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批酒宴,都是男人,女人和小孩吃第二批。
彆人家女人和小孩是不上桌的,都端著碗在後廚,或是各個房間,隨便找地方幾人湊在一起說說笑笑,一碗飯加點肉菜,就吃飽了。
是沈冬素建議分兩批,女人和小孩也上桌吃。蔣氏不同意,說不合規矩,從沒聽過哪家擺酒席,讓女人上方桌吃飯的。
沈父卻同意了,說這個宴還是冬素的生辰宴,就如她一回願。再說,三個妻姐也是貴客,在廚房吃飯不像樣。
早點開席,男人吃完第一批,他和沈爺爺就送客。女人留下來吃第二批,也不耽誤時間。
農村人擺個喜宴,哪有那麼多規矩講!
蔣氏想想到時候她和三個姐姐坐上席,事後朱氏和王金花聽說了,得嫉妒成什麼樣啊!這才同意了。
其實二房也來送禮了,沈大誌送了一塊肉,就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跟村人談笑,去乾活。
被沈爺爺發現後,直接把他打了出去。
跟著同來的沈青牛嚇的不得了,想悄悄離開,卻被仲陽留下。
搶糧的時候,青牛搶了不少點心,跑去送給沈冬月。隔了一個小樹林,這邊熱鬨不已,沈冬月卻是門都不敢出一步。
她能想像,今日若有村民看到她,又會引起什麼樣的流言蜚語。
沈冬素對弟弟這麼大度有點詫異,笑問:“你怎麼對青牛好起來了?”
仲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上回他被當成牛附身,道士驅邪,他也沒說出是我教的,覺得有點對不住他。
還有他上回半夜找他姐,讓我想到你不見了的那一天,覺得他也怪可憐的。”
沈冬素溫柔地摸摸仲陽的頭,你的姐姐,確實不見了啊!
宴席,每桌配的酒是劉管家送的,那酒一開封,所有客人都在吸鼻子。
最懂酒的二姨夫率先肯定:“這是極品竹葉青!比上村的高員外娶媳婦時喝的竹葉青都好!”
頓時客人們都樂開了花,連廖亭長和老裡長也多喝了幾杯,沈爺爺更是一桌子敬一桌,若非沈林鐘看著,早就喝醉倒了。
胖廚子給加的都是硬菜,一桌一個大肘子、燒整雞、四喜丸子、燉羊羔肉。
吃多了酒宴的二姨夫再次肯定,沈家的酒宴,比鎮上富人家的都強!
這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女人們知道自己今天能坐席吃酒,都寧願餓著肚子等男人吃完,也不願意先吃點東西墊墊饑。
連二姨母都是,噴香的炸果子她硬是一口沒吃,三姨母想吃她攔著不讓,笑道:
“一會咱們能坐上席呢!都空著肚子,在席上好好吃!”
女人們都笑說,從沒有坐過席,連村裡年過六十的老婆婆都笑道,她辦六十大壽,都沒入席吃酒。
今天真是沾了光,一定要多喝兩杯喜酒。
大家的期待和誇獎,讓蔣氏喜的腳跟踩了棉花一樣,今天她算是大出風頭,一掃嫁進沈家十幾年的憋屈。
特彆是今天她穿著大紅的新衣裳,招待客人,而朱氏和王金花隻能聽著熱鬨,連一口肉都吃不到,她就覺得狠狠出了口惡氣。
當男人們吃飽喝足離席的時候,女人們紛紛出來收拾碗盤,擦拭桌子,打掃地麵。
很快安置好位置,飯菜入桌,開始吃喝。人人都喜得麵色潮紅,二姨母連飲了三杯酒,喜上眉梢:
“這輩子能坐一回席,值了!”
沈冬素看得隻覺心酸,這年頭的女人,太不容易了!
胖廚子聽說沈冬素要吃第二輪,特地留了一些食材,加了同樣的肉菜,還多了一道炸蘿卜丸子。
讓小孩子們樂瘋了,人人都拿筷子串了幾個丸子,當糖葫蘆一樣吃。
沈冬素和大麥、阿沅、仲陽、青牛、小虎、小滿,還有同村的三個女孩子一桌吃。
青牛全程沒抬過頭,同樣,其他幾個小孩子也是一直低頭吃菜,嘴裡吃著丸子,眼睛看著盤子裡剩下的,生怕被彆人搶光了。
小孩桌喝的是熱乎乎的蛋花米酒,胡婆婆釀的米酒又香又醇,她連喝兩碗,喝得手腳都暖烘烘的。
特地用米酒敬了胡婆婆一杯,感謝她釀的米酒,還有那些醬,要是沒有她的手藝,今天的菜色不會這麼好。
胡婆婆頭一回被人當眾感謝敬酒,又歡喜又害羞,臉和脖子都紅了。
沈冬素又分彆給三個姨母敬酒,感謝她們在沈家落難時的幫助,還有紅薯粉生意的支持。
這一頓飯同樣吃了一個多時辰,等她喝米酒喝得熏熏然,被阿沅扶回屋裡午睡。
一覺睡醒,竟然天都黑了,院子裡還有一些同村的婦人在幫忙分撿剩菜,蔣氏高聲和她們談笑,親戚們早就回家了。
她感受了一下肩膀,那掌印不熱不涼,感覺不到原主的想法,但能確定,那道執念還在。
她有些頭痛,原主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的家人都很好,你家蓋了新房子,你單獨一大間,能隔三小間的房間。
難道是因為你哥哥的賣身契嗎?最多幾天,我就能從淩王手裡要回他的賣身契了!
難道是因為仲陽還沒考到功名?那就麻煩了,你最少要等兩年,仲陽才能考童生試。
難道是因為你爹的腿?等我治好淩王,就專心給你爹做假肢,肯定能讓他再次站起來。
還是說你想嫁人?呃,這個更麻煩,遙遙無期。
沈冬素天馬行空地想著,不知不覺走到新房子屬於她的那個大房間,她親自設計的,用木牆隔開。
一個浴室,一個書房兼客廳,一間臥室。還配了兩間偏房,一間做小廚房,一間做雜物室。
蔣氏當時看到她的設計時,碎碎念道,沒聽說哪家閨女在娘家時,有這樣的大房子住。
沈冬素直接懟她,蓋房子的錢是她出的,不讓她住,那她就另蓋。
這時,她發現沈父獨自一人坐在房子的地上。
房子裡現在還沒有家俱,空蕩蕩的。沈父像是喝醉了,坐在地上看著窗外。
她走近一看,也不知沈父是哭還是笑,嘴角上揚著,可眼中卻有淚。
她大驚問道:“父親這是怎麼了?大喜的日子,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哭?
可是有哪裡不舒服?還是有什麼事不順心?還是女兒哪裡做得不好?“
偏偏跑到她的房間來哭,難道是因為她堅持讓女人上桌吃飯的原因?
沈父慢慢轉頭看向她,輕聲道:
“你很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兒!
誰能當你的爹娘,一定是三生積得福。
你能來我家,也是我全家的福氣。
可是,冬素啊,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
我那個愛哭又膽小的冬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