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下馬(2 / 2)

連祁:“哪門子萬幸?我長平侯府的姑娘低嫁能是萬幸?你也是我……”

一句“你也是我妹妹”,連祁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但刹那間。

往心裡紮的疼,短短大半日,他都快忍習慣了,卻猝地發覺這一次的疼痛始於右手。

拽住韁繩的那隻右手,在自幼便善禦馬的少年眼中,被疼痛刺激到繃緊,乃至——

在那隻手顫抖前,少年的左手勒上韁繩。

少女的視線許多時都躲著繞著他走的,頭一如既往低低埋著,連祁想她應該很難關注到他極迅速地換了隻手。

卻由左臂中猝然落空的感受,恍然意識到他此前為了固定住她身形的一抱,直至現下才鬆開。

這便很難不讓人注意到了。

連祁前句沒說完的話,被曹肆月接下去:“世子是擔心肆月寄養於侯府多年,雖不是個正經小姐,但倘若低嫁還是會辱沒侯府的門楣麼?”

連祁驀地憶起自己前次說的話。

連祁:“曹肆月你既明白自己非是侯府的正經小姐,就不要再想借著侯府的光,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我損不損你清譽,世間男兒總也得我妹妹挑過,才輪得到你撿些破爛去做郎婿。”

他一時氣言,這小丫頭還真上心了。

但左右想想若非曹肆月心思重,也不能在他印象裡總是個啪嗒啪嗒落淚的小哭包,她方才的聲音是不是翁翁的又帶上了些鼻腔?

少女背對著他,可她那雙總散不開三分委屈七分愁霧氣蒙蒙的水杏眼,不禁浮現於少年腦海。

少年的喉結在喉頭滾動兩番,很不自在。

連祁:“……我同你說那麼些話,你怎麼就記著這個了?”

曹肆月:“因世子說得在理故而記得。”

連祁:“好,那你也記著那勞什子靖安伯府不行。

滿眼子攀附。

不管你今日因什麼去那府上,我領的是探靖安伯病的旨意,靖安伯沒見著,烏拉拉七大姑八大姨倒見完,最數那李夫人,竟好意思問我軍中有沒有缺給她兒。”

曹肆月:“李夫人待肆月極好,若世子能幫上忙,肆月感激不儘。

但世子既說不喜攀附……

侯府不過幾步路了,肆月這便下馬,今日勞煩世子送我一程。”

他說得分明是靖安伯府攀附,曹肆月這聽的是什麼話?

然沒待他回,少女一個翻身跳下馬。

她實在嬌弱,馬穩穩停著,她跳下去都踉蹌一下,但轉過身來,朝他俯首屈身行禮卻做得無可挑剔。

曹肆月:“肆月恭送世子。”

一句“恭送”出口,連祁的確無甚再有多留之意。

韁繩上下一甩,被強拽住在原地停了半天的踏雪烏騅早已不耐,馬蹄子飛也似地便跑了起來。

揚起陣風。

不光卷起雪粒子刮人臉上凍得慌,更直接將曹肆月鬥篷吹掀開了。

曹肆月直起身來,手縮進袖中,朝長平侯府的方向走去,可鬥篷的帽子卻再沒戴上。

她一是不想旁人從她緊攥的手中瞧出什麼異樣,二是容或隻有借由冷風一直吹醒她的頭腦,才能忍住不回頭去看一眼馬跑開的方向。

可“嗒、嗒”,不知怎麼,馬蹄聲又在曹肆月耳邊響起來,讓人幾乎以為是夢境。

她差點又要學著夢中的方法一樣,去捂耳,她腳踩在實地上,總不至於再摔著。

先遮住耳朵卻不是她的手,而是厚實的毛絨——

帽子被扣回曹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