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獸醫站那三十個棚都住滿了,都是各隊來看病的牲口?”謝虎山開口問道。
謝啟茂把豬血挑了幾塊放進自己母親的粥碗:
“滿了,排隊呢,這不是吹,好幾個生產隊跑遠路也得來咱們獸醫站治病,因為他們公社的獸醫不會治,也就是棚少,再來三十個棚,也得滿。”
說起自己感興趣的牲口話題,謝啟茂的話多了起來:
“而且好多地方的獸醫站淨瞎整,有那傷了腿的牲口,明明能治好,他們非要說治不好,就讓人家牽回去殺了,老這麼乾,那各隊都不是傻子,就朝咱這裡送唄,其實就是嫌治外傷麻煩,累,需要盯著,還錢少,所以懶得治,打聽去吧,這麼乾的,都是縣裡下來的年輕獸醫,吃不了苦,受不了累,聞不得臭,也不明白大牲口對生產隊的重要性。”
“大爺,這麼多人陪著牲口住院治病,獸醫站要不考慮加個小食堂,肯定比你們去公社食堂吃得好,還能賣個飯掙點副業錢。”謝虎山幫謝啟茂倒著酒,嘴裡開口說道。
謝啟茂愣了一下,不明白侄子為啥提起食堂的事:
“咱公社獸醫站滿打滿算六個人,公社食堂吃口得了,是有的公社獸醫站自己開小食堂,那是……那都是不務正業,業務弄不明白,這才開個食堂,明著是自己吃,實際是乾點副業賺點錢,再把賺的錢說成是給牲口治病掙的,顯得好看,不然年底縣裡一問業務,接診三十頭,治死三十頭,一分錢沒掙,還賠了不少錢,那不得羞死他們!”
“咱獸醫站牲口我都治不過來,不算臨時鬨小毛病來看病的,你就光算三十頭住院的牲口,六個人,一個內勤,五個獸醫,一個人就得盯六頭,一年到頭除了春耕和秋收,大夥忙著種地,我們能喘口氣,剩下的時候幾乎都是滿棚滿圈,乾啥副業?哪有那精力?”
生產隊的牲口生病來獸醫站治病住院,和人去醫院住院一樣,要花錢的,三十個牲口棚就相當於三十個牲口住的小單間,光收住院費就能收不少,更彆說用藥或者手術之類。
而且給自己看病,生產隊社員可能舍不得錢,但是給牲口治病,再窮的生產隊也不吝嗇,畢竟牲口住院花的錢再多,也比買一頭新牲口的錢少。
謝啟茂的獸醫技術全縣馳名,很多離得遠的生產隊都願意把牲口送來讓他治,他給牲口治病都忙不過來,哪有心思搞什麼小食堂,全都是業務研究不明白的獸醫站,靠開小食堂能弄點葷菜,賣給車把式或者想吃肉的老百姓,掙點錢算業務頭上,讓自家彙報工作時成績好看點。
“你聽虎三兒說完,嘮嘮叨叨說啥呢!”陳春香現在看侄子謝虎山一百個順眼,看到謝虎山剛問一句話,自己丈夫就嘮叨一大堆,馬上在旁邊幫謝虎山敲邊鼓。
謝啟茂看看陳春香,低頭端起酒盅喝了一口,不再吭聲,繼續給奶奶夾豬血。
“是這樣,大爺,我現在吧,負責我們隊的一個副業組,賣燒餅餛飩,都是素的,吃的人少,兩個人累一天,頂多混個不掙不虧,三個人就得虧錢,我想給它改改道兒,弄點肉,大夥現在沒那麼缺錢,五天趕次集,都舍得花個三毛五毛開開葷。”謝虎山看謝啟茂把豬血快都夾奶奶碗裡,趕忙搶了一塊夾給大媽,嘴裡說道:
“但咱大隊你也了解,韓書記是保守派,大隊沒養那麼多豬,全都是為了過年分點兒肉養的,你要加個食堂,就能正大光明讓食品公司下屬的肉聯廠給你供肉,我們副業組吧,也就能從大爺你這兒買一批肉,不然我們去肉聯廠,人家根本不可能搭理我們,都是公對公,最差也得是個社辦廠才有資格采購。”
農村的肉主要是各生產隊的養豬場養殖,一些富裕的生產隊會發放豬崽給社員圈養,比如養兩頭豬崽,一年以後長到一百二十斤,隊裡收回一頭,留下一頭給社員。
但中坪村沒有這種安排,就是各隊養豬場養殖,而且數量都被嚴格控製,這跟韓老狗的保守有關係,他認為豬的數量太多,必然要從人和大牲口的嘴裡搶糧食吃,他寧可省下糧食和錢去添置驢馬這些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