到了白沙堤那一頁。

這三個字,足以將洞房中所有之前的些許旖旎都衝散。

凝辛夷順著他的目光,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書竟然正好落在這一頁。也正好,有些之前沒有說過的事情,可以趁這個機會,再多說兩句。

正好,她還有件事想要和謝晏兮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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