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素將給陳星耀的信送出,又叮囑月見,他若從濟州陳氏來到幽州,這一次就帶他進王府,見他一麵。
當然,見完麵沈冬素會毫不留情,讓他趕緊滾回長安!欽差使團在幽州久留是什麼意思?
她假意陳方之事生陳星耀的氣,同時表現出像普通女人受氣之後一樣的,不講道理。
就是不讓欽差使團進城,主要原因是為了不讓他們親眼看到,繁華的幽州城。
特彆是工匠學院、萬書閣、商會等地,她現在依舊保持著,每個月給皇上寫一封哭窮信,以此來要軍資。
若是欽差團將幽州的真實情況帶回去,她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哭窮了。
並且,還得防著欽差去基地,曬鹽法她現在可不打算公布,另外海商還在朝廷的禁令之中。
薑氏海船每天都有進港的,沒被上麵人瞧見,朝廷聽到一點風聲,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薑氏之前申請過,走海運給幽州運送捐贈的物資。但若讓欽差團發現,那海船主要是用來經商的。
太子黨絕對會揪著不放,畢竟以前海上的生意是盧家掌控,盧家倒了之後,海上的貿易被薑家占了過來。
反正她儘可能地,把欽差使團擋在幽州城外,本以為他們查清了案子,會很快離開。
畢竟長安的官員,沒幾個喜歡在邊關久留的。結果也不知道陳星耀在想什麼?
案子已經查完了,他竟然跑到濟州陳家去住著不走了,住得越久,打聽到幽州的詳細就越多,於她越不利。
她甚至懷疑陳星耀一直不肯走,就是故意的,不敢光明正大地說,一定要進一趟幽州城。
才用這種磨磨耐耐的方式留在這裡,等她自己急起來,請他到王府一見,然後才肯走。
所以這一次,她手書一封,一定要把陳星耀趕走。
隨著八月的到來,幽州城的百姓開始忙著一年兩次的豐收季。
又是一輪的工坊大規模放假,新兵去支持城外的鄉鎮百姓。
所有軍囤地,軍民男女老少齊上陣,連小學堂都放十天的秋收長假,幫家裡秋收。
在這個農民完全是靠天吃飯的年代,夏收麥是跟暴雨搶時間,秋收稻則是跟寒流搶時間。
有一年八月初天氣還是秋老虎,十分嚴熱,百姓收稻的動作慢了些。
結果才月中天氣突然轉寒,收回來的稻穀還沒來得及輾穀粒,全部一起堆成堆,拿麻布蓋著。
不料因為裡外溫差太大,悶了幾天,穀子全部發芽,百姓茫然又絕望,哭泣聲響徹四野。
那時候還沒有官府來幫忙搶收,官府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催收秋稅,刮地三尺地收秋糧稅。
百姓眼看著交不上稅,要被抓去服徭役,充官奴。又想到即將到來的寒冬,缺衣少食,一家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被迫或是典妻鬻子,或是舉家拋棄田地和家園,成為流民逃入山林。
再或者全家典當給某個士族,成為其佃戶或家奴,以逃過此劫。
而更可怕的是,哪怕好不容易交上了秋稅,存了全家人過冬的糧食和柴火,結果卻遇到前來打搶殺掠的韃子……
幽州百姓就這麼暗無天日的,麻木絕望地過了一年又一年,人命跟地裡的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長一茬。
直到淩王的到來,韃子入侵和秋稅的情況有了緩解。
而隨著淩王妃的到來,則是過冬的糧食和物資,再也不缺了。
現在不光有富餘的囤糧,便是漫長的寒冬,也不會隻能貓在家裡避寒熬日。
而是可以去工坊做短工,掙的錢不光能讓家裡過個肥年,明年春天買糧種、租耕牛農具。
若家裡有幾個青壯勞工的,一年攢的銀錢還能修房子,多去開荒幾畝地。
這般良性循環,淩王妃來幽州都沒幾年,可幽州百姓的日子,已經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幽州的情況特殊,單憑朝廷給的軍資,根本不足以支撐養這麼多士兵。
而淩王遠征又將幽州的倉庫給掏空了,毫不誇張地說,糧倉裡麵能跑馬。
老鼠寧可去平民百姓家,也不願意在幽州官府的糧庫安家。
夏收糧稅,也隻夠支撐這半年,全城基建所用。勉強撐下去的,還是靠王妃做生意賺的。
沈冬素已經好久沒向薑家要現銀利潤,所有分紅全部轉為糧食,薑家的船來幽州,十艘有九艘帶的是糧食。
官員們戰戰兢兢,私下感歎,便是荒年,官府的糧倉最少也要有三年的存糧,才能應對流民危機。
而幽州的糧食總是不夠,士兵在增多,百姓在增多,開荒的田地頭一年收成極少,流民初來,都是要靠官府養著。
所以幽州全體成員,上至王妃和官員,下到販夫走卒,都對秋收重視不已。
連龐先生都帶著那三個同窗夫子,去試驗田收割。
夫子們本來不願意,結果一聽這試驗田,是王妃育的苗,王爺插的秧。
現在王爺遠征,王妃有孕,這秋收的重擔就落到他們頭上了。
龐先生誇張地說,想收試驗田的官員多的是,還是他拉著老臉把這個活給搶了過來。
這試驗田的數據可是要留存史記的,也就是秋收人員的名字會和淩王、淩王妃一起留記。
這下子那三個夫子都來勁了,還不許書童下田,親自拿鐮刀收割。
也是頭一回流程性地感受到秋收的不容易,農民的艱難。
也越發敬佩淩王妃,雖然已經身居高位,可對於田地的喜愛,還是沒有變的。
沈冬素雖然人沒下田,可擔憂一點沒少,每天晚上看星星,早晚看雲霞。
甚至還會翻石頭看螞蟻搬家,月見很無奈:“王妃,單憑這些是不能準確預測天氣的。”
沈冬素輕歎道:“我當然知道,隻是有個大概也好啊。”
穿越至今,她想念過馬桶和柔軟的廁紙,想念過方便的查詢工具,想念過美食,想念過前世的一切。
唯有此刻,她最想念的就是‘天氣預報’。
不光要觀察天氣,她還要看每塊試驗田的數據,特彆是和淩墨蕭一起耕作的那一塊田。
當時百姓是不相信育苗插秧法的,直到後麵那塊田的秧苗,比彆的田長得都要粗壯,百姓才信了。
有些人趕緊現學現做地試種了幾塊田,有些人則怕已經誤了春播,種了也沒收成,準備明年再學。
當聽說龐先生帶著幾個夫子去收那塊田時,沈冬素笑了,還真是全民大搶收啊!
除了巡邏和站崗的士兵,估計全城人參與秋收了。
當那塊試驗田的數據送上來時,除了沈冬素,所有經手的人都驚呆了。
那塊田用的是普通的稻種,除了耕耘的更加細膩、肥料充足,唯一試驗的就是用育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