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秋雨連綿。
陰沉的蒼穹像是被刀子劃了個口子,嘩啦啦地向人間淌著大雨,冰冷的水汽伴隨著幽涼的風,順著門窗的縫隙往大殿裡鑽。
沈定珠身子嬌,不能熱著,也不能冷著,這些天沒有人伺候,她已有些憔悴。
外麵有人定點來給她送膳,每每沈定珠想詢問宋嬤嬤的傷勢時,門外的禁衛就像石頭人一樣,半點聲音都不出。
她終於知道,蕭琅炎要將她框死在這個寂靜孤獨的地方。
這是他給她的懲罰。
最近,蕭琅炎在朝中下令,推遲祭祖的日子,他說連綿大雨,上山祭祖的路並不好走。
朝中已有耳目聰明的臣子,得知消息,皇上與沈貴妃鬨了矛盾,恐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皇上無心祭祖,故而推遲。
一時間,猜測什麼的都有。
但不管怎麼樣,沈貴妃若是失寵了,於不少想將女兒送進宮裡的家族來說,是一件好事。
沒了沈定珠,蕭琅炎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朝政上,臣子們都感覺得到,最近皇上心情欠佳,處理政務的手段,往往更加狠辣絕情。
大家小心翼翼上朝的時候,都深怕觸了皇上的黴頭。
也恰是此時,蕭琅炎同意了禮部的奏請。
早在他登基後的第二年,禮部就不斷勸誡,希望皇帝充盈後宮,早日開枝散葉。
這也是帝王穩固朝權的一種方式。
但蕭琅炎是個不近女色的人,做王爺的時候,府邸裡就沈定珠一個侍妾,當了皇帝,象征性地納了幾個家世重要的妃子,卻一步也不踏入後宮。
直到沈定珠被他帶回宮中,他才又像是有了“情欲”。
最近沈定珠受到冷落,禮部找到機會,繼續上奏折,建議皇上考慮繼續納妃,冊立皇後。
蕭琅炎這次沒有像以往一樣嚴厲拒絕,反而淡淡地將折子扔給徐壽,並吩咐:“你拿去給崔德妃,讓她舉辦賞菊宴,按照禮部擬的名單,邀請各世族的閨秀入宮賞菊。”
徐壽接旨,多嘴問了一句:“皇上到時也要出席?”
蕭琅炎抬起薄眸,冷冰冰地看他一眼。
徐壽被他的目光看的,背後頓時起了一層冷汗:“奴才多嘴,奴才這就去照辦。”
他心裡暗罵自己糊塗,皇上既然都願意選擇順眼的閨秀入宮為妃了,那當然是要出席的啊!徐壽下意識以為,蕭琅炎依舊還是過去那樣,為了沈定珠,什麼都會拒絕。
“等等。”蕭琅炎叫住了他。
徐壽轉過身:“皇上可是有彆的吩咐?”
蕭琅炎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下頜緊繃。
他扭頭,目光透過半敞的窗子,越過層層疏密的雨絲,看著遙遠的瑤光宮一角。
“她的那些宮人都安頓走了?”
這個“她”,徐壽自然明白是誰,沈貴妃的名字,現在猶如禁令,皇上自己不提,彆人更不敢說。
徐壽低下頭,忙道:“都按照皇上的吩咐,將他們分開,安排去宮裡的各司了,也有專人看管,隻是那宋嬤嬤一直沒醒,岑太醫說她的狀況不樂觀,當時滾下台階的時候,磕著了頭。”
蕭琅炎收回目光:“宋嬤嬤是宮裡的老人,死了可惜,那就讓太醫院多多照顧吧。”
徐壽垂首:“是。”
……
沈定珠趴在桌子上,黑發披散,滿地和桌麵,都是她練過的字,洋洋灑灑的紙張,數不清有多少。
美人就像是失去一半靈魂的木偶,呆呆地看著紙上自己的字。
這時,門外好似有人大聲說話,遙遠地傳來。
“再得寵又有什麼用,恐怕自己也想不到會摔的這麼慘吧!聽說皇上已經準備,等皇後娘娘一進宮,就將公主送到皇後娘娘的膝下撫養,有些人啊,竹籃打水一場空,真是風水輪流轉,可笑的很呐,活該!”
沈定珠麻木地聽著,淚珠卻從眼眶中滴落,將紙張全部浸濕。
她聽得出來,這是杜婕妤的聲音。
之前她得寵的時候,杜婕妤稱病躲得遠遠地,現在她被幽禁在瑤光宮,杜婕妤便又神奇地病愈了。
外頭的聲音不斷傳來,沒有人阻攔杜婕妤的嘲諷奚落,隻要她不靠近瑤光宮,禁軍自然也不會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