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聊天,夏澄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答一下林旭然的問題,一頓飯吃得莫名煎熬。
林旭然也莫名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他沒忍住,又扭頭看了眼,對上裴釗略顯冷冽的眼神時,他微微一怔,心中無端泛起?一絲說不出的感受,就仿佛這個男人是?衝他來的。
中途裴釗站了起?來,夏澄一顆心不自覺提起?,唯恐他來搗亂,好在他有?基本的禮貌,等了幾分鐘,他才回來。
吃得差不多?時,林旭然手機響了起?來,是?領導打來的,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林旭然歉意一笑,“抱歉,我去接個電話。”
夏澄點頭。
林旭然拿著手機,離開了座位,出去接電話去了。
他走後,裴釗也站了起?來,徑直朝她走來,夏澄心中一跳,裴釗攥住了她的手腕。
夏澄有?些緊張,壓低聲音斥責了一句,“你乾嘛?”
裴釗漆黑的眸定定望著她,眸色很深,一時竟讓人捉摸不透,半晌,他啞聲開了口,眼睛有?些猩紅,“跟我走,還是?被我扛走?”
第63章
二選一, 完全沒給她其他選擇。
夏澄瞪了他一眼。
他不為所動,骨子裡的霸道又冒了頭,見她不動, 他湊近了些, 抬手就想?將?她扛起來。
餐廳裡人來人往的, 被人瞧見, 還要不要做人了!
夏澄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莫名有些慌,怕他萬一來真的。
她本該嚴厲斥責他, 可不知為何, 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眸, 竟放不出狠話來,“我自?己走!”
她不太高興地拎起了包, 徑直向收銀台走去, 察覺到她的意圖, 裴釗拽住了她,“我中途付過了。”
夏澄一愣, 下一刻, 就被他拉著走出了餐廳。
他的手很大, 被他觸碰的地方, 帶起一陣癢意,夏澄有些不自?在, 小?聲說了他一句,“你?撒手。”
裴釗沒聽, 他攥得很緊, 像是一撒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他直接將?她帶到電梯旁,電梯正好?在五樓,他按了下行鍵,拉著她走進了電梯。
夏澄有些生?氣,又甩了一下手,他仍舊沒有放開。
一回想?起兩人在餐桌上,相談甚歡的模樣,裴釗心中就窩著一團火,堵得實在難受。
他將?她堵在了電梯內,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寧可跑來相親,也?不肯和我一起吃?”
夏澄的後背貼在了電梯內,冰涼的觸感,令她眸色微顫,夏澄有些不自?在,伸手推他。
小?小?的電梯,空間本就十?分逼仄,他俯身又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觸碰到她的,兩人的呼吸糾纏在一起,曖昧又纏綿。
他咬著後槽牙,一副生?氣的模樣。
夏澄還想?生?氣呢,她實在氣不過,說了他一句,“你?讓開,相不相親,是我的事,你?沒資格乾涉。”
有那麼一瞬間,裴釗幾乎要氣笑,“沒資格?怎麼才有資格?嗯?”
他沒忍住低頭咬了她一下。
冰涼的唇瓣,泛起疼意時,夏澄整個人都懵了。
幾乎不敢相信,他做了什麼。
很害怕電梯門打?開,被人瞧見這一幕。她想?從他身前逃走,下一刻,男人卻攥住了她的下巴,眼裡是濃到化不開的眷戀,“他哪裡像我哥,還是我更像,對不對?”
記憶中,他驕傲又肆意,對什麼都淡淡的,哪裡這般過,夏澄一時怔愣,心臟也?澀澀的,像被人捏了一把,疼得喘不過氣。
正出神著,電梯打?開了。
電梯門口站著兩個人,好?奇地看向他們,夏澄心中一慌,慌忙推了裴釗一把,裴釗也?聽見了腳步聲,他攥住夏澄的手腕,將?她帶出了電梯。
夏澄心亂如麻,竟忘記了反抗,隻將?臉頰往他身後藏了一下。
商場已建成近十?年?,負一層的燈壞了好?幾個,都沒修,光線算不上多亮,裡麵涼颼颼的,乍一進來,溫度降了好?幾度。
夏澄被凍得清醒了些,再次掙紮了一下。
一直走到車子旁,裴釗才撒手,他心中仍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這會兒才開口,“先上車。”
夏澄站著沒動,“裴釗,你?彆這樣,我們之間……不可能。”
裴釗摸了摸兜裡的煙,想?起她不喜煙味,又抽回了手。
地下室,光線暗淡,他薄唇微抿,因緊張,他身上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幽深的眸,始終落在她身上。問出口的話,卻帶著一絲,幾乎卑微的試探,“包括高中,從頭到尾,都沒對我心動過?”
就算曾經心動過又怎麼樣呢?
那些心動、心碎,都是她一個人的事,夏澄不想?再揭開自?己的傷疤,也?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她垂下了眸,將?滿腔心酸壓了下去,“沒。”
頭頂的風機,呼呼轉動著,有風吹來,撫動著她耳旁的發絲,那一小?縷頭發顫顫巍巍的。
有那麼一瞬間,裴釗幾乎失去了自?己的聲音,喉嚨似被液體膠黏住了一般,他動了動唇,再次艱難地開口,“所以在我考第一前不交男朋友,真的隻是兌換承諾?”
“是。”
“給我送筆記,送蘋果,希望我重回巔峰,也?隻是因為我救過你??”
夏澄握住了輕顫的指尖,“對。”
裴釗聲音沙啞,“這次幫我是因為什麼?隻是同學情?誼?”
“對,換成裴澤、陳冬耀,不管哪個同學出現這種事,我都會幫。”
夏澄很不喜歡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秀氣的眉微蹙,“裴釗,你?什麼樣的女?朋友找不到,以後,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夏澄說完,轉過了身,沒過多停留,走出幾步時,她隱約聽見一句,他近乎悲痛的呢喃,“夏小?橙,她們都不是你?。”
“我隻想?要你?。”
夏澄腳步一頓,心臟驟然收縮了一下。
神情?有一瞬間的茫然。
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這麼執著。究竟是喜歡她,還是不甘心被拒絕?
夏澄正恍惚著,忽地聽到一聲焦急的呼聲,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躲開。”
耀眼的燈光朝她打?來。
一輛汽車直直朝她撞了過來,恐懼襲上心頭,夏澄腦袋一片空白,巨大的衝勁將?她推開,摔倒在地上的同時,夏澄聽到“砰”的一聲。
裴釗就躺在地上,漆黑的眸緊閉,有血順著額頭流到他白皙的臉上,夏澄渾身都在抖,慌忙爬起,朝他跑去,他額頭都是血,了無生?機地躺在地上。
“裴釗。”
裴釗已經失去了意識。
夏澄眼前發黑,整個人都被恐懼攫住,牙關不停地打?顫,她死?死?摳了一下掌心,抖著手,摸出手機,飛快打?了120。
她不敢動他,幾乎是行屍走肉地檢查他的呼吸、脈搏……采取應有的急救措施。
時間好?似無比漫長,直到救護車行駛進地下車庫,裴釗被人抬到擔架上,夏澄才腿一軟,朝前摔去。
她渾身的力氣都似卸掉一般,站都站不穩,眼前也?猛地一黑,一個小?護士連忙抱了她,“你?沒事吧?”
她連忙捏了捏她的人中。
夏澄悠悠轉醒時,渾身一點兒勁都沒有,小?護士將?她架到了救護車上,還塞給她一塊糖。
一路上渾渾噩噩的,到醫院後,護士的詢問拉回了她的神智,“請問你?是患者的家?屬嗎?等會兒病人得手術,需要家?屬簽字才行。”
夏澄心亂如麻,指尖發顫,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是他朋友。”
夏澄記得傅錦初不在北城,至於裴振遠,聽說他最近時常酗酒,因為股份轉讓的事,他恨極了裴釗,也?不可能跑來簽字。
衛生?部出台的《醫院工作製度》有明?確規定,緊急手術來不及征求家?屬或者機關同意,可由主?治醫師簽字。
夏澄穩了穩心神,說:“他父母不在北城,我這就聯係他的家?人,你?們電話溝通行嗎?可以先安排手術,他們會儘快趕來。”
夏澄給裴澤打?了電話。
她哽咽著說了一下車禍的事以及裴釗的情?況,“他腦震蕩,脾臟出血,皮下破裂,伴隨骨裂,需要手術。”
傅錦初恰好?來看裴澤,正和裴澤一起吃飯。
裴澤說:“彆擔心,我給姑姑打?個電話,她認識最權威的外科醫生?,可以由他主?刀,阿釗一定會沒事的。”
傅錦初一陣心悸,猛地站了起來,“阿釗怎麼了?”
裴澤已經撥通了裴慧瀾的電話,飛快交代了一下情?況,剛掛掉電話,傅錦初就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什麼車禍?阿釗嗎?怎麼就車禍了?”
她六神無主?,一副天都塌下來的神情?。
裴澤扶住了她,“媽,您彆擔心,阿釗不會有事的。”
掛掉電話後,夏澄的手腳仍一陣發軟,完全使不上力氣,她的身體順著牆壁下滑,蹲在了地上,眼淚再也?控製不住,砸了下來。
裴澤和傅錦初趕來時,已經是四個小?時後。
夏澄仍蹲在地上,細白的手腕撐著腦袋,整個人脆弱極了,似乎一捏就碎。
手術室的燈仍亮著,傅錦初踉踉蹌蹌衝了過來,恰好?有個小?護士從這裡經過,她死?死?抓住了護士的手臂,“怎麼樣?我兒子怎麼樣?”
護士熟練地安撫,“您彆急,病人還在手術,您先等等。”
夏澄聽到動靜,才抬起眸,她眼睛模糊,隱約瞧見一道頎長的身影朝自?己走了過來。
夏澄眨了眨疼痛的眼睛,認清了裴澤,她試圖站起,因為蹲了太久,腿腳都是麻的,一時沒能站起來。
裴澤搭了把手。
酸疼感襲上神經末梢,遠不及心中的痛,夏澄站穩後,嘴唇囁嚅了一下,“對不起。”
裴澤認真道:“你?不用道歉,就算不是你?,換成任何人,他都會義不容辭地去救,這是他身為軍人的擔當,也?是他的使命。”
傅錦初也?紅著眼眶走了過來,抓住了她的手,在飛機上,裴澤跟她提起了夏澄,說她是裴釗喜歡了好?幾年?的女?孩。
傅錦初低聲說:“他如果醒著,肯定不希望你?難過,你?彆自?責。”
夏澄眼窩發酸,心臟漲得難受,一時沒忍住,眼淚又掉了下來,他們本該怪她,結果不僅沒有責怪和謾罵,還這麼溫柔地安慰她。
“對不起。”
也?謝謝你?們。
正因為你?們這麼好?,他才能出淤泥而不染,沒長成裴振遠那樣糟糕的人。
夏澄的眼淚一串又一串掉了下來,既自?責又恐慌,寧可他沒那麼無私,寧可昏迷不醒的是自?己,也?絕不希望出事的是他。
直到這一刻,她才深刻地意識到,在她心裡裴釗究竟有多重要。
從始至終,她都沒忘記過他,之前一次次拒絕,不過是怕了,害怕到頭來他並沒有那麼喜歡她,害怕自?己再次遭受打?擊,再難走出來。
在生?命麵前,那些害怕簡直不值一提。
如果可以,她寧可用自?己的壽命,去換他平安。
傅錦初拍了下她的肩膀,“他會沒事的。”
她聲音哽咽,也?掉了眼淚。
裴澤眼窩發酸,心中也?不好?受,他掏出紙巾,遞給了兩人,聲音溫和,“彆哭了,一會兒阿釗聽到,肯定擔心。”
夏澄接過紙巾擦了擦臉,又給傅錦初擦了擦。
幾人等得焦心極了,手術一直持續了五個小?時,醫生?和護士才一臉疲倦地從病房內走出來,幾個小?時的手術,對他們來說,不啻於打?了一場硬仗。
傅錦初連忙迎了上去,“醫生?,我兒子怎麼樣?”
醫生?說:“彆太擔心,手術還算成功,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兩天,如果一切正常,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
夏澄心中惴惴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意味著他並未真正脫離危險,她也?忍不住問了一句,“醫生?,他什麼時候能醒?”
“要看病人恢複情?況。”
片刻後,護士將?他推了出來,他臉上毫無血色,眼睫在眼皮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從未有過的脆弱。
夏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睛酸得厲害,一顆心像被人架在了火爐上,疼得幾乎喘不過氣。
重症監護室不能有家?屬陪同,這一晚,他們都沒走,在醫院守了一夜。裴澤勸了夏澄好?幾次,“你?明?天還要上班,回去休息一下吧。”
夏澄搖頭,怎麼也?不肯走,“不要緊,熬一宿問題不大。”
後半夜,她歪在牆上,眯了一會兒,早上並未請假,直到來到醫院,她才看了眼手機。
手機上有林旭然和趙雪打?來的電話,夏澄先給趙雪回了一個電話,才給林旭然,發了一條消息:【不好?意思啊,昨天我有點事,先離開了,本來想?給你?說一聲的,後來一忙,忘記了。】
過了幾分鐘,林旭然才回消息:【是不是生?氣了?抱歉,我不該在相親時接電話,因為是領導打?來的,我怕萬一有事才接的,沒考慮到你?。】
夏澄:【不是,我沒生?氣,真的是臨時有事,對不起啊,你?不用道歉,有事接個電話很正常的,是我太著急,忘記給你?發消息了,真的很抱歉。】
林旭然鬆口氣:【那就行,我對你?印象還挺好?的,那我們下次再約?】
林旭然幽默風趣,也?挺沉穩,是個很不錯的人,可是夏澄並沒有心動的感覺,早在幾年?前,她眼裡就已經容不下旁人了。
她敲下一行字:【抱歉呀,還是算了,林先生?風趣幽默,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女?孩。】
幾分鐘後,林旭然又發來一條消息,【我沒彆的意思,你?彆有壓力,就當多個朋友,感情?的事順其自?然就行。】
他很喜歡夏澄,喜歡她漂亮的長相,溫柔的性格,也?喜歡她的優秀,哪怕察覺出了夏澄對他沒意思,他也?舍不得放棄。
他說得再誠懇不過,夏澄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最終也?隻打?下一句:【真的很抱歉。】
下班後,夏澄和傅奚白在醫院附近隨便吃了個晚飯,又給裴澤和傅錦初打?包帶去了一些,來到醫院時,已經七點半了。
他還沒醒,需要在重症監護室再觀察一天,如果一切正常,明?天早上可以轉到普通病房。
晚上夏澄還想?留下,被裴澤強硬地趕了回去,“守著也?沒什麼用,醫生?不讓陪床,你?昨晚都沒休息好?,第二天還得上班,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奚白,帶你?學姐離開。”
傅奚白將?夏澄扯走了。
第二天上午,裴釗被轉到了普通病房。
中午夏澄來到醫院時,裴澤和傅錦初也?剛吃完飯,裴澤讓傅錦初回去休息了一下,病房內隻有他一個人守著。
瞧見她,裴澤有些無奈:“中午就兩個小?時休息時間,怎麼還是跑了過來?”
夏澄一顆心始終懸著,不來看看根本不踏實,“沒事,離得不算遠。”
走進病房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裴釗身上。
陽光明?媚,病房內一片亮堂,襯得他本就冷白的膚色,愈發的蒼白,他雙眼緊闔,額上綁著紗布,瞧著異常憔悴。記憶中的他總是意氣風發,哪裡這麼脆弱過,一想?到躺到病床上的本該是她,夏澄就難過不已。
裴澤給她倒了杯熱水,又洗了一串紅提,夏澄悶聲說:“你?不用忙活,我不吃。”
裴澤也?沒跟她客氣,說:“那你?坐會兒吧,我去打?點熱水,順便去超市一趟。”
夏澄點頭。
裴澤離開後,夏澄在床頭坐了下來,她眼窩發酸,靜靜看了他許久,透過他此刻的麵容,她又想?起了高中他的挺身而出,想?起了那時的心動、酸澀、甜蜜。
那些被她刻意藏起來的過去。
本以為隔著四年?多的光陰,跟他之間的點點滴滴早忘記了,沒想?到,一個個場景猶如烙印一般,仍刻在腦海中。
她鼻子發酸,忍不住觸碰了一下他的右手。
他正在輸液,右手裸露在被子外,因紮著針的緣故,他骨節分明?的手背,血管愈發清晰,手指也?很涼很涼。
夏澄伸手給他暖了暖,小?聲說了一句,“裴釗,你?趕緊醒來好?不好??等你?醒了,我們就在一起。”
話音落下,握著的指尖顫了一下。
夏澄心中一喜,連忙又喊了他一聲,“裴釗?”
裴釗很累,得知她要相親後,他一宿未睡,第二天也?不曾合眼,此時隻想?睡覺,聽見那句“等你?醒了,我們就在一起”時,他才掙紮著,掀開了眼皮。
夏澄眸中滿是驚喜,慌忙站了起來,“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喊醫生?給你?看看。”
裴釗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手臂一揚,血液回流。夏澄沒敢再動,忙握著他的手,放在了床上,“你?在輸液,彆亂動。”
他幾乎是貪戀的望著她,有那麼一刻,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等意識回籠後,他才意識到夏澄為何這麼說。
是擔心他再也?醒不過來?
還是出於感激?想?報恩?
第64章
裴釗想坐起來, 稍微一動,五臟六腑沒一處不疼,他不?由悶哼一聲?, 夏澄連忙扶住了他, “你不?僅骨裂了, 還動了手術, 先彆亂動, 如果躺著不?舒服,我?幫你將床稍微調高些。”
裴釗順從地躺了回去, 沒再動。
夏澄走到床頭, 給他調高了些?, 她離得近,身上淡淡的馨香, 衝淡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她伸手按了呼叫鈴。
裴釗漆黑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她, 前段時間, 她一直冷淡疏離,何曾這樣忙前忙後, 等她在床頭坐下後, 他才啞聲?說, “感動了?”
夏澄確實挺感動, 車子撞來的那一刻,她完全沒想到, 他真會奮不?顧身衝上來,事後想想, 這又確實是?他會做的事, 誠如裴澤所言,換成任何一個人, 他都會救。
他看似冷淡桀驁,實則英勇無私,一顆心再柔軟不?過。
裴釗輕哂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嘲弄,淡淡開了口,“不?必感動,我?救你,是?因為我?看重每一條生命,並非想道德綁架你,也不?要覺得套了枷鎖,你走吧,如果心裡感激,把醫藥費繳了就行。我?想要的在一起,隻能因為愛。”
夏澄一怔,動了動唇,這時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怎麼了?病人哪裡不?舒服嗎?”
夏澄連忙說:“他剛剛醒了過來,是?不?是?需要做點檢查?”
“醫生這就來,一會兒看看他怎麼說。”
夏澄道了聲?謝,護士退下後,室內一下安靜了下來。
氣氛無端有些?尷尬。
陽光耀眼,灰塵在室內浮動。
夏澄有些?局促,那句“不?僅僅是?感動”卡在嗓子裡,有些?難以啟齒,正?窘迫著,裴澤拎著紙巾走了進來,他的目光落在了裴釗身上,眼裡帶笑,“總算醒了。”
“該餓了吧?我?給咱媽打個電話,讓她給你熬點小米粥。”
裴釗點頭,“她也過來了?”
“嗯,不?用擔心,她最近狀態很好。”
夏澄看了眼時間,對?裴釗說:“我?晚上再來看你。”
“不?用,第?二天還得上班,不?用來回跑。”
話雖如此,晚上夏澄還是?來了醫院,她過來時,門半敞開著,病房內很熱鬨。
一道略顯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是?裴釗的姑姑裴慧瀾,“聽說對?方不?僅是?新?手,還是?酒駕,你也真夠倒黴的,也不?知道得躺多久,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小芮,她聽說你出?了車禍,也想來看看,怎麼樣?漂亮吧?”
夏澄腳步一頓。
隱約瞧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
被?喊作?小芮的女孩聲?音很靦腆,“姑姑快彆打趣我?了。”
傅奚白撓了撓臉頰,偷偷瞄了一眼夏澄。
夏澄也意識到來的不?是?時候,她將果籃遞給了傅奚白,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我?明天再來吧。”
傅奚白也怕遇見長輩,拎起果籃放在了護士站,對?夏澄說:“我?也不?進去了,明天跟你一起來,我?給表哥發個消息,讓他出?來拎一下果籃就行。”
她來得頻繁,每天雷打不?動要來兩次,裴釗手術,她也一直守著,大家都以為她是?裴釗的女朋友。
護士們基本都認識她了,其中一個性子活潑的笑著打趣了一句,“夏小姐不?進去看一眼嗎?下午裴先生又是?刮胡子,又是?洗頭發的,將自己收拾得再帥氣不?過,你如果直接離開,他豈不?是?白收拾了?”
夏澄大囧,“你誤會了,我?們隻是?朋友。”
護士一臉曖昧,“嗯嗯,隻是?朋友,以命相許的朋友。”
夏澄受不?住她們的目光,也沒再徒勞解釋,跟她們說了聲?,便?離開了醫院。
第?二天中午病患有些?多,推拿科格外忙,將最後一位患者送走,已經十二點四十了,吃完飯,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一直到晚上七點,夏澄才再次去探望他。
接下來一連幾天,病房內陸續都有人探望,周六這天,裴釗的師兄、師姐也來了,師兄正?在問他,什麼時候出?院。
裴釗:“還需要再住個三到四天。”
夏澄正?遲疑著要不?要進去,裴澤瞧見了她,“小橙子?”
病房內幾雙眼睛都看了過來,夏澄拎著果籃走了進去,裴澤伸手接住了果籃,“怎麼每次來都買,喏,前兩天的還沒吃完呢,彆再浪費錢了。”
夏澄每次買的都不?一樣,有紅提、車厘子、香蕉等,“你們慢慢吃,可以補充營養。”
裴釗靠在床頭,淡淡掃了過來,他仍有些?憔悴,臉上沒什麼血色,依然很好看。
師兄有些?羨慕裴釗的桃花運,住個院也有這麼漂亮的妹子來看他,聽這意思,還每天都來。
他隱約覺得夏澄眼熟,忽地一拍腿,“你就是?那次在酒吧那個小姑娘吧,你走後,我?們阿釗喝了好幾杯酒,你們這是?,已經在一起了?”
裴釗眉頭一跳,淡淡說了一句,“沒,彆亂說,隻是?同學。”
師兄不?信,衝夏澄擠了擠眼。
夏澄有些?窘迫。
瞧出?她的不?自在,師姐笑著轉移了話題,對?裴釗說:“那你先好好休養,你的工作?,我?們先一人幫你分擔一些?。”
“沒事,現在問題不?大,就骨裂需要注意一下,不?拿重東西就行,不?會落下進度,彆擔心。”
“行,那需要幫忙,你隨時說,不?用跟我?們客氣。”
他們時不?時交談一句,夏澄安靜地聽著,並未插話,沒多久師兄、師姐們提出?了告辭,夏澄和?裴澤一起送了送,回到病房時,裴釗正?在低頭回消息。
見她沒走,他才收起手機,不?經意望了過來,“不?是?說了不?用天天過來?”
夏澄有些?擔心,被?他正?兒八經一問,她腦袋卻空白了一瞬,支支吾吾地說:“你是?因為我?受的傷,我?要是?不?管不?問,成什麼了?”
裴釗心中失望,隻是?因為這個緣故?他眉眼耷拉了下來,不?太痛快,“是?不?是?還沒吃晚飯?”
夏澄撒了個謊,“吃了。”
裴釗輕哼一聲?,“又是?車上啃個麵包?”
他給傅錦初打了個電話,“媽,你來時,多帶點飯菜,嗯,一個朋友也沒吃飯。”
夏澄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麻煩阿姨。”
對?麵傅錦初隱約聽到了她的聲?音,笑容明媚,“哎,這有什麼可麻煩的,正?好做得多,都帶上了,我?這就到醫院。”
夏澄不?想跟他們添麻煩,拎起了包,說:“我?還有事,不?用麻煩阿姨,我?明天再來。”
她瞧著實在局促,裴釗便?也沒阻攔,任她揮揮手,離開了病房,等腳步聲?徹底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裴澤沒忍住又問了一句,“你倆怎麼回事,真沒在一起?”
裴釗輕哼一聲?,神?情寡淡,“要你管。”
“成,我?不?管,你倒是?主動點,該表白好好表白,你是?不?知道,你手術時,她哭得多慘。”
裴釗嗓子有癢,喉結微動,追問了一句,“真哭了?”
走到醫院門口,夏澄瞧見兩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個赫然是?裴振遠。
自從裴慧瀾掌權後,他就開始醉生夢死,知道傅錦初來了北城,才找了過來,他對?傅錦初的感情一直很複雜,落魄後,想起的都是?她的好,甚至想和?她複婚。
他堵住了傅錦初的路,想拉她去咖啡館聊聊。
傅錦初沒想到他竟如此不?要臉,拎著飯盒的手,不?受控地有些?顫,牙關也在打顫,說不?清是?憎恨多些?,還是?厭惡多一些?,“裴振遠,我?們沒可能了。”
拉扯間,她左手拎著飯盒,掉在了地上,有粥灑了出?來。
夏澄心中一緊,單薄的身軀擋在了傅錦初跟前,她晃了晃手機,“麻煩你讓開,否則我?報警了。”
裴振遠冷厲的目光刮過夏澄。
女孩五官精致,瞧著跟高中變化不?算大,裴振遠一眼認了出?來,“又是?你?”
幾年前正?是?這小崽子,險些?將他送進監獄,裴振遠活到這個歲數,還沒吃過這種虧,因為不?想將事情鬨大,才饒了她。
她竟然還敢挑事。
夏澄不?卑不?亢地站著,晃了下手機,“你打傷我?的證據,我?一直留著,警局也有案底,希望你離他們遠一些?,裴先生應該不?想再次上熱搜吧?”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門口已經聚了兩三個人,甚至有人舉起了手機,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了他。
裴振遠臉色難看,拉扯了一下領帶,扭頭離開了。
他走後,傅錦初才回過神?來。
她聽裴澤說起過,當年為了替裴釗擋磚,她被?裴振遠直接砸成了骨折,沒想到再次麵對?裴振遠,她仍有挺身而出?的勇氣。
對?上夏澄關切的目光,她有些?羞愧,嘴唇囁嚅了一下,下意識道歉,“對?不?起,剛剛是?我?沒處理好……”
夏澄彎腰將餐盒撿了起來,搖頭,“不?是?的,阿姨,他不?過是?仗著你前夫的身份,才敢胡作?非為,被?這種人渣糾纏,不?是?你的錯,如果還有下次你直接報警。”
傅錦初心中一暖,“粥雖然灑了些?,還有不?少飯菜,你一起吃完再走吧。”
她右手還拎了一個大袋子,足足有六個餐盒,都是?飯菜。
夏澄笑了笑,“不?了,阿姨快進去吧,他們肯定餓了,我?來時已經吃過了,我?改天再來。”
怕傅錦初萬一受到裴振遠的影響,坐上出?租車後,夏澄還是?將裴振遠出?現在醫院門口的事,告訴了裴澤。
回到公寓剛八點多,夏澄很累,洗完澡,貼了個麵膜,早早鑽進了被?窩,這時林旭然給她發了一條信息:【後天元旦,明晚有約嗎?要不?然一起跨年?】
夏澄沒料到他還會聯係自己,拒絕了,【抱歉啊,我?要和?朋友一起跨年,已經說好了。】
林旭然:【沒事沒事,是?我?邀請得太晚了。】
【最近新?上映一個電視劇,以醫療為題材拍的,你看了沒?】
夏澄:【沒,最近太忙了。】
林旭然:【等你有時間可以追一下,挺好看的,我?這個完全不?了解醫學的都看得津津有味。】
夏澄:【嗯,謝了。】
林旭然:【客氣。】
夏澄穿上拖鞋,來到了趙雪屋裡,提了一句跨年的事,“悠悠估計要陪男友,不?然喊上月月,咱們三個一起過?”
趙雪剛參加完研究生初試,她已經對?過答案,這次考得還不?錯,這幾天,她都沒去自習,天天窩在公寓追劇。
“好呀,那咱們一起。”
第?二天休息,夏澄先去了醫院一趟,病房內陸續有人探望他,夏澄沒多坐。
傍晚時,三個女生一起去市區看的煙花秀,每年跨年臨江這塊都很熱鬨,出?租車都走不?動,她們沒往裡擠,在河邊找了個人不?多的地兒,邊溜達,邊觀看了一下煙花。
夜空浩瀚,各種顏色的煙花,在空中綻放時,徹底點亮了夜空,當真是?五彩斑斕,絢麗奪目。
想起躺在醫院的裴釗,夏澄錄了一個視頻,給裴釗發了過去,那邊沒回複。
在江邊待久了有些?冷,方悅提議去咖啡館坐坐,跨年這晚,萬象屋十二點才下班,坐在靠窗的位子,同樣可以瞧見煙花。
既暖和?又可以賞景。
趙雪和?夏澄都沒意見,三人找了許久,才找到空位。
夏澄錄了一個視頻,給夏銘易發了過去,夏銘易還發來一個消息,【今晚估計不?好打車,等會兒結束,我?去接你們。】
中途夏澄去了洗手間一趟,剛出?來,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視頻通話,裴釗打來的,夏澄心中一慌,不?小心點了掛斷。
收到她發來的視頻,裴釗唇角不?由帶了笑,他特意換了身好看點的衣服,收拾妥當才給她打過去,誰料竟被?掛斷了。
他薄唇緊抿,神?情肉眼可見地萎靡。
直接將手機丟到了一旁。
夏澄此刻已經走到了窗邊,外麵煙花璀璨,漂亮得不?可思議,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給裴釗撥了過去,“抱歉啊,剛剛手滑,點錯了。”
裴釗略坐直了些?,輕輕嗓子,問:“去看煙花秀了?”
“嗯,好看嗎?”
夏澄背靠窗戶,舉起了手機,自己的臉,隻入境一半,後麵是?漫天的煙火。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她身上,一聲?“好看”也說得繾綣深情。
夏澄有些?受不?住,耳根悄悄紅了,“那、那我?掛斷,多給你拍幾個。”
說完,不?等他反應,掛斷了。
裴釗果然收到她幾條視頻,還有照片,他嘖了一聲?,不?知道煙花有什麼好看的,因為是?她發的,他還算珍重,全部看完,還罕見地發了一條朋友圈,附文【好看】。
秦曠率先跳出?來回複:【不?是?吧,你小子什麼時候喜歡煙花了?】
趙翔故弄玄虛:【好看的也許不?是?煙花?】
聶飛陽:【有情況?】
坤子:【不?是?在養傷,還有閒心搞這些??不?對?勁啊兄弟。】
裴釗收到不?少點讚,唯獨沒有她的,一晚上都不?太痛快。
第?二天裴釗辦理的出?院。
夏澄也來了醫院,她過來時,正?好看見裴澤在大廳辦理出?院,她想付款,裴澤沒同意,“他醫保報得多,本來就花不?了幾個錢,肇事司機還賠了些?。”
夏澄隻得上了樓,病房內,裴釗也換成了自己的衣服,淺灰色大衣,米色毛衣,更?像裴澤喜歡的類型。
傅錦初和?傅奚白正?在收拾東西,前來探望的有不?少人,病房裡單牛奶、酸奶就有十幾箱,還有各種水果籃,花籃。
夏澄打了聲?招呼。
傅錦初衝她招手,“小橙子來了?坐沙發上吧,我?先把床上的東西收拾一下。”
傅錦初將櫃子裡的被?褥都拿了出?來,床上擺了不?少東西。
“您忙,阿姨不?用招待我?。”
夏澄也幫著拎起了牛奶。
裴釗慢吞吞下了床,對?夏澄說:“你歇著就行,讓奚白拎。”
傅奚白幽幽看了裴釗一眼。
傅錦初也說:“你歇著,讓阿白和?阿澤拎。”
夏澄笑了笑,“沒事,不?重。”
傅錦初和?裴澤都開了車,後備箱裝得滿滿的,夏澄提出?告辭時,被?傅錦初拉上了車,“今天阿釗出?院,正?好給他慶祝一下,你和?阿白也來,咱們幾個正?好湊一桌,你也嘗嘗阿姨的廚藝。”
裴釗住在爺爺送的那棟小洋樓裡,經過幾年的風吹日曬,外麵牆皮掉落得挺嚴重,那兩顆桃樹尚在,瞥見光禿禿的桃樹,夏澄一下就想起了他用桃花拚成的祝福語。
心中不?由動了動。
裴澤有鑰匙,已經打開了門。
一樓僅有一間臥室,秦曠偶爾會住這兒,裴澤問了裴釗一句,“東西放二樓吧?”
裴釗點頭,“彆卸完,你們下午拎走幾箱,不?然,直到過期也吃不?完。”
裴澤說:“我?們就算了,給奚白和?小橙子多拎幾箱就行。”
傅錦初笑眯眯地說:“那你們搬吧,我?去超市買點菜,等會兒給你們做大餐。”
裴釗說了一句:“也不?用太麻煩,隨便?買點就行。”
說完,他手機響了起來,是?同事打來的,問他實驗數據,裴釗拿著電話去了陽台。
他們三個則將東西搬到了書房,這個書房,夏澄高二也來過,裴釗送她的禮物就放在這個房間。
幾年過去,書房幾乎沒什麼變化,大眼一溜,也就書架上的書多了一些?,夏澄甚至瞧見了那幾本中醫書籍,竟然還在。
一人跑了□□趟,裴澤說:“差不?多了,我?再跑一趟就行,你倆歇歇,不?用下去了。”
傅奚白渴死了,見書房內有飲水機,直接抽了個一次性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夏澄倒了杯,“學姐,你也來一杯。”
夏澄沒跟他客氣,兩人靠在了書桌上,瞥見書架上的醫書傅奚白一時好奇,抽出?了一本,不?小心碰到了書架上的盒子,盒子直接掉了下來,裡麵的各種票據也灑了出?來。
夏澄彎腰撿了一下。
傅奚白說:“哎,好多飛機票,這是?什麼?遊樂園的通票嗎?表哥不?是?一向不?喜歡這種地方,怎麼一個人去了遊樂園這麼多次?”
確實有好多機票,這幾年幾乎每次假期,他都飛來了北城,每次都要去遊樂園一次。
在這個遊樂區,夏澄還和?他一起玩過碰碰車。
這個地方比較坑的一點是?為了限流,其中十個比較火爆的項目隻能玩一次,其中就包括碰碰車,門票後麵印的有碰碰車圖案,隻要打上勾,就不?能再去了。
這些?票的背後隻有碰碰車打了勾。
夏澄怔怔的,有些?出?神?。
傅奚白又說:“還有這個,這是?什麼?”
夏澄瞟了一眼,目光忽地一凝,竟然是?咖啡館的優惠券,那家店,每去十次,會送一杯咖啡或者一個小玩偶。此刻地上有三隻小玩偶,還有一張標注去了七次的卡券。
記憶不?受控製地飄到了幾年前,在這家咖啡館裡,他們曾做了一下午的試卷,出?來時,他還情不?自禁吻了她。
傅奚白的嘀咕拉回了夏澄的思緒,“啊,還有好多夕陽照,靠,沒想到我?表哥這麼文藝,竟然還喜歡一個人拍日落,背影好荒涼,怎麼這麼像廠房。”
夏澄盯著照片多看了幾眼,眼睛忽地有些?發酸。
和?他相處融洽的那段時間,夏澄覺得最開心的日子一共有三個,一個是?在遊樂園,他幫她買奶茶,帶她去玩碰碰車,被?撞時,她羞赧又緊張地將臉頰埋在了他肩上。
一個是?他帶她去廠房,讓她看他的發明,她開心地拍了張夕陽照,還偷拍了他的照片。
另一個便?是?一起去咖啡館寫卷子,他說要請教她題,卷子都沒帶,似乎隻是?為了見她。
夏澄一直以為隻有自己珍視這三個日子,他從未放在心上,一張張遊樂園門票,一個個咖啡館卡券,連同夕陽照,都指向一個事情,也許他也同樣珍視著。
夏澄心臟漲漲的,一時酸澀難言。
她又想起了他的一次次圍堵,他堅持不?懈的追求,她曾以為他是?心血來潮,難道他也喜歡了她很久嗎?
夏澄小心翼翼將機票、卡券全撿了起來,放進了盒子裡,傅奚白將盒子重新?放到了書架上,不?由感慨了一句,“沒想到表哥還挺念舊,難怪之前十一、寒暑假,總有幾天,見不?著他人,原來偷摸回了北城。”
裴澤拎著最後兩箱酸奶上了樓,“什麼偷摸回了北城?”
“說阿釗表哥呢,我?還以為因為裴振遠,他不?願意靠近這個傷心地呢,沒想到回得挺勤。”
裴澤打趣地看夏澄一眼,笑了笑,“你管他勤不?勤。”
他順手拆開一箱酸奶,遞給了夏澄和?傅奚白,隨即問了一句,“小橙子,能喝涼的嗎?需不?需要給你熱一下。”
夏澄搖頭,“謝了,涼的就行。”
三人下樓後,裴釗還在打電話,陽台麵積挺大,裡麵擺了一個藤椅,一個藤桌,筆記本也被?他拎到了陽台上,像是?在核對?數據。
幾人都沒打擾他,傅奚白打開了電視,裴澤和?夏澄去廚房看了眼,打算幫忙洗菜,夏澄被?裴澤趕了出?來,她隻好看電視去了,說是?看電視,她忍不?住一直瞟向陽台的方向,裴釗窩在藤椅裡,時不?時劃一下鼠標,側臉帥氣又專注。
夏澄不?由有些?出?神?,傅奚白遞給她開心果時,她才回神?,剛吃了沒幾顆,餘光瞥見裴釗關了電腦,夏澄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不?由撇開了目光。
裴釗徑直朝沙發走了過來,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女孩乖巧的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都籠在光裡,白皙的膚色像是?會發光一般,卷翹的眼睫下,是?烏溜溜的眸和?挺直的鼻梁,每一處都說不?出?的精致。
想讓人刻在心頭,時不?時觀賞。
他越過茶幾,在夏澄右手旁的小沙發裡坐了下來。
裴澤端著飯菜走了出?來,夏澄忙站了起來,裴釗伸腿擋住了她的去路,“歇著,奚白你去。”
他的偏袒明目張膽,裴澤和?傅奚白眼中都帶了打趣。
夏澄臉頰發燙,小聲?說:“做飯都沒幫忙,端個菜又不?累,你讓開。”
重逢後,她大多時候都冷淡疏離,語氣甚少這麼軟,裴釗心中軟成一團,鬼使神?差讓開了,也跟著站了起來。
夏澄偏頭,“你怎麼也起來了?小心你的傷,你快坐下,我?們端就行。”
裴釗清了清喉嚨,有些?受用,“沒事。”
夏澄扶住了他的手臂,“那也不?行,你坐下。”
裴釗聽話地坐了下來,溫順極了,哪兒還有平日的囂張,廚房內,傅錦初也瞧見了這一幕,眉眼間全是?欣慰的笑。
小時候的他臭屁又乖張,傅錦初都怕他長大了討不?到媳婦,誰料能找個這麼好的。
夏澄來到廚房時,傅錦初還笑眯眯地說:“你和?阿釗聊聊天就好,不?用過來,讓阿澤他們端。”
她一臉姨母笑,夏澄臉頰不?由有些?燙,“沒事阿姨。”
一頓飯吃得異常局促,期間傅錦初拿公筷,給她夾了好幾次菜,夏澄有些?不?自在。
快吃完時,傅奚白想起了那一疊疊遊樂園門票,說了一句,“表哥,剛剛我?看書時,不?小心碰翻了你的圓盒,掉出?來一堆卡券,夕陽照,真沒想到,你還喜歡去遊樂園。”
裴釗下意識朝夏澄看去,夏澄也偷瞄了他一眼,四目相對?,夏澄的臉不?由紅了,目光也有些?躲閃,像是?在緊張,在羞赧,唯獨沒有排斥和?反感。
裴釗眼眸微動,吃完飯,傅奚白要回學校,夏澄打算回家,傅錦初說:“阿澤,你送送他們。”
裴釗也跟著站了起來。
夏澄忙說:“你就不?用送了。”
裴釗:“沒事,幾步的距離,醫生也說了,不?能一直躺著,要適度運動。”
夏澄沒再多說什麼,和?傅錦初道彆後,走出?了洋樓,裴釗對?裴澤說:“你先送奚白,等會兒回來,再送她,我?們在小區門口等你。”
學校和?夏澄家在兩個方向,他這麼安排倒也合理,傅奚白促狹地衝她擠眼,夏澄眼睫輕顫,忽地有些?不?自在。
難道他是?想和?她單獨相處?
心跳不?自覺快了幾分。
裴澤將車子從車庫開了出?來,帶著傅奚白離開了小區,他們走後,周圍的空氣都好似稀薄了些?。
夏澄沒敢看他,裴釗的目光,卻落在她身上,她穿咖色大衣,一頭長發柔順地披散在後麵,陽光的映襯下,她精致的麵容愈發白皙透亮,那雙眸也清澈純美,勾人於無形。
“門票和?卡券都看見了?”
夏澄點頭,忍不?住偏頭看他,終於問出?了口,“是?,裴釗,你、你坦白說,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
裴釗點頭,深邃的眸仍落在她身上,“分彆後的幾年,沒有一天不?惦記你,你呢?這幾天這麼緊張我?,是?出?於感激同情,還是?什麼?”
夏澄臉頰上蔓上一絲紅暈,忍不?住彆開了腦袋,小聲?嘀咕了一句,“你說呢。”
“我?不?知道。”見她想躲,裴釗擒住了她的後腦勺,對?上了她乾淨的眸,語氣再認真不?過,“夏小橙,我?隻喜歡你,也希望你對?我?能有一點喜歡,如果沒有,我?寧可繼續追你,也不?要你的施舍。”
夏澄受不?住他的目光,臉頰紅撲撲的,心跳也很快很快,哪怕不?肯承認,她也無法再欺騙自己,這些?年,她自以為忘掉了他,實際上,隻是?將自己封閉了起來。
從始至終,唯有他的存在,是?最特殊的,會讓她緊張,讓她心慌,讓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他的出?現,幾乎構成了她全部的心事。
經過過車禍,她深刻意識到生命的脆弱,在生命麵前,一切的愛恨情仇都顯得不?值一提,她不?想再糾結過去,想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既然還會再次對?他心動,何不?試著在一起呢?
她忍著羞赧,對?上了他漆黑深情的眸,“不?是?施舍,裴釗,你也不?需要這麼穿,我?喜歡的裴釗,哪怕穿黑色,也意氣風發,再好看不?過,我?喜歡原本的你,不?是?任何人能代?替的。”
她鼓起勇氣說:“我?們在一起吧。”
裴釗心尖一顫,眸色又暗了些?,他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傻瓜,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
裴釗喉結發緊,沒忍住,低頭在她眼睛上輕輕吻了一下,“夏小橙,我?也喜歡你,不?,不?是?喜歡,我?愛你,隻有你。”
“愛”這個詞,讓夏澄心頭不?由一震,眼窩也有些?發酸,就仿佛在沙漠走到了多年,已經陷入絕境的旅人,已經放棄了,卻忽地發現了綠洲,她原本想要的不?過是?一口水,得到的卻遠超所想。怕沒出?息地掉眼淚,夏澄將臉頰埋在了他肩膀上。
裴釗心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摟住了她。女孩小小的一隻,抱住她時,他仿佛抱住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