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你是我的一位長輩?”
“並且,我真的是薑家的世子,東荒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狐疑地看著楚義平,薑明智的表情說不上有多驚喜。
“沒錯沒錯!”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好不容易讓薑明智安定了下來,楚義平微微鬆了口氣。
呼……
還好他已經清醒了大半,不然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了下去了。
必須要儘快了,北乾那邊也開始發力了,醒來的人數在很短的時間增加了兩位。
雖然內心焦急,但這位東荒領隊還是竭力擠出一個笑容,對薑明智親切鼓勵:
“既然你能夠回憶起這些,說明你已經距離清醒隻差一點了,再多努力一下吧!”
楚義平這邊和藹可親,但薑明智卻並沒有領情。
他沒有信任對方,甚至悄悄後退了兩步,與楚義平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眼神中滿是戒備。
在這座不見天日的設施之中,薑明智學會了一個道理。
永遠不要相信彆人。
那些跟你搭話的,其實可能是他腦海中自然產生的幻覺。
雖然那位楊教授是位無可爭議的畜生,但他確實也幫助自己解決了幻覺的問題。
我現在這是舊病複發了嗎?
是因為楊教授死後,我心中不安分的想法又開始躁動了。
他心裡這麼想著,嘴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著楚義平。
“嗯,好,對,啊,嗯。”
餘光則是在搜索著之前服食的妖物的蹤影。
……
……
焦土荒原。
披著暗紅色鱗甲的龐然大物靜靜伏在大地之上,如同一座沉睡的孤山。
它的眼睛閉上,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從鼻腔中發出的轟鳴聲證明著它還存活著。
紅龍的強大超乎了大多數生物的想象。
在大腦被吞噬了大半,連蘊含在其中的靈魂也被蠶食後,它仍然活著。
但……也隻剩下肉體還在活著。
在那位控製者離去之中,它也就變成了一個隻剩下最原始本能的植物龍。
或許就會一直這樣,保持著這幅悲涼的模樣一直到死亡降臨。
嗡——
細微的嗡鳴響起,眼前的虛空像是被切開的紙張一樣掀開了一角。
黑袍的少年從中漫步走出,籠著手在巨龍的鼻尖上站定。
“嗨~”
“我回來嘍!這半天有沒有感到寂寞?”
“不回答嗎?”
理所當然的,巨龍沒有開口。
它也無法回答。
而少年明顯也是清楚這一點,這一句並非問候,而是淡淡的嘲諷。
隻不過是掌握著主動權的勝利者在無情的嘲笑著他的手下敗將,享受這份愉悅而已。
少年笑眯著眼欣賞了片刻,然後盤膝坐在了巨龍的鼻尖之上。
他說:
“難不成,你真的以為自己沒有暴露嗎?”
這句話說出,巨龍的呼吸、心跳等等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它依舊如同岩石一樣靜靜地匍匐在這片大地之上。
對於這個反應也不意外,任以道嗬嗬地笑了起來。
“安心吧~我並不是在詐你。”
“相信我,真的。”
他輕輕拍了拍屁股下的鱗甲,就像是在撫摸著一顆狗頭一樣。
笑摸狗頭.JPG
笑眯著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道寒光,任以道的聲音裡滿是玩味不羈。
“當然了,你能隱忍到這個地步,我也沒指望你因為這三言兩語就露出馬腳。”
“這樣吧,給你一個小小的提示。”
“我看到了。”
少年的聲音裡毫無陰暗,像是初春清晨灑下的陽光般溫暖。
但其中的內容,卻比三九天的寒霜更加刺骨冰冷。
“雖然你藏得很快,但我還是看到了你的一部分記憶。”
修長的手指在身下的鱗甲上輕輕摩挲,發出微微的響聲。
“我看到了你的前半生。”
“那一年,你們出生了,前後隻差了不到三天。”
“你是弟弟,他是哥哥,你們二人雖是同父異母,但從外表看卻像是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兄弟。”
“嘛,這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你們的母親是雙胞胎姐妹,你們長得像也正常。”
說到這裡,任以道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似乎在為了故事中的孩子而感到悲傷。
“雖然有著相似的容貌,但你們的命運卻截然不同。”
“作為庶子降生的你,從小不受到父親和親人的待見,隻能看著你那身為嫡子的哥哥享受眾人的圍繞。”
“甚至就連存在本身,都不被外人所知曉。”
“你的父親明白一個道理,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所以,你成為了替代品,一個必要時刻可以犧牲的消耗品。”
“從一開始,你就注定成為了他的影子,一輩子隻能為了他而活。”
“你那時候雖然還小,但已經明白,那就是你的命。”
森冷的風吹過了荒原,讓任以道的發絲輕輕飄浮。
從外表看巨龍依舊平靜,但任以道卻能感受得到,從身下傳來的震動,微微加速了兩拍。
話語沒有停下,故事依舊繼續:
“但誰都沒想到,光與影的故事居然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
“不得不說,你的父親真的很了解自己的家族,他的後手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似是感慨又似是欽佩,任以道感歎道:
“隻不過,在那場意外之中,被消耗的人卻並不是身為替身的你。”
“而是你那本該光芒萬丈的哥哥。”
“十歲那年,外敵刺殺,本來擋下刺客偷襲的你,卻被哥哥一把推開。”
“他死,你活。”
“從此,光芒消散,而陰影走到台前,披上了光芒的外皮。”
“自那之後,你的父親對外宣稱你就是那已經夭折的嫡子。”
“或者說,那場刺殺中沒有任何一位嫡子受到傷害。”
“死去的嫡子不是嫡子,隻有活下來的才有資格成為嫡子。”
“真是殘忍的競爭規則啊,就像是修行一樣~”
輕輕拍了拍巨龍的鱗甲,任以道忽然笑了起來,好奇地問道:
“說起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當他推開你,為你擋住那道箭矢的時候,你心底在想著什麼?”
“你那時候,是在悲傷嗎?還是說,是在開心呢?”
“是在為了兄長的犧牲而感到哀傷?還是為了他的夭折而激動。”
問完這等誅心之言後,任以道直接哈哈笑了起來,擺手道:
“哈哈哈,開玩笑的,你其實不用回答的。”
“因為這個答案,我其實也已經看到了。”
“在那一瞬間,當鮮血飛濺到你的臉上的時候,你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終於解脫了。”
解脫了嗎?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