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拎在裴釗手中,夏澄過去拿手機時,離他近了些,隱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
清香好聞。
夏澄耳朵發燙,將手機快速掏了出?來,是夏銘易到了家,見她不在,打來了電話,“澄澄,你去哪兒了?”
夏澄鼻子有些發酸,“爸爸,我出?了點?狀況,現在剛從醫院出?來。”
夏銘易很快掛了電話,讓她在原地等著,說開車來接她,夏澄將手機塞到了兜裡。
裴釗站在她身側,身材頎長,下頜線淩厲,黑色的碎發下,露出?一雙漆黑深邃的眸,不開口時,仍舊顯得冷漠,不好相處。
夏澄遲疑了一瞬,主動問了句,“警察叔叔給你打電話了嗎?”
“嗯。”
夏澄聲音裡帶了點?期待,燈光下,白嫩的小臉乾淨又?漂亮,“他們抓到人了嗎?”
兩人的思維在這一刻達成了同?頻,裴釗已經將他的住處捅了出?去,“快了,抓捕中。”
夏澄點?頭,“那就好,我們是不是也得去警察局做筆錄?”
“我去就行?。”
夏澄怕裴振遠為難他,脫口而?出?,“那不行?。”
她語氣有些急,見裴釗垂著眼睛,睨了過來,她心跳微微加快,又?飛快補了一句,“我是受害者,肯定得跑一趟啊。”
怕他懷疑,她繼續下籌碼,“我受了這麼重?的傷,總不能白挨,我要讓他受到應有的懲處。”
“成。”他話少,說完,沒再吭聲,又?掏出?了手機,低頭操控著鍵盤,不知道在回消息,還是在乾嘛。
夏澄沒敢偷看,目光落在晃動的樹影上?。
夏銘易很快就到了,他將車停在了路邊,下車後,他步伐又?大又?急,臉上?不再是一貫的從容不迫,快步走到了夏澄身旁,一手攬住了她完好無損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夏澄一眼,目光中滿是後怕,“怎麼骨折了?發生了什麼事?”
少有的疾言厲色。
夏澄心尖一顫,聲音有些低,訥訥解釋,“有人拿磚頭砸到了我,爸爸,你彆擔心,已經拍過片兒,隻是輕微骨折,醫生都沒要求住院,打石膏養養就行?,很快就好了。”
骨折哪是那麼容易恢複的,老爺子也曾骨折過,他自己是大夫,當初足足泡了兩年的草藥,陰天下雨才不再疼。
夏銘易接過檢查單快速掃了眼,瞥見不是粉碎性骨折,才微微鬆口氣,他看了眼女兒蒼白的小臉,放緩了語氣,“是不是疼得厲害?怎麼沒第一時間給爸爸打電話?”
“當時沒想?到會?骨折,以?為貼個?膏藥就行?了,爸爸,是這位同?學送我來的醫院,他幫我報警了,我們還需要先?去做筆錄,爸爸先?送我們去警察局吧。”
夏銘易這才注意到她身側的少年,男生個?頭很高,雙眼皮,高鼻梁,微挑的眼尾透出?絲冷漠。
裴釗喉結微動,主動打了聲招呼,“叔叔好。”
聲音磁性又?冷淡,像冬季寒涼的雪花,落地即化,看似溫和有禮,周身卻一股子冷漠疏離勁兒。
夏銘易神情?微頓,“你好,今天多謝了。”
裴釗搖頭,“該我道謝才對。”
夏銘易的目光落在了女兒身上?,她緊張地抿了抿唇,顯然事情?另有隱情?,夜晚天涼,她又?穿得寬鬆,怕她冷,夏銘易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先?上?車吧。”
他們直接去了警察局。
警察已經將裴振遠請了過來,他們進來時,裴振遠正壓著火,給警察解釋,“我說了,我沒打她,我在教育我自己兒子,是她突然橫插一腳,大晚上?的將我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犯了什麼事?如果造成不好的影響,導致公司股份下跌,你們負責嗎?”
裴振遠的生意做得還算成功,警察局裡也有人認識他,小新人對他很客氣,唯獨這位姓餘的警官很冷淡,“請你冷靜些,既然有人報警說您尋滋挑釁,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我們有理由帶您回來問話。”
裴振遠隱約覺得他眼熟,又?盯著他看了一眼,認了出?來,幾年前,頻繁往他家出?警的便是這位警察。當時,他望著自己的目光便猶如在看什麼渣滓。
裴振遠心中不舒服,正窩著火,瞥見了裴釗和夏澄,他冷笑一聲,“好啊,既然來了就說清楚。”
他目光陰冷,似陰溝裡的毒蛇。
夏澄抖了一下,往夏銘易身後躲了躲,小聲告狀,“爸爸,就是他拿磚頭砸的我,如果不是我同?學拉了我一把,磚頭會?砸我腦袋上?,我可能已經死?了,他險些殺人。”
夏銘易冷淡的目光掃了過來。
那眼神,好似在看什麼窮凶惡極的亡命之徒。
裴振遠被他盯得一陣憋屈,嗬斥了聲,“胡說八道!什麼殺不殺的,小孩不會?說話,彆亂說。”
夏澄吸了吸鼻子,再抬頭時,眼眶又?紅了,她溫聲細語地對警察說:“警察叔叔,這是我的檢查單。”
餘警官上?前一步接住了單子,他四十多歲,兩鬢微微發白,身材卻很魁梧,瞧著很可靠。
夏澄鼓起勇氣,跟他訴苦,“他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氣,再嚴重?點?,我還需要手術,幸虧我同?學拉了我一下,就這也需要養三?個?月,說不準還會?留下後遺症,我今年高二,他傷我右臂,等於要我的命,就算他不是謀殺,也是故意傷害罪,叔叔,你們會?為我這個?小老百姓做主吧。”
她麵容白淨,溫聲細語的,一看就是好學生。
餘警官的目光,掃過她打著石膏的右臂,鄭重?點?頭,“小姑娘放心,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的宗旨。”
夏澄認真點?頭,“我信你。”
裴振遠氣得胸膛起伏。
他坐長途飛機回來的,又?被老對頭嘲諷本就煩躁,這會?兒還被一個?小鬼汙蔑,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已消失殆儘,“小孩,你可知誹謗罪要怎麼罰?我在教育我的兒子,是你不知分寸地衝上?來,原則上?構不成故意傷害罪,你但凡識趣些,還能撈到一筆醫藥費,否則……”
他後麵的話沒繼續說,威脅意味明顯。
夏澄沒理他,隻仰著頭對餘警官說:“我看到他在毆打我同?學,還想?背後襲擊他,我就提醒了一句小心,喊完想?跑開,結果卻被砸中了,您不知道當時情?況多危急。”
她說完,扭頭看向了裴釗,想?尋求他的肯定。
裴釗也望著她,下頜微微緊繃,不知道在想?什麼,對上?警察詢問的眼神時,他頷首,“如果不是我拉一把,磚頭會?砸她腦袋上?,他的力道,真砸到,後果有多嚴重?,你們應該能想?象。”
見兩人唱雙簧似的,不遺餘力抹黑他,裴振遠一張臉黑得猶如鍋底,呼吸都有些不穩。
他神情?恐怖,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著,對上?裴釗的眼神時,心裡無端發怵,他彆開了目光,扭頭對餘警察說:“我是在教育我兒子,是她突然衝上?來,才被砸中,我沒故意砸她。”
餘警官蹙眉:“你以?前就曾對孩子動粗,如今又?使無辜女孩右肩骨折,不管是否有意,都已經造成了傷害,既然對方報了警,拘留是常規流程,具體的明天再商議,先?將人帶下去。”
裴振遠很少被人這麼落麵子,一張臉憋得鐵青,“我要求通知我的律師,夏先?生是吧?我們不妨聊聊。”
夏銘易對夏澄說:“你先?去車上?待著。”
夏澄緊張地看了爸爸一眼,不知道裴振遠想?聊什麼。
夏銘易摸了摸她的腦袋,“去吧。”
夏澄點?頭。
裴釗雙手插兜,跟著她一起走了出?去,已經十一點?,整個?警局被夜色籠罩,遠處是辦公樓,都已經熄了燈,唯有月亮掛在空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夏澄磨磨蹭蹭走到了車子旁,夜色很靜,偶爾傳來一聲蟲鳴,她抓著手機,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裴釗沉默了一下,主動開了口,“真要起訴他?”
夏澄點?頭,小聲說了句,“在我這裡壞人就得受到懲罰。”
怕他懷疑什麼,她又?小心翼翼抬起了頭,遲疑著問了一句,“他畢竟是你爸爸,我這麼做,你沒意見吧?”
裴釗淡淡收回了目光,“隨你。”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親手送他進去。實?際上?,小時候再三?遭受毒打時,他就曾讓醫生給他鑒定過傷痕。那個?人說得對,他從小就是壞種,他不痛快,旁人也休想?痛快。
可惜沒能如願。
裴釗又?險些陷入回憶中,掌心傳來痛意時,他才恍然回神,臉上?閃過一抹嘲諷,他迫使自己轉移了注意力,直接邁步,走到了摩托車前,抬腿跨到了摩托上?,單腳撐地,對夏澄開了口,“手機給我。”
夏澄反應慢了一拍,一時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她捏著手機沒有動,濕漉漉的眼神朝他看了過來。
裴釗沒那麼多耐心,對上?她的小眼神後,牙根發癢,他舔了下唇,喉結微微滾動,“那就自己記。”
他說完便報了一串手機號,語速挺快。
夏澄怔了一下,隨後才意識到這是他的手機號,她心跳漏了一拍,沒想?到他會?主動給手機號。
夏澄按亮手機,不好意思地說:“尾號可以?再重?複一遍嗎?”
裴釗懶洋洋開了口。
夏澄認認真真將他的手機號輸入了進去,輸姓名時,她也自然而?然地打了個?“裴”字,正想?打“釗”時,忽然想?起,她曾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當著他的麵說不知道他叫什麼。
差點?翻車。
夏澄心跳加速,她捏緊了手機,烏溜溜的眸添了絲不好意思,“你叫裴什麼來著?你自己存。”
她伸出?細白的手,將手機遞給了他,動作慢吞吞的。
裴釗定定看她一眼,哂笑一聲,他曾多次被通報批評,也當著全校的麵,念過檢討,竟還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原本不信,對上?女孩烏溜溜的眸時,他接住了手機。
量她也沒膽子撒謊。
他輸入了“釗”字,又?將手機還給了她,語氣漫不經心的,“後續如果還需要醫藥費,隨時給我打電話,我轉給你。”
夏澄被他的話打得措手不及。
誰稀罕他的藥費?
就這麼想?跟她劃清界限,互不相欠嗎?
第18章
夏澄有些不高興, 夜風很大,吹得手臂上都泛起了雞皮疙瘩,夏澄沒再陪他吹冷風, 帶著小情?緒拉開?了?車門。
她矮身鑽進了後坐。
裴釗沒立刻走, 打開?手機, 又?進入了?遊戲頁麵, 對麵彈出了秦曠的消息, “兄弟,你跑哪兒去了??”
“自己看看消失了多久?我他麼被你坑死了?。”
裴釗打了?一行字, 眉目冷淡, “想玩就閉嘴, 彆叨叨。”
“靠!”
夏澄坐上車後,才?有些後悔, 她透過車窗偷偷瞄他, 他並未離開?, 仍騎在摩托上,單腳撐地, 正低頭按著手機, 露出的側臉清冷又?帥氣。
夏澄越看越後悔, 又?拉不下麵子下車, 她心事重重地坐在車裡,心頭亂糟糟的。
瞥見夏銘易從警察局走了?出來, 裴釗才?騎上摩托離開?,他並不知道車裡的少女偷偷看了?他許久。
夏銘易上車後, 並未將車子行駛出去, 而是敲擊了?一下方向盤,扭頭看了?眼夏澄, “來,聊聊。”
夏澄眼神?有些躲閃。
畢竟是他一手養大的女兒,她什麼時候會心虛,夏銘易一眼就能看出來,在警局裡就有點懷疑,如今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夏銘易組織了?一下語言,“所以,他沒故意?砸你?是你主動衝上去的對不對?”
她一向膽子小,又?怕疼,看到有人打架,就算想幫忙,以她的性格,也隻會選擇報警或者告訴老師,不應該這?麼衝動。
夏澄垂著腦袋,沒吱聲?,泛白的左手無意?識摳著衣擺。
不打自招。
夏銘易偏頭看她,心中又?湧起一陣後怕,語氣嚴肅了?些,“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萬一被磚頭砸中的是腦袋,你考慮過後果嗎?”
夏澄自責地垂下了?腦袋,眼眶微微發紅,如實說:“當時沒考慮那麼多,對不起爸爸,讓您擔心了?。”
夏銘易沉默了?一瞬,忽然?問:“喜歡他?”
這?句話已經無需再問,在警察局她的表現就說明了?一切,她性格溫順,從小到大,甚至沒和人紅過臉,今天卻一反常態,她對少年的維護,根本藏不住。
夏澄摳著衣擺的手一顫,整個身體都僵了?起來,夏澄可以騙裴釗,卻沒辦法騙他。
她吸了?吸鼻子,“對不起,爸爸。”
她實在太乖,乖得讓夏銘易不忍心說重話。他歎口氣,不由放軟語氣,“爸爸不是在責怪你。”
夏澄紅著眼眶沒吭聲?,腦袋快垂到了?胸前?。
夏銘易忍不住捏了?一下眉心,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情?竇初開?的年齡,喜歡上一個男生本身沒什麼錯,爸爸知道你在學習上很努力,也相信你不會因為喜歡一個人耽誤學習,但以後不能再做這?麼危險的事,答應爸爸,行嗎?”
“爸爸清楚,你是因為在乎他,但是你得考慮實際問題,也許你不衝上去,他反而能躲開?呢,寶貝,下次遇見這?種事,一定要理智些,知道嗎?萬一你出事,你讓爸爸媽媽怎麼辦?”
夏澄含淚點頭,“爸爸,對不起。”
“不用道歉。”夏銘易這?才?發動車子,邊打方向盤,邊說,“今天太晚了?,先?回家休息,明天我會帶你來警察局,和警察將一切說清楚。”
夏澄今日的話,雖然?算不上撒謊,卻也誤導了?警察,讓警察以為裴振遠是故意?砸的夏澄。
夏澄豁然?抬起頭,眼眶又?紅了?一分。
她仰著臉,倔強地說:“爸爸,你不知道他多可惡,裴釗小的時候,他就多次毆打他,踹肚子,往泳池裡按。他能活下來是他命大,你不知道他之?前?多優秀,因為這?個人渣他成績才?下滑的,他根本不配當父親。”
這?些年,電視上爆出過不少家暴的案例,夏銘易教書育人多年,自然?知道施暴者多恐怖,他沒想到這?少年也是其中一員。
夏澄的眼淚“啪嗒”一聲?砸了?下來,壓在心頭的憤怒和難過,一下爆發了?出來,聲?音也帶著憤怒,“我如果不提醒,不衝上去,也許這?一下就砸在了?裴釗腦袋上,就因為他打的是自己兒子,就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嗎?這?次傷害既然?落在了?我身上,我就要讓他受到懲罰,他憑什麼可以逍遙法外??”
小時候想媽媽了?,她也隻敢趴在被窩裡偷偷哭泣,這?還是夏銘易第一次見她哭得這?麼狼狽。他眼神?複雜,將車子停在了?路邊,抽出紙巾,遞給了?她。
夏澄拿紙巾蓋住了?臉。
等她平複下來後,夏銘易才?開?口,“爸爸不是讓你原諒他,我知道你的初衷是想為你同學伸冤,但方法用錯了?。”
夏銘易放緩了?聲?音,試圖正確地引導她,“你今年十六歲,已經不是孩子了?,你得清楚真相就是真相。懲治壞人的方法有很多種,保護人的方法也有很多種,我們起碼要問心無愧,應該坦坦蕩蕩地讓他受到懲罰。”
夏澄是個能聽進勸的人,她哽咽著說了?句,“對不起爸爸,讓您失望了?。”
她確實模糊了?說辭,沒特意?指出他那一磚是砸向裴釗的,她隻是……太想讓他付出代價了?。
她以為唯有故意?傷害罪,才?能控告他。
夏銘易替她擦掉了?眼淚,“相信爸爸,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就算他不是有意?傷你,將你傷成這?樣,他也需要負責。”
夏澄哽咽地說:“我要讓他吃牢飯。”
“好,那就吃牢飯。”
他對裴釗是故意?傷害罪,因為夏澄的介入,傷害轉移到了?她身上,她一個高中生偏偏傷在右臂,骨折並非小傷,同樣能追究裴振遠的責任。
夏銘易心情?複雜,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好像眨眼的功夫,女兒就長大了?。
如今竟也有了?想保護的男孩。
兩人到家時,已經快十二點了?,夏銘易給她擠好了?牙膏,又?濕了?條毛巾,讓她擦臉,洗腳水也給她打好了?。
夏澄有些不好意?思,羞愧地垂下了?腦袋,“謝謝爸爸。”
女兒心事本就重,夏銘易怕她鑽牛角尖,說了?句,“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最近注意?些,好好休養就行,跟爸爸不用道謝。”
夏澄心中暖暖的,擦臉時有些磨蹭,忍不住小聲?說:“爸爸,可以不告訴媽媽嗎?”
林希脾氣急,要是知道這?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僅會埋怨夏銘易,說不準還會連裴釗一起怨。
“現在知道怕了??”
夏澄垂著腦袋沒吭聲?。
夏銘易清楚林希什麼脾氣,估計會一氣之?下,將夏澄接走,她住那兒也沒那麼方便。
夏銘易答應了?下來,“那就瞞著吧,今天先?簡單洗漱一下,我剛剛聯係了?吳阿姨,明天她會來家裡,讓她照顧你一段時間。”
“好。”
夏銘易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很疼?”
夏澄悶聲?說:“還好。”
右臂一不能動,感覺自己成了?小廢物,躺床上時,夏澄還有些擔心,怕媽媽知道這?事後,會發飆,也有些愁接下來的期中考,平時的作?業還好,用左手可以慢慢寫,考試時時間卻有限。
夏澄有些心事重重的,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早上醒來時,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電話這?時響了?起來,夏澄按了?接聽,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是夏澄同學嗎?我是裴先?生的律師,姓金,想與?您聊聊,我的委托人想要調解,方便見一麵嗎?”
“抱歉,我不同意?調解,也請您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
夏澄掛了?電話,又?怕他再次打來,想了?想,拉黑了?他的手機號。她下床後,先?去了?洗手間一趟,出來時,爸爸已經做好了?早飯,他一早就去了?趟超市,特意?買了?排骨,給她熬了?些。
兩人吃完早飯,才?一起去警察局,夏澄解釋完,又?衝餘警官鞠了?一躬,“對不起,昨晚沒說清楚。”
餘警官笑了?笑,“不要緊,這?一磚要是砸在裴釗身上,後果同樣嚴重,雖然?你的行為值得表揚,下次還是要以自身安全為重。”
“好,謝謝餘警官。”
餘警官有些猶豫地看了?夏澄一眼,最終還是問了?一句,“你和裴釗是同學?”
“對。”
餘警官說:“這?小子看著凶,實際上外?冷內熱,是個好孩子,他這?次月考成績怎麼樣?高二了?,進步些沒?最近太忙了?,都沒來得及問他。”
夏澄能感受到他對裴釗的偏袒和關注,便也沒瞞他,“退步了?,墊底。”
最好去罵罵他,將他罵醒。
她告狀的樣子可可愛愛的,餘警官有些想笑,忍住了?,隻嘖了?一聲?,“這?臭小子又?搞事?”
怕他罵得太凶,夏澄又?補了?一句,“好像是有事缺考了?。”
從警察局出來後,手機響了?起來,是方悅哼哼唧唧的聲?音,“澄澄,你怎麼還沒來?”
夏澄這?才?想起兩人的約定,她沒瞞她,“我來警察局了?。”
方悅還賴在被窩裡,仍哼哼唧唧的,“你去警察局乾嘛?又?撿到錢要上交?”
初中時,夏澄便撿到過錢,二百塊,她轉頭就交給了?老師,方悅那句“見麵分一半”愣是沒發揮出來。
夏澄將昨晚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方悅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坐了?起來,“靠!裴振遠又?動手了??這?人真不是東西,虧他還是個成功人士,還要不要臉?你現在怎麼樣?骨折嚴重嗎?要住院嗎?”
她霹靂吧啦問了?好幾個問題,夏澄耐心答了?,方悅已經下了?床,“你等著,我去找你。”
“你不是身體不舒服?不用來,我們下次再一起寫作?業。”
方悅已經掛了?電話,夏澄給她發了?消息,讓她不用過來,她也沒回。
夏銘易將夏澄送到了?小區門口,“吳姨等會兒就到,你需要幫忙時直接跟她說,爸爸約了?律師,一會兒要跟他麵談,估計回不早,你們吃飯不用等我。”
夏澄乖乖點頭。
車子停下來時,夏銘易才?想起另一樁要事,“給你請的作?文?老師姓李,她之?前?帶過不少學生,作?文?挺強,本來說的是下午兩點讓她來家裡試課,我給她打個電話,推遲一周吧,今天你先?好好休息。”
“不用推遲,爸爸我沒事,可以正常聽課,讓李老師直接過來吧。”
夏銘易:“不疼嗎?”
“吃的藥有止疼的效果,不用改時間。”
“行吧,有任何不舒服都第一時間聯係爸爸,彆再事後才?通知爸爸,記住沒?”
夏澄認真點頭,她衝夏銘易揮了?揮左手,乖巧地下了?車,“爸爸再見,路上注意?安全。”
夏澄下車後,一眼就看到了?方悅,她抱著自己的書包,蹲在小區門口,正苦大仇深地皺著眉,許是沒休息好,她略顯憔悴,圓乎乎的小臉都清瘦了?些。
瞥見夏澄,她猛地站了?起來,抱著書包衝她跑來。
離她兩米遠時,她又?停了?下來,盯著夏澄的石膏開?始破口大罵,“裴振遠那個混賬東西,太不是人了?,告他,必須告他!這?種渣滓就應該在牢裡度過,氣死我了?,好想畫個小人詛咒他,世上怎麼有這?麼可惡的人。”
夏澄頭一次沒阻止她說臟話,實際上,瞧見他對裴釗動手時,她也想罵人,“不是不讓你來,怎麼還是跑來了??書包周一給我就行,我家裡還有習題冊,不著急用書包。”
方悅偏頭看她,怪物一樣看著她,“你不是吧?胳膊都骨折了?,還想刷題?”
夏澄下意?識回,“隻是右手不能動,又?不是眼睛瞎了?。”
“哼哼,以你這?身殘誌堅的精神?,要真看不見,估計也會跑去練聽力,卷死我得了?。”
夏澄好笑,帶著她進了?小區,方悅抱著她的包,碎碎念:“我是不是應該給你買些水果啥的?好歹也是過來探望病號,空著兩個爪子,好像不太像話,我媽要是知道了?,準念叨我。”
夏澄笑了?笑,“也沒空著呀,抱了?這?麼大一個書包呢。”
方悅嘿嘿笑,隨著她回了?家,又?詢問了?一下昨晚的細節,得知是裴釗陪她去的醫院,她哼哼:“他總算當了?回人,我還以為就他那狗脾氣,會嫌棄你多管閒事,然?後讓你自生自滅。”
“他不是這?種人。”
他雖然?凶,脾氣也不太好,卻是個有擔當的,骨子裡也有股正義?感,比很多人都要強。
她的語氣太過篤定,方悅忍不住斜眼瞟她,“陪你去一下醫院,就把你收買了??也是,那麼一個大帥比,單衝他那張臉,就有不少人被收買,你老實交代,不會也被他蠱惑了?吧?”
夏澄揉了?揉鼻尖,小聲?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有那麼膚淺?”
方悅笑嘻嘻:“膚不膚淺不知道,臉確實夠白。”
她上手捏了?一下,“哎呦,還很嫩,以後不知道要便宜哪個男生。”
夏澄捶了?她一下。
兩人忍不住笑成一團,她在夏澄屋裡窩了?一上午,還和她一起看了?個電影,午飯也留了?下來,直到下午李老師來了?,她才?開?溜。
李老師是頂尖學府畢業的高材生,自己辦了?一個培訓機構,周六上午她會在輔導班上課,也接了?兩個一對一的輔導。
夏澄聽完一節便隱約明白了?自己的死記硬背,為什麼拿不了?高分,她親自送了?送李老師。
隻將人送到電梯處,李老師便將她攆了?回去,“不用送,如果沒問題,我下周還這?個點過來,你語文?能考130已經很厲害了?,平時不用給自己壓力,作?文?需要慢慢提分。”
“好的,謝謝李老師,那咱們下周末見。”
翌日開?學時,是夏銘易親自送的夏澄,他將車停好後,拎著她的書包下了?車,夏銘易跟門衛打了?聲?招呼,才?隨著夏澄一起進來。
走進教學樓時,他便聽見了?朗朗讀書聲?,不由點頭,“你們學校的學習氛圍確實濃厚,周一剛開?學,天還沒亮,都到了?這?麼多學生。”
“高三生更刻苦,聽說有的學生周末都不回家,一直在班裡待著,去吃飯時,都拿著單詞卡。”
夏銘易也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深知十年寒窗的不易,他又?叮囑了?一句,“你最近有傷在身,學習上彆太著急,注意?吃點有營養的,午飯和晚飯,我和老師說一下就讓吳姨給你送。”
“每天送飯太麻煩了?,月月和我一起吃,她能幫忙,爸爸彆擔心。”
夏銘易知道她們倆關係好,點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走到一班門口,才?將書包遞給她,“進去吧。”
“好。”
夏銘易正要離開?時,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少年五官俊朗,這?張臉實在好看,“裴釗?”
裴澤一怔,下意?識看向夏澄。
夏澄連忙解釋,“爸爸,他是裴釗的哥哥,裴澤。”
夏銘易總覺得裴澤這?個名?字還挺熟悉,忽然?想起成績單上裴澤是第一名?,他又?看了?眼裴澤,兩個少年相貌雖然?像,氣質確實不太一樣,“抱歉,認錯人了?。”
裴澤搖頭,“叔叔不用客氣。”
夏銘易點頭,轉身去了?辦公室一趟,他走後,裴澤才?看向夏澄,“怎麼受傷了??嚴重嗎?”
夏澄搖頭,“不要緊,隻是輕微骨折,養養就好了?。”
兩人一起進了?教室,夏澄走在前?麵,裴澤落後她半步,他盯著女孩打了?石膏的手臂,多看了?眼,沒忍住多問了?一句,“你爸爸見過阿釗?”
教室裡有十幾位同學,背書聲?嘈雜混亂,夏澄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偏頭看他,“什麼?”
她五官小巧精致,露出的側臉柔美白皙,很驚豔的相貌。
裴澤沒多看,又?重複了?一句,“我剛剛聽叔叔提起了?阿釗。”
夏澄“嗯”了?一聲?,“有過一麵之?緣。”
裴澤沒過多追問。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教室,她右臂打著石膏,引得好幾個同學朝她看了?過來,早讀聲?都弱了?幾分。
坐在第二排一個女生率先?問出了?口,“夏澄,怎麼受傷了??要緊嗎?”
其他同學注意?到後,也停了?下來,都關切地望著她。
夏澄笑了?笑,“彆人打架時,不小心誤傷了?我,不要緊,大家彆擔心。”
“石膏都打上了??怎麼不要緊?”
“肯定是骨折了?才?打石膏吧?”
“對啊,你還傷在右臂,都沒辦法做題,接水什麼的,大家還能幫襯著點,作?業怎麼辦?”
同學們七嘴八舌的,都一臉同情?地望著她。陳佳倩來得也挺早,見一個個都巴巴盯著夏澄,忍不住撇撇嘴。
夏澄心中一暖,彎了?下唇,“先?用左手寫吧,謝謝大家的關心。”
見她竟還笑得出來,宋悠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傻了??”
夏澄有些不好意?思。
宋悠同仇敵愾地罵了?一句:“哪個缺德玩意?,打個架還誤傷人。”
夏澄沒提裴釗,說:“有個家長拿磚頭砸人時,砸到了?我。”
謝謙安靜的聽著,沒說話,直到早自習結束,宋悠去給夏澄打水時,他才?問了?夏澄一句,“跟職高那三個男生沒關係吧?”
“沒有,真是學生的家長砸傷的。”
謝謙點頭,“他們如果再找你麻煩,就告訴老師,跟我說也行,彆自己扛。”
夏澄沒想到他這?麼仗義?,笑著點頭,“好,謝謝了?啊。”
謝謙沒再說話,趴下繼續刷題,他很沉默,也很愛趴著,頂著一頭卷毛,像個大型貴賓犬,沉默到早自習都沒背過課文?。
夏澄曾看見過他記單詞的場景,都是默寫。第一節是陳老師的課,下課時她主動詢問了?一下夏澄的傷勢,最後對夏澄說:“課間操在班裡待著吧,不用下去了?,你先?好好養傷,等拆了?石膏再說。”
“謝謝陳老師。”
中午放學,夏澄和方悅一起來了?食堂。
裴釗頂著張不耐煩的臉,也來了?食堂。
趙翔正一臉稀奇地看著他,平日他們都是去後街吃飯,就算來食堂,也都是等大家都吃完了?,再慢悠悠晃過來,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放學,他竟然?直奔食堂。
趙翔跟在他身後,問了?句,“你不是最討厭嘈雜鬨騰的環境?這?次不嫌人多了??”
剛說完,就瞥見他頭也不回地朝一個方向走了?過去,比起來食堂吃飯,更像是追著人過來的。??
趙翔瞬間來了?精神?,忙追了?上去。
裴釗已經大步朝夏澄走了?過去。
瞥見夏澄時,趙翔怔了?一下,笑了?笑,總覺得裴釗對這?女孩好像有點不一樣。
裴釗穿黑色帶字母短袖,黑色長褲,一身的黑,存在感很強,一出現就吸引走了?同學們的目光。
夏澄也注意?到了?他,見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她腳步一頓,心跳也快了?一分。
她打著石膏,沒辦法穿校服,上身依然?是一件寬鬆的無袖上衣,不是裴釗買的那身,款式差不多,顏色是白色,沒打石膏的那隻手臂,全露了?出來,有種晃眼的白。
裴釗將手機揣到了?褲兜裡,走到她跟前?才?站定,“喜歡吃什麼?”
聲?線低沉冷冽,是他一貫懶散淡漠的腔調。
周圍的同學好奇地瞄了?幾眼,一個個都挺八卦,夏澄甚至聽見一句,“我靠,什麼情?況,裴釗這?顆萬年鐵樹終於要開?花了??”
夏澄心跳快得厲害,忍不住抬眸看他。
他懶洋洋站著,神?情?冷淡,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有些人就是這?樣,隻要一出現,就無與?倫比的耀眼。
夏澄不自覺被他吸引,下一刻就聽見又?有女生說:“比起鐵樹開?花,我覺得,更像他一時暴躁將人打骨折了?,冷靜下來後,想要賠償。”
“賠償”兩字,讓夏澄不自覺捏緊了?手指,胸口像被塞了?一團棉花,微微發堵,莫名?覺得呼吸不暢。
第19章
夏澄垂下了眼睫, 試圖將咕嚕嚕冒泡的小情緒壓下去,“我能?自?己打,實在不行, 還有朋友, 不需要你幫忙。”
“不是我打。”
夏澄有些懵, “啊?”
裴釗單手?插兜, 難得有耐心, “我聯係了一位食堂裡的阿姨,接下來一段時間, 她會幫你送飯, 你想吃什麼告訴她就行, 她會直接幫你送到教室,不用你跑上跑下。”
夏澄不習慣這種關照, 認真回了一句, “我傷的是手?, 不是腿,我自?己來食堂就行。”
趙翔笑了笑, 將手?臂搭在了裴釗身上, 偏頭對夏澄說:“彆啊, 我們釗哥難得對女生主動, 給個麵?子唄。”
夏澄有禮貌地搖頭,“真不用。”
趙翔上下掃了她一眼, 這才關心地問了一句,“傷得要緊嗎?”
“不要緊, 謝謝了。”
裴釗似是料到了她會拒絕, 也沒太意外,他推開了趙翔的手?, 忍著鬨哄哄的環境,對夏澄說了一句:“左手?沒那麼方便,食堂打飯的人也多,不怕萬一碰到?”
食堂裡都是進進出?出?的學生,聲音嘈雜,幾?人站這兒甚至擋了點道,時不時有人朝他們瞥來,夾雜著女生的小聲議論。
夏澄很不習慣大家的注視,飛快說了一句,“我小心些就行,本?來也不是你的錯,你不用有負擔。”
說完,扯著方悅離開了。
方悅偏頭看了裴釗一眼,嘀咕了一句,“沒想到他還有細心的一麵?,你乾嘛拒絕,不用下樓多爽啊,你吃那麼少,我還能?去蹭飯,難得見他出?血,就應該趁火打劫。”
夏澄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正經點。”
方悅做鬼臉,“略。”
裴釗站在原地一時沒動,想一走了之,忍了忍,又留了下來,找了個靠近出?口的地兒。
夏澄吃完,從?他們身側路過時,裴釗再次開了口,“你記一下阿姨的手?機號,有需要隨時聯係她。”
秦曠來得晚,正埋頭扒飯,聞言抬起頭瞄了夏澄一眼,打了聲招呼。夏澄頷首,再次拒絕裴釗,“真不用。”
裴釗仍注視著她,一時沒吭聲。
似乎是不想欠她。
想起他糟糕的成績,夏澄心跳微快,垂眸看他,“比起送飯,我更需要課堂筆記,你如果想補償,可以幫忙記一下筆記。”
裴釗神情微頓,筆記是什麼玩意?
長這麼大,他壓根就沒記過。
怕他拒絕,夏澄扯著方悅離開了。
秦曠實在餓了,又吃了幾?口米飯,才靠在椅背上,“搞半天是你將她弄骨折的,怎麼回事啊?周末偷偷跟人乾架了?”
裴釗沒解釋,隻偏頭對秦曠說:“既然知道了,就幫著記一下筆記。”
秦曠上課隻帶一個腦子,最?煩記筆記,當即翻臉,“靠,你欠下的債,憑什麼我來還?”
裴釗也煩,懨懨丟下一句,“新?設計的那款機器人歸你。”
秦曠一時愣住,反應過來後,激動地攬住了他的肩膀,“真的假的?你不是寶貝得很?我借走幾?天都舍不得,真的舍得割愛?”
裴釗睨他一眼,秦曠閉嘴,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隨即拿拳頭捶了一下裴釗,“成交。”
夏澄並不知道,他已經將記筆記的事甩了出?去,還在為自?己的機智點讚,回到教?室時,宋悠還沒回來,她中午偶爾會回宿舍,教?室裡沒幾?個人,裴澤和?他同桌許博陽正在討論機器人大賽的事。
這次大賽國內有289支機器人戰隊參賽,如今已經在篩選階段,北城參賽隊伍共有十六支,下個月將開展分區賽的角逐,每個地區會選出?兩支隊伍。
許博陽感慨了一句,“北城要淘汰十四支,競爭還挺激烈,你們機器人組裝的怎麼樣了?”
“已經差不多了,這兩天能?組裝好,過兩天測試一下穩定性。”
“加油兄弟,聽說全?國前?四名不僅能?去國外參賽,還有獎金拿,你這成績,妥妥的省狀元預備,我等著你奪冠。”
裴澤有些好笑,“想奪冠沒你想的那麼容易,國外的暫且不說,國內都有不少厲害的,不是學習好就穩了。”
許博陽:“先不想國外,將你弟打敗,拿個國內第一,對你來說,應該輕輕鬆鬆吧?”
裴澤又笑了,“你彆低估他,說不準最?難對付的就是他,他也沒怎麼招你吧?怎麼每次提起他,都這麼火大。”
“我就是看他不爽,我可聽說了,最?初秦曠拉他加入時,他沒同意,後來你參加了,他才參加的吧?不是我針對他,你不覺得他是故意的嗎?”
裴澤笑了笑,眼中裡像盛著光,“你可以換個說辭,如果不是因為他 ,我不會參賽。”
他們坐在第四排中間,跟夏澄離得挺近,夏澄不想聽見都難,她忍不住偏頭,不明白裴澤什麼意思。
許博陽也一頭霧水。
裴澤沒多說,笑了笑,“做題吧,彆總盯著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他,因愛生恨。”
“艸。”許博陽一臉彆扭,“彆亂說,我喜歡女生。”
“哦,不知道的以為他是你情敵。”
許博陽一張臉更紅了,支支吾吾一時沒說出?話來,裴澤有些驚訝,“不是吧?真是情敵?”
許博陽一張臉漲得通紅,飛快反駁,“不是!我就是單純看不慣他,傲得跟什麼似的。”
裴澤笑了笑,埋頭繼續刷題。
夏澄也掏出?了自?己的習題冊,她右手?不便,用左手?寫的,遇到算術時,能?心算的直接心算,數字大的,她懶得一一列式子,乾脆掏出?了手?機,使?用了上麵?的計算器,一天下來,倒也刷了不少題。
她手?臂有傷,沒背書包,隻拿了三張卷子,疊好放到了兜裡,宋悠還想再刷會兒題,沒和?她一起離開,隻問了一句,“你怎麼回?”
“我爸爸來接我。”
謝謙收拾書包的手?一頓,沒再繼續收拾,又翻出?習題冊刷了刷,教?室十點二十熄燈,好多同學都是十點多才回去。
宋悠也沒走,衝夏澄揮手?,“路上慢點。”
夏澄點頭,走出?教?室時,掏出?手?機看了眼,爸爸果然發來了信息,說已經到了,在學校對麵?等她。
夏澄回了個消息,發現手?機上還有個未接電話,是個陌生號,夏澄怕對方有什麼事,走出?教?學樓時,回撥了回去,“喂,你好,你給我打電話了嗎?”
對麵?傳來一個略顯熟悉的男聲,“你好,是夏澄同學吧?我是金律師,不要立即掛斷好嗎?我就說幾?句話。”
夏澄秀氣的眉蹙了起來,金律師單刀直入,“我先代替我的當事人,鄭重向你道聲歉,他不是有意讓你骨折,隻要你願意撤訴,我的當事人願意賠償你一百萬,這筆錢也許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請你相信,我們會拿出?我們最?大的誠意。”
夏澄抿唇,“金律師,需要道歉的人不是你,我也不需要你代他道歉,我已經明確告訴過你,我不會撤訴,更不會接受這一百萬,請你轉告你的當事人,有些傷害不是錢能?彌補的,希望這次的事能?夠給他一個教?訓,讓他明白家庭暴力同樣是嚴重的犯罪行為,他理應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夏澄說完直接掛了電話,再次拉黑了這個號碼,她將手?機收了起來,正要放入兜裡,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熟悉到令她心悸。
夏澄偏頭,果然對上了裴釗過於俊美的臉,他正無聲注視著她,眼眸深邃且複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的這兒,又聽到多少。
夏澄壓下狂跳的心臟,適時地露出?一個笑,“裴澤?”
她沒穿校服,白色短袖,黑色長褲,很樸素的打扮,路燈下有種出?水芙蓉的美。
裴釗扯了下唇,壓下奇怪的情緒,朝夏澄走了過來,他沒提電話內容,也沒追問她為何會說起家庭暴力,裴釗不清楚她知道多少,又是如何知道的。
在她身前?停下後,他壓著情緒,居高臨下,問了一句,“臉盲嗎?見了多少次了,還分不清?”
夏澄抬手?揉了一下鼻尖,有點心虛,“那個,你們長得太像了,抱歉,我還以為是他。”
她初中留長發,每天都梳得很整齊,上學時會紮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高一開學便成了短發,發絲到下巴,將小巧的臉頰包裹了起來,仰頭說話時,越發襯得一張小臉隻有巴掌大。
他似笑非笑地揚唇,忽地來了一句,“以為是他,還是盼著是他?”
說不清是調侃還是嘲諷,眼眸深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啊?”夏澄一怔,不等她反應過來,裴釗就再次開了口,他收回了視線,冷冷說了句,“如果需要背書包,我可以讓秦曠幫忙拎下來,他還在樓上。”
夏澄這才知道,他是特?意來找她。他其實很細心,不僅細心,還很仗義,秦曠等人對他死心塌地,就有這個原因。
“不用,習題冊都做完了,不需要背書包。”怕他不信,她指了一下兜,“我帶了卷子,回去做這個就行,就算需要書包,我也拎得動,你不用這樣,裴釗,你不欠我什麼。”
當著他的麵?,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喊他的名字,“裴釗”兩字從?舌尖滑過時,心跳也亂了,有歡喜,有悸動。
怕爸爸等久,她彎了彎唇,衝他揮了揮手?,繼續朝校門口走去。她的笑太過燦爛,周圍好幾?個男生,都忍不住朝她看了過來。
直到夏澄走出?一截兒後,才有個男生,小聲跟同伴說,“艸,終於明白,她的票數為什麼比陳曦、白欣然都要高了,這一笑也太他麼甜了,是心動的感覺。”
“再心動也沒用,她這麼乖,不可能?早戀,勸你趁早打消念頭。”
裴釗偏頭看了兩人一眼,舌尖抵了下恒牙,笑了笑。
夏澄走出?校門時,竟然又瞧見了徐曉焜,他那個塊頭實在顯眼,從?學校走出?來的學生都會看他一眼,他一直留意著學校門口,看到夏澄時,逆著人流上前?了幾?步,“嘿,手?臂怎麼傷了?”
夏澄沒答,越過他,就要離開,徐曉焜伸手?去拽她手?腕,夏澄縮回了手?,冷聲說:“我爸爸就在馬路對麵?,不怕惹事,你就儘管動手?動腳。”
徐曉焜手?一頓,下意識抬頭,學校對麵?停了一輛保養很好的車,男生對車都有研究,這車是豪華品牌的中大型轎車代表,十四年前?新?上市時,曾風靡整個北城。
普通家庭根本?買不起。
一個白襯衫,黑長褲的長腿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他眉眼冷峻,比教?導主任還威嚴,徐曉焜身體一僵,也不敢再逗留,飛快跑了。
慫是真慫。
這一刻,他隻慶幸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夏澄順著人流過了馬路,夏銘易瞥了一眼徐曉焜落荒而逃的背影,“他誰?”
夏澄略過網吧,老?實說了一下,“他堵過我一次,說要交個朋友,我沒同意,刪掉了他的Q/Q,爸爸他好煩。”
夏銘易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平日雖不苟言笑,從?未像今天這樣板著一張臉,夏澄有些緊張,抱怨完,又後悔了。
“爸爸彆擔心,學校門口這麼多人,他不敢怎樣的,上次我說給教?導主任打電話,就將他嚇跑了。”
夏銘易問:“不是你們學校的吧?”
“嗯,應該是隔壁職高的。”
夏銘易皺起的眉,並未緩和?多少,說了一句,“職高的學生平時也這麼不像話嗎?當真是疏於管教?。”
夏銘易不是要夏澄給個答案,說完,便幫她拉開了車門,“先上車,這件事爸爸會解決。”
夏澄鑽進了後座,夏銘易的眉一直皺著,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女兒確實長大了,不僅有了喜歡的男生,她這麼優秀,身邊也少不了追求者。
正常愛慕者還好,就怕遇見無賴。夏銘易有些自?責,覺得自?己太過粗心,竟完全?沒考慮過女兒的安全?問題。初中還好,學校對麵?就是他們小區,過個馬路就到家了,高一一年,竟讓她一個女生一直在走夜路。
夏銘易邊打方向盤,邊問了一句:“晚上你們學校幾?點關門?”
“十點半,住宿的學生晚自?習能?上到十點二十。”
夏銘易點頭,“那你多在班裡上節自?習吧,以後晚上爸爸都來接你。”
自?從?初三畢業那個傍晚,被男生圍堵過後,夏澄就有些怕黑,聞言,眼睛都亮了一分,“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爸爸?”
夏銘易:“拐個彎的事,麻煩什麼?”
夏澄眼眸烏溜溜的,“嘿嘿,我就隨便跟爸爸客氣一下。”
夏銘易好笑地搖頭。
見爸爸總算笑了,夏澄也彎了彎唇,下車後,才想起金律師的電話,“爸爸,金律師聯係你了嗎?他今天給我打過電話,還說了願意出?一百萬和?解的事。”
這筆錢不算小數目。
哪怕夏銘易專業過硬,年紀輕輕已被評為國家級院士,罕見的青年才俊,單靠工資也得幾?年才能?賺到這個數。
夏銘易說:“聯係過,可能?是因為我態度堅決,他才想法聯係的你,裴釗的爸爸是家族企業,他估計是怕自?己一入獄,會引起董事們的不滿,對公司、對自?己不利,這才著急和?解。”
裴氏集團是裴振遠的父親一手?建立的,他敢於冒險,不拘小節,在商場上縱橫馳騁,在政治上也有一定的話語權,堪稱一代梟雄,裴振遠因為是長子,才繼承了家業,老?爺子走後的這十幾?年,裴氏集團一直在走下坡路,已不複當年的榮光。
裴振遠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身為公眾人物,他身上自?然不能?有坐牢的汙點。
電梯抵達後,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夏澄揪住了衣擺,很小聲地問了一句,“爸爸,我如果堅持起訴,你會覺得我任性嗎……”
夏銘易打斷了她的話,“彆胡思亂想,你想起訴,是在為自?己和?同學討個公道,並不是任性。你能?抵擋住金錢的誘惑,反而讓爸爸覺得很驕傲,需要錢咱們可以自?己賺,靠你骨折換來的錢,爸爸也不會接受。”
夏澄鬆口氣,臉上不自?覺露出?個笑,“爸爸,能?成為你的女兒,是我最?幸運的事。”
夏銘易揉揉她的腦袋,心中軟成了一團,一本?正經回了一句,“這句稱讚,也是爸爸獲得的最?高榮譽。”
“不信,國家級院士,三十三歲就被提拔成教?授的人,受到的稱讚還少嗎?聽說您的課每次都學生爆滿,那些個研究生、博士為了成為您的弟子,更是花樣百出?。”
夏銘易失笑搖頭,“連爸爸都敢打趣了?”
夏澄嘿嘿笑。
父女倆進了家門,吳姨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瞧見他們,忙站了起來,“正等你們呢,我去放洗澡水。”
夏澄彎唇,“謝謝吳姨,最?近又要辛苦您了。”
夏澄的爺爺在老?家開了個中醫館,每天要出?診,奶奶十年前?,出?了一場車禍,腿腳不便,父母離婚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吳阿姨給她做的飯。
吳阿姨笑了笑,“這有什麼辛苦的?你需要什麼直接給我說就行。”
家裡有兩個浴室,一個在主臥,夏銘易自?己用,另一個挨著客房,吳姨和?夏澄共用這間,她手?腳麻利,很快就放好了洗澡水,在浴室喊了夏澄一聲,“澄澄可以進來了。”
夏澄放下筆,乖乖走了進去,石膏不能?見水,夏澄沐浴時還需要她幫忙,每次都挺不好意思的。
小姑娘臉頰粉嫩嫩的,吳姨笑著揉揉她的腦袋,“怎麼剪頭發啦?小時候還能?紮個小辮子呢。”
她短發雖然也好看,吳姨還是更喜歡她長發的樣子,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長發一襯,跟個洋娃娃似的,彆提多漂亮。
夏澄沒提被男生揪掉皮筋的事,笑了笑,“短發好打理,高中學業不是繁忙嗎?就剪掉了。”
吳姨還是很惋惜。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夏澄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隻震了一下,是條短信,夏澄掃了一眼,眼神一僵。
短信上赫然寫著幾?個字:夏澄同學,堅持起訴,不僅會對我的當事人有惡劣的影響,還會毀掉裴釗的前?程,如果這樣,你還堅持嗎?
又一條短信,發了過來,仍是金律師:【我今天剛見過裴總,他說裴釗一直想考軍校,如果他的父親坐過牢,留下汙點,政審肯定很難通過,時間有限,希望夏同學能?慎重考慮一下。】
夏澄盯著“軍校”兩字看了許久,一時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第20章
這一晚夏澄沒能睡好。夢裡, 她夢到裴釗好不容易考上了軍校,卻因政審沒過,隻?能被迫放棄自?己的夢想。
他走在羊腸小道上, 身影一點?點?縮小, 她無論如何都追不上。第二天醒來時, 夏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精神也有些萎靡。
她並不信任金律師, 也怕裴振遠是看出了她對裴釗的在乎,故意騙她, 第二天來到學校後, 她打算從秦曠這兒入手。
秦曠大?大?咧咧的, 沒什麼心眼,想不動聲色套話並非難事, 第一節 下課後, 秦曠出了教室, 直接就躥得沒影了,應該是去了洗手間。
宋悠拎起自?己的杯子?, 站了起來, “我去接水, 小橙子?, 給你?也接一杯吧,喏, 你?把最後一點?喝了。”
她貼心地幫夏澄擰開了蓋子?,將水杯遞給了她。
夏澄接住杯子?, 衝她彎唇, “謝謝同桌。”
“客氣什麼,你?的蛋撻我吃了這麼多次, 都沒一個勁兒道謝,你?再謝下去,我感?覺我得一口氣補上二十幾個才算完事。”
夏澄被她逗笑?,嗆得咳了一下。
宋悠順了順她的背,笑?著接水去了,“小心點?,笑?點?怎麼比我還低。”
她走後,夏澄在草稿紙上畫了起來。
宋悠打完水,便回了座位,她將水杯遞給了夏澄,掃見她紙上的畫時?,笑?了笑?,“怎麼在畫林蔭小道?路上的是誰?看背影是個男生吧,才勾勒幾筆,就能有這個效果,你?也太厲害了。”
夏澄有些心虛,幸虧畫的是背影,僅僅勾勒了幾筆,瞧不出是誰,她沒再繼續畫,隻?笑?了笑?,“你?要是學個八、九年,也能畫這麼好。”
夏澄小學初中報過幾個興趣班,畫畫、書法、古箏都學了好幾年,直到考上附中才停課,她筆下的畫很有靈氣,用老師的畫說,就是不學美術,都可惜了。
宋悠有些驚訝,“你?從一年級就學了?八九年,你?也太能堅持了。這麼喜歡啊?”
“是我媽媽覺得能陶冶情操,就給我報了,也不算特彆喜歡,每次畫畫會覺得心靈很安寧倒是真的。”
她更喜歡的是隨著爺爺辨認各種藥材,聽爺爺說,哪些藥材相克,哪些混在一起能治病,夏澄覺得很有趣。
下課鈴響起秦曠才回到教室。
夏澄一直沒與他說上話,直到下午上體育課,夏澄才尋到機會。每次體育課,老師會先讓體委帶領大?家做一個熱身操,今天學的是排球,老師教導了一下打排球的要點?,隨後便讓同學們自?由練習。
夏澄沒法練習,隻?能圍觀,秦曠去挑球時?,夏澄陪著宋悠也走了過去,跟宋悠說:“女生一共有十六個,我一受傷,你?就落單了,同桌,要不然?讓秦曠陪你?打吧,你?們倆個頭差不多。”
宋悠是班裡個頭最高的一個女生,足有一米七。
“成啊,秦曠一起唄。”
秦曠瞪眼,瞥向夏澄,“紮心了,妹妹,不說最後一句我很樂意組隊。哥才十六,男生二十三,還躥一躥呢。”
夏澄彎唇,“你?這身高,已經是我這輩子?都追不上的高度了,給個準話,要不要和我同桌組隊?”
“來吧,你?離遠點?,彆被球砸到了。”
“好。”
他們擊球時?,夏澄沒往上湊,而是去超市買了兩瓶飲料,直到他們打累了,坐下休息時?,夏澄才將水遞給他們。
片刻後,夏澄將話題引到了藝考上,“高三的藝考生好像很快就要考試了,感?覺報班的學生還挺多,這段時?間到處都是宣傳單。”
她一心虛眼睫會不控製地輕顫一下,怕兩人發現異常,她特意仰頭喝了下水。
宋悠:“對啊,我表弟想學播音主持,也報了輔導機構。”
對麵秦曠接到一個球,她蹦起來,用手擊打了過去,力氣有限,排球飛得並不遠,堪堪過線。
夏澄收回了目光,問了一句,“你?們想好報什麼學校沒?”
宋悠笑?了笑?,“我沒什麼遠大?誌向,如果能正常發揮,就報北城大?學或者航天航空大?學,你?呢?”
夏澄為?了套話,撒了謊,“我想報軍校。”
秦曠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剛擰開的水也不喝了,吃驚地說了一句,“看不出來啊,你?竟然?也想報軍校?”
夏澄手心裡都出了汗,“你?也想報嗎?”
“不是,我兄弟想報,軍校管理?太嚴了,我去了肯定hold不住,所以不打算考慮。”
夏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經常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兄弟?我記得你?說他散打很厲害,他不會因為?想考軍校,才學的散打嗎?”
“那倒不是,他學散打純粹是為?了自?保,他想報軍校算是小時?候的夢想,他還設計過小坦克、小機器人,很厲害,沒想到你?也想報軍校,你?不是體育不行嗎?”
他腦門上就差頂著,“你?咋這麼想不開”幾個字。
夏澄壓下了心中的複雜情緒,笑?了笑?,“隻?是夢想,小時?候覺得軍醫很厲害,穿軍裝也很酷,也不一定非要軍校,隻?要能學醫就行。”
秦曠豎起了拇指,“厲害啊,我一直覺得敢於握手術刀的女子?是巾幗英雄,我就不行,我怕血,還怕疼。”
夏澄:“我也怕,太血腥的場麵見不得,我想學中醫,把把脈,開個藥方的那種。”
秦曠樂了,“那我這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夏澄抿唇笑?了笑?。
和他們聊完,夏澄就離開了操場,她有傷在身,可以不用上體育課,今天跟下去,也是為?了找個機會和秦曠聊一下,順便透一下氣。
沒想到他真的想考軍校。
夏澄朝教學樓的方向走了去,路過十二班時?,下意識往裡看了眼,教室裡是一位女老師在上課,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裴釗沒有聽課,書桌上是一本其?他書籍。
像磚那麼厚。
密密麻麻的小字,因為?距離遠,夏澄看不清,上麵的字是什麼,初中時?,他好像就喜歡看各類書籍,她還曾聽見有男生打趣他,怎麼連發電機都研究?
一個小學一年級,就能將小學課本全部學完的人。夏澄從未懷疑過他的學習能力。他如果能考進軍校,肯定會再次站在頂峰,成為?無比耀眼的人吧?
夏澄不再糾結,一顆心也熱血沸騰了起來。
回到教室後,夏澄掏出了手機。
她有夏銘易的課程表,這個時?間他沒課,夏澄怕他萬一在開會,或者忙科研項目的事,乾脆給夏銘易發了個消息:【爸爸,你?現在忙嗎?可以給你?打個電話嗎?】
夏銘易正在辦公室待著。
工作時?間,他的手機一直是靜音狀態,自?從夏澄骨折後,他才將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他看了眼身旁的學生,說:“先將我上麵說的三點?改一下,改完再發給我,回去吧。”
說完,他站起身,走出辦公室,撥通了夏澄的手機號。
手機屏幕亮起時?,夏澄忙站了起來,雖然?班裡沒人,她還是出教室接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爸爸的聲?音,“澄澄,是肩膀不舒服嗎?”
“不是,爸爸彆擔心。”夏澄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她扣了扣麵前的欄杆,組織了一下語言,“爸爸,我如果撤訴,會給您造成不好的影響嗎?”
前兩日她態度還很堅決,夏銘易有些驚訝,“對我自?然?沒有影響,怎麼想撤訴了?金律師去學校找你?了?我明?確地跟他說過,讓他不要打擾你?,如果是因為?他的威脅,你?不必怕,一切有爸爸。”
“不是,爸爸,他沒來,隻?是發了短信。爸爸,如果對您沒有不好的影響,我想撤訴。”她聲?音小了些,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她有些反複無常,“爸爸,對不起。”
夏銘易很有耐心,並未責怪她,而是仔細詢問了緣由,如果裴振遠隻?是因此入獄,裴釗未必會卡在政審上,畢竟他也是家暴的受害者,怕就怕樹倒猢猻散。
裴振遠如果真入獄,肯定會對裴氏集團造成一定的影響,據他所知,他那個叔叔,連同兩個堂弟,沒一個省油的燈。很多企業其?實?都經不起調查,如果有對手暗中對裴振遠下狠手,說不準會引出一係列問題。
這也是裴振遠願意出一百萬作為?賠償的原因,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案底。
夏銘易沒有乾涉她的決定,隻?說:“你?考慮好就行,起訴也好,撤訴也罷,不後悔就行。”
他永遠這樣,不會因為?她年齡小就乾涉她的決定。
夏澄心中感?動?,“爸爸,撤訴前,我想見裴振遠一麵。”
掛掉電話後,夏銘易先給律師打了個電話,隨後又打給了餘警官,考慮到夏澄還在上學,雙方便將見麵時?間定在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半。
夏澄來到警察局時?,餘警官不在,是一位女警接待的她,夏澄沒讓夏銘易陪著,自?己去見的裴振遠。
她到時?,警察已經將他帶了出來,短短兩三日不見,裴振遠憔悴很多,胡茬茂盛,眼睛裡也充斥著紅血絲,望來的眼神有些凶。
夏澄鎮定地在他對麵坐了下來。裴振遠冷笑?了一聲?,居高臨下睨著她,“說吧,想要什麼條件?一百萬還嫌少?我勸你?彆這麼貪心。”
他至今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連句道歉都沒有,夏澄深吸了口氣,才壓下心中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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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察局出來時?,夏澄迎麵撞見了餘警官,他一身警服,風塵仆仆的,剛出警歸來。
夏澄主動?打了聲?招呼,“餘警官。”
餘警官點?頭示意,夏銘易主動?與他握了握手,兩人交談了兩句,餘警官才對夏澄說:“撤訴也好,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真因此坐牢,不定怎麼整你?們。”
回到學校時?,夏澄才緩慢吐出一口濁氣來。
已經一點?多了,班裡來了大?半學生,有的在刷題,有的趴在桌上睡覺,宋悠也有午休的習慣,見她在睡覺,夏澄沒喊她,伸手拿了習題冊和中性?筆。
教室裡還有空位,有些住宿生,中午會回宿舍午休,裴澤身側的位置也空著,夏澄走到了裴澤跟前,指了指睡覺的宋悠,小聲?說:“班長,我可以在你?座位上坐會兒嗎?我跟許博陽不太熟,他又不在,我就不坐他的位子?了。”
裴澤比了個“OK”的手勢,拿起一旁的書,站了起來,給夏澄讓出了位置。
夏澄在他的座位坐了下來,坐下後,她便開始安靜地刷題,並未主動?跟他說話,她做題時?很專注,哪怕右手不方便,仍舊很認真,文藝委員白欣然?進來後,見她坐在裴澤的座位上,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夏澄並未察覺到她的注視。
宋悠又睡了二十分鐘才醒,她趴著睡的,臉頰抵著手背,臉上還壓出個紅印,見夏澄還沒回來,又趴下去醒了一分鐘的神,才抱起兩人的水杯去接水。
宋悠一轉身,看到了夏澄,“同桌?你?回來多久了,怎麼沒喊醒我?”
夏澄這才抬頭,她彎彎唇,“沒事,班裡有空位。”
夏澄站了起來,對裴澤笑?了笑?,從兜裡摸出一顆溜溜梅,給了裴澤,“謝禮。”
裴澤莞爾。
白欣然?就坐在裴澤前麵,她一直留意著兩人的動?靜,見裴澤在笑?,心中酸溜溜的,她衝夏澄抬了抬下巴,“就裴澤有嗎?”
裴澤已經站了起來,夏澄剛走到許博陽座位上,聞言,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啊,就剩最後一顆了,我桌鬥裡有旺仔牛奶糖,要麼?”
“不用。”
白欣然?仍盯著裴澤手裡的溜溜梅,裴澤沒讓給她,隨手揣到了兜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白欣然?也轉過了頭,沒再吭聲?。
宋悠打完水,回到座位上時?,才小聲?跟夏澄嘀咕了一句,“白欣然?不會真喜歡裴澤吧?這醋吃的太明?顯了。”
夏澄偏頭看了她一眼,白欣然?正在收拾文具,嘴巴抿成一條線,瞧著確實?不太高興。
夏澄搖頭,小聲?解釋了一句,“我和裴澤又沒什麼。”
宋悠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你?這個滿腦子?都是學習的人,有點?什麼才奇怪吧?真好奇你?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樣。”
夏澄不由心虛,眼珠都不敢動?一下,隻?強自?鎮定地回了一句,“有什麼好奇的,我也是人,肯定和其?他女生沒什麼區彆吧。”
“那不一定,總覺得你?會在約會時?,甩上一本習題冊,讓人先做完再說。”宋悠被自?己的想象逗笑?,沒忍住樂了起來。
夏澄臉頰發燙,無奈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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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班,裴釗的手機震動?起來時?,他正在翻看《製勝的科學》他瞥了眼屏幕,將書合起,站了起來,走出教室,才按了通話。
手機那邊是餘警官的聲?音,“你?們高二是兩點?上課對吧?還有十分鐘,現在給你?打電話,不影響你?吧?”
教室門口有幾個男生在打鬨,裴釗拿著手機往操場的方向走了過去,隨口回了一句,“影不影響,你?不都打來了?”
“你?這臭小子?。”餘警官笑?罵了一句,他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走到吸煙室,將煙點?燃後,才將今天的事告訴他,“你?同學今天決定撤訴了,你?爸一出去,晚上很有可能去禦水灣找你?麻煩。”
裴釗神色不變,隻?淡淡說了一句,“他不是我爸。”
聲?音乾脆利索。
餘警官不由想起第一次見他的事,當時?已是十二月,天寒地凍的,正好是他值夜。警局已多年沒翻新,室內並不太暖和,他又冷又困,拿了個軍大?衣,將自?己裹了起來,正想眯會兒,一個男孩穿著睡衣,瑟瑟發抖地闖進了警察局。
他凍得雙頰通紅,一雙眸裡夾雜著怒火,像隻?被惹怒的小獸,進門第一句就是,“有人打我媽,能把他抓進監獄嗎?”
勇敢無畏,小小年齡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韌勁。
餘警官陪著裴釗回到家裡時?,才知道打他媽媽的,是他的爸爸,裴振遠還在發酒瘋,室內的東西?,被他砸了大?半。被裴釗稱為?媽媽的女人正紅著眼眶將另一個男孩護在懷中。
這幾年,餘警官跟裴振遠打過好幾次交道,深知他的秉性?,他吸了口煙,繼續說:“他現在心裡肯定窩著火,出去後,估計要找你?麻煩,你?住彆處躲一躲吧,儘量彆與他起衝突。”
裴釗冷聲?說:“他不怕死,儘管來。”
餘警官:“什麼死不死的,你?還年輕,有大?好的前途,犯不著跟他硬碰硬。”
裴釗不想聽他說教,嘖了一聲?,“如果沒旁的事,我就掛了。”
“掛吧,快兩點?了,你?先回去上課,好好學啊臭小子?,知識不是給彆人學的,你?自?己掌握住的永遠屬於你?。”
掛掉電話後,裴釗並未回去,操場上人不多,大?中午的大?家基本在教室睡覺,隻?有零星的學生,在操場上散步,其?中一個還拿著單詞卡背單詞。
裴釗靠在了籃球框上,點?了根煙,腦海中閃過女孩堅定的話語,“我不會撤訴,更不會接受這一百萬……他理?應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突然?撤訴,是被威脅了?
裴釗又想起了周一晚上的事,他剛走出校門,恰好瞥見她被職高的男生糾纏,不知道她說了句什麼,男生落荒而逃。
她則走向了對麵,裴釗看到了她爸爸。
第二天職高校長,就喊上教導主任、各位老師,召開了一個會議,如今正在嚴抓學生的素質問題。
裴釗從不信什麼巧合,她爸爸能有這個能力,理?應不怕威脅才對,還是……裴振遠又加了價?
裴釗煩躁地捏斷了手中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