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一丈青被謝老六調教的不可能讓其他牲口近身,但這次吃了藥,藥效發作之後,瘸驢在它眼中都賽貂蟬。
於是當晚有頭母驢得到了寵幸。
以此類推,用了幾瓶酒,謝虎山就讓這些驢揣上了中坪這一帶最好的公馬的崽子,估計來年開春就能給生產隊添六頭小騾子。
主要是可持續,這六頭母驢歲數都還不算大,一年懷一次,最少還能懷個幾年。
謝老六是在一丈青抑鬱之後,以及三隊牲口棚多了幾頭瞎驢瘸驢才發現了這個問題。
一丈青雖然是不會說話的動物,但動物也有情緒,也有智商。
彆說公馬抑鬱,換成男人也得抑鬱。
想象一下,一個英俊瀟灑威風凜凜的年輕男人,被最信任的父親下藥,然後借著藥效被迫和六個癱瘓瞎眼的醜女人上床。
上完床之後,那六個女人還跟你成了鄰居,懷著你的孩子,天天刺激你不斷回憶那些不堪回首的夜晚。
男人抑鬱謝虎山見過,但公馬抑鬱,謝虎山真沒見過。
一丈青的抑鬱反應就是有點像行屍走肉,眼珠沒了靈氣和傲氣,聽謝老六的口號反應很遲鈍,總是慢半拍,在馬棚裡的時候就是脖子伸直,腦袋低垂看著前方,沒有焦點。
吃東西也沒胃口,比平時吃的少。
對謝老六的態度也逐漸變得暴躁。
也就是謝老六經驗豐富,把一丈青送去獸醫站住了一個半月的單間,天天讓它去空地撒歡曬太陽,又把六頭母驢跟它隔開,確保它看不見那六個貨,這才把它慢慢治好。
“不是我說,這馬和人一樣,它再這麼憋屈下去,哪天我要是趕著它出門,它一個想不開,看到路邊有個深坑,就能找機會衝下去自殺摔死,這馬可比狗聰明,也更像人。”謝老六一碗白酒下去,話多了起來,對寇東漢,張誠嘮嘮叨叨的說道:
“傻子找媳婦,還知道要找個好看的呢,那馬也一樣啊,這馬就跟我兒子差不多,我親手養大的,你說,讓他給弄了六頭母驢糟蹋了,現在雖然治好了,但一丈青跟我也不那麼親了,原來讓乾啥乾啥,現在喂草料,它都先聞聞,防著我。”
“我一把歲數了,哪天說沒就沒了,一丈青那可能就是我這輩子養的最後一匹馬,養成這樣,我心裡能好受?我說句難聽的,我之前還指望這馬給我陪葬埋一塊兒呢,配種這事發生前,如果我要死了,一丈青不吃不喝能跟我一塊走,現在我看,費點勁,可能想開了,我們家老大和大秀喂它,它現在都能稍微吃點兒了。”
“六叔,酒見多,哪能人跟馬埋一塊兒,你要這麼整,六嬸都得急眼。”寇東漢聽謝老六說的不像話,笑著提醒道。
謝老六張嘴說道:“她恨不得我連塊墳地都沒有,能跟我埋一……”
“彆喝點酒兒就瞎咧咧!”大媽端著一盤炒雞蛋進來,聽到公公謝老六的話,開口嗬斥道。
謝老六被兒媳婦懟也不生氣,低著頭嘿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謝虎山在旁邊幫謝老六倒酒:“六爺……我吧,我現在是生產隊長,明年配種……”
“當隊長就不是你了?還明年?明年你再敢給一丈青下藥,我給你灌藥塞豬圈去!”謝老六朝著謝虎山一瞪眼。
“不是,我是想說,明年配種不這麼乾了,這事是我乾的不太地道,但副業組那六頭驢明年開春騾子生出來,是一丈青的種,骨架肯定錯不了,留著養大了拉車還是賣出去,都有人搶著要。”
“廢話,一丈青那是我挑的,骨架一寸一寸摸出來的,不是好馬我才不讓隊裡買它。”謝老六聽謝虎山誇一丈青,哼了一聲。
謝虎山陪著笑臉:“是是是,不過明年一丈青想配種,我也不用它,一是怕六爺你真跟我急眼,二來是,看不上它。”
“啥玩意?看不上誰?”謝老六被謝虎山的話整得有點懵,他用渾濁的眼珠盯著謝虎山,懷疑自己聽錯了。
彆說中坪,就是在浭陽縣,拋開部隊的軍馬不談,他這匹一丈青排進前五名沒問題,這匹一丈青他一直跟外麵人吹是三河大馬,雖然是吹牛,但確實是渤海挽馬與三河大馬生出來的串子,依靠三河馬的大骨架,在浭陽一群渤海挽馬中完全足夠鶴立雞群。
“我本來想陽曆年過完再跟您說來著,隊裡不是準備養奶牛嘛,陽曆年之後,縣畜牧局派技術員下來蹲點幫扶,幫咱們把飼養場地先建好,配套設備購置齊,我尋思等他來跟您說,您能信,我怕我說了,您當我吹牛。”
“先說。”
“按照縣裡養殖奶牛建養殖場的要求,那是能容下三十頭牛的地方,前期用不上,就準備先弄五頭奶牛,這還是縣裡咬著牙給解決的,不然買不著,剩下那麼大地方乾點啥呢,縣畜牧局的人吃飯的時候給我出了個主意,他說你要有地方,有本錢,有人,有鐵路關係,最好是倒騰一批伊犁馬。”
“伊犁馬好養活,在咱們這邊有過成熟的養殖經曆,能適應咱們浭陽的水土,最好是去伊犁買,那邊一頭成年大馬的價格,比咱們這便宜一半還多,要是隊裡有人不怕辛苦,敢出遠門,再懂挑馬,去趟XJ倒騰二十多匹馬回來,扣除路上開支,轉手一賣,三四成利潤問題不大。”
“縣畜牧局看大爺的麵子才說,一般人人家不告訴,說了也買不起,三頭五頭不值當走一遭,縣畜牧局跟那邊的畜牧單位有聯係,正計劃引伊犁馬到華北,所以如果要是能買最少二十頭,人家縣畜牧局就能派技術員和乾部跟著辛苦去一趟,好歹也算是個政績。”
“我鐵路有關係啊,這事我一聽能乾,所以準備年後建起養殖場,就讓馬老五挑幾個車把式跟著縣畜牧局的人去伊犁買馬,到時候運回來,我讓伊犁馬配那幾頭驢,是不是比您老的一丈青更合適,那可是純種伊犁馬。”
“伊犁馬確實是好馬,這不能說瞎話,確實好,我騎過,比我之前騎的頓河馬還要好,僅次於我最開始騎的那頭三河馬。”說起馬,謝老六表情很認真,不會違心的吹噓自己那頭三河串子比伊犁馬還要好。
謝虎山朝謝老六笑吟吟的說道:
“六爺,你要是願意,覺得身子骨還行,能出遠門,孫子安排你坐火車一起去伊犁一趟,挑完把馬帶回來,你看中哪個,哪個劃給你讓你負責養,你要都喜歡,養馬場都歸你管著,孫子夠意思不?”
“伊犁馬……伊犁馬……你聽說給大夥發自行車啦?”謝老六嘴裡含糊嘟囔了幾聲伊犁馬,隨後側臉瞧瞧謝虎山,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謝虎山點點頭:“發了,一家一輛,大媽推著那輛就是隊裡發的。”
謝老六又開口問道:“那伊犁馬我要看上,不能再給下藥配種了吧?”
“咱隊裡六頭瞎驢伊犁馬回來不配誰配?”謝虎山對謝老六問道。
謝老六想都沒想的說道:“一丈青唄,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就可著它一個讓母牲口糟蹋唄,彆糟踐純種馬了。”
1979年最後一個月的最後幾天,就這麼輕輕巧巧的過去了。
陽曆年過的悄無聲息,浭陽縣這邊更注重農曆,所謂元旦,對大夥來說也就是嘴邊一提的事,都不值得特意包頓餃子。
陽曆年過去沒幾天,縣畜牧局的技術員就下來中坪農技站蹲點,這年頭,對農村的扶持還不單單是出台一條政策,或者就是喊一句口號。
而是要有相關專業人手下來教學,畢竟搞不好農民都是文盲,政策都聽不明白,必須有人下來解讀。
技術員已經在規劃的空地上開始實地考察,三隊隊部內,謝虎山還在給人做思想工作。
他不善於乾這個,老楊適合,但三隊這事,不值當老楊特意跑來,而且他也不了解內情,不知道該怎麼下嘴。
這老東西的經曆也非常傳奇,在中坪那也是家喻戶曉,臭名遠揚的人物,老一輩中老馬家的人才,與同輩的謝老三,謝老六,韓滿弓,陳守旺等中坪傳奇人物齊名的存在。
先不說他之前乾過啥,就說堯山一解放,老家夥撒腿就跑了,一路輾轉跑去了內蒙,在那成了牧民,給人家放牛放羊。
不過肯定沒死成,因為他在審訊時交待自己有重大立功表現,那時候得虧辦他這個案子的人很負責,不然當他扯淡,給他一槍也就死了,結果真查出來,他確實立過功,而且當事人還在世,甚至特意去了內蒙一趟當麵為他作證。
但也沒有特彆刁難他,平時該種地種地,他也沒兒孫,鰥夫一人,死了還不知道埋哪呢。
這老地主養了二十年的牛羊,給人家牧民放牛擠奶,那經驗肯定豐富。
技術員問起謝虎山,奶牛養殖場誰負責時,謝虎山第一反應就是他。
“你能在內蒙給人家養牛,就能在中坪給隊裡養牛,你說,當年槍斃你,人家牧民直給你求情,說你養牛養的好,不辭辛勞,大風大雪不顧性命去找走失的牛羊,這說明你肯定是可以,我跟你說,我不是跟你商量,三隊我當家之後,沒有民主,隻有專政,我說了算,懂嗎?”謝虎山看著麵前駝背的老頭,說了半天好話,老頭死活不同意,謝虎山乾脆暴露本性,敲敲桌子:
“老梆子,我跟你說,隻要你拿出之前對待牧民的態度,彆拿你當年先糊弄遊擊隊,後糊弄日本子的態度,我相信你肯定能養好,醜話說前邊,牛要是擠不出奶,我讓技術員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