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門口,封斂牽著佐伯俊雄朝裡麵走去,這是他調來這個學校任教的正常而平和的一天。
這是他調來絨花小學的第一天,他很喜歡這份工作。
從大學畢業後,他成為了一名合格的老師,在學校附近的公寓重新租了間房子,
公寓的空間不大不小,就像小林杉子當年說的一樣,如果沒什麼意外,他的一生可能會就這樣平淡下去。
在絨花小學任教的時光,平凡又充實。
他帶著一年級三班,在這個班,他有一個最喜歡的孩子,名字叫佐伯俊雄。
他很喜歡這個孩子,今年的封斂已經28歲了,卻還是單身。
八年前他曾經有和綠川真奈美成為戀人,甚至一度還差點求婚,但是一場車禍改變了一切。
綠川真奈美變了。
這麼說可能會有些人渣,但是這就是封斂麵對綠川唯一的感覺。
綠川總是會來醫院看他,和他聊天,講她身邊發生的事情。
她比車禍前變得健談了,也變得更加開朗活潑了。
她身邊似乎多了很多朋友,有同性也有異性。
整個人的愛好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的一切都和記憶裡的那個綠川不一樣,於是封斂不得不考慮一種極端情況。
那就是綠川也換人了。
她的身體被其他人使用了,就和自己多年前成為了小林俊介一樣。
綠川的身體裡也住著其他人。
這樣就能解釋綠川為什麼和他記憶裡的人不一樣,而且當自己提起兩個人的過往時,綠川也是一臉懵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封斂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的。
於是本來還因自己居然會對綠川產生厭煩情緒而感到自責和痛苦的封斂,瞬間輕鬆了。
為了防止是自己誤會了,他出院後還拿兩個人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測試過綠川,結果不出所料。
綠川已經不是和他相戀的那個人了。
這個結論雖然讓人覺得很難過,但是封斂卻無力改變。
他也曾做過許多努力想讓真正的綠川回來,可是到最後,他被人大罵是神經病,還被扇了一耳光。
在那之後,“綠川”就和他分手了。
他沒有求婚成功,甚至再也沒有求婚機會。
看著家裡那枚珍珠戒指,他很多次都想把它丟掉,不願意再去回憶那段痛苦的感情。
可是看著那黑色的絲絨盒子,他總是下不去手。
抱著某種天真到荒謬的想法,他留下了訂做好的婚服和戒指。
也許他的綠川會在未來某一天回來、回到他的身邊呢?
那是他唯一心動的愛人,他分不出其他精力再去和其他異性聯誼社交。
也許,這輩子他都會苦等綠川,直到綠川回來,或者他的生命結束。
八年來他就一直過著平淡的單身漢生活,找不到愛人的他,自然是沒法成為像小林夫婦那樣偉大優秀的父母,他應該不會有孩子了。
封斂想,也許就這麼一直以老師的身份活下去也沒什麼不好,而在他教的這班學生中,他最有好感的孩子是佐伯俊雄。
他了解到,佐伯俊雄的父親是插畫師,母親是一名家庭主婦,也許是受了父母的影響,這個孩子活潑天真卻也溫柔敏感,比起其他孩子層出不窮的惡作劇和頑劣的性格,俊雄這個孩子格外的與眾不同,他更內向、更文靜。
“簡直不像個6歲的男孩!”
辦公室裡的其他任課老師卻不太喜歡俊雄,他們評價這個孩子沒有男子氣概。
孩子總是對大人的情緒格外敏感,俊雄也不是很喜歡其他老師,無論是一班的青山老師還是二班的川上老師。
他隻喜歡年輕又親切的小林老師,能被分到三班真是太好了,俊雄看著牽著自己的小林老師,對方高大帥氣的形象讓他崇拜不已。
這樣的日子持續著,直到從某一天開始,俊雄突然缺席,並且一連數天無故缺課,沒有請假也沒有通知。
他給俊雄的家裡打過無數次電話,可是電話總是滴滴幾聲自動轉到語音箱裡,根本無人接聽。
又是下課時候,封斂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學生學籍資料表,再一次將電話撥打過去,出乎意料的是,這次電話沒有等多久就被接通了。
“喂您好,我是小林俊介,俊雄的導師,俊雄最近沒有來學校,請問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電話那頭隻有細細的、彷佛隔著很遠的呼吸聲,還帶著嘶嘶的電流聲,沒有人答話。
“今天下午我會前往拜訪,希望您能方便。”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瞬間消失了,一個低啞的含糊不清的嘟囔聲傳來,封斂耐心的聽著,卻什麼也沒聽出來,伴隨著一聲貓叫,那邊掛斷了電話。
封斂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手機,然後開始翻找著佐伯俊雄的那一頁資料,接著就看見在佐伯俊雄母親那一欄的名字是伽椰子。
……伽椰子?
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具體又回想不起來,於是封斂搖了搖頭不再在意。
他合上學籍資料表,想著下午要去拜訪的事情,餘光又看到桌子上前幾天在美勞課上,俊雄送給他的那幅畫。
畫上用黑色的蠟筆畫了4個人。
那天的課題是畫一畫你的家人,俊雄畫了這幅畫,然後羞澀的主動送給了他。
“小林老師,這個送給你!”
“俊雄除了爸爸媽媽以外,最喜歡小林老師了,老師能收下嗎?”
那個孩子紅撲撲的臉蛋以及忽閃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就在眼前,而正是那天美勞課之後,俊雄就再也沒來過學校。
無人應答的電話以及和俊雄相處的時光在腦海中回放,封斂沉默許久,歎了口氣拿起學籍表和那幅畫離開學校。
希望俊雄家可以好好溝通,畢竟俊雄無故缺課,當地的兒童保護委員會是可以介入的,到時候再出現什麼問題,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
他開著車跟著地圖來到了一片住宅區,把車停在一個拐彎的地方,然後遲疑的拿著學籍資料表和畫紙下了車向前走去。
拐過一道彎,麵前是一條小道,道的兩側是刷著橙黃色油漆的籬笆和圍牆。
陰綠色的枝葉從圍牆上探出頭來重重的低垂著,太陽將落,昏黃的陽光斜照過來儘數被纏滿藤蔓的籬笆所遮擋,陰影從腳下一直蔓延至小路儘頭的白色建築物那裡。
封斂站在路口遙遙望去,白色的彆墅佇立在原地。
他有些疑惑。
腦海中的記憶開始模糊,他的頭部開始巨痛。
封斂踉蹌地後退了幾步,額頭滲出了冷汗。
奇怪,為什麼這棟房子好眼熟?
不對、這不是綠川真奈美的家嗎?
啊、頭好痛……
封斂捂住頭,越是去想和房子有關的事情,他的頭就越痛。
隻是一會,他就大汗淋漓,像是剛剛經曆了劇烈運動一樣。
算了、今天先回去了……
他的意識有些恍惚,轉過身剛要離開,就聽見一聲淒厲的貓叫。
就這一聲,讓他渾身一陣,連腦袋的痛意,都神奇地褪去。
他迷茫地轉過身去,抬頭看向彆墅二樓,映入眼簾的一幕,讓他瞬間清醒。
隻見在正對著這邊的房子二樓窗戶那裡,有個男人正凶狠的掐著一個男孩的脖子,看樣子已經僵持很久了,他用力地把男孩往窗外壓去,而那孩子回過頭來,正是佐伯俊雄。
看著俊雄正在被傷害,來不及多想,封斂拔腿朝屋子跑去,他推開白色的柵欄門大步走到門前,推開一道門縫剛要進去,就愣在原地。
自己剛來的時候,二樓窗戶那裡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