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那天後,喬青羽總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他不止一次地放出靈力查探，甚至還用了靈識，一無所獲。
偶爾,喬青羽會覺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竟然還疑神疑鬼起來。
但——
“你這樣一輩子都刺不中銀羽鳥。”
看著銀羽鳥將嚴禾旭耍得團團轉，喬青羽不由出聲。
“啾啾！”銀羽鳥輕快地叫了一聲，滿目得意。
嚴禾旭磨了磨牙,一劍刺了過去，理所當然沒有擊中，還換來了銀羽鳥的嘲笑。
額角“井”字驟起，嚴禾旭想,怎麼會有這麼討人厭的鳥！
而後，他的脖頸處就傳來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
像輕風柔柔吹過，更像——更像是人不經意的呼吸。
嚴禾旭的身子陡然一僵。
喬青羽站在他身後,摁住了他的肩膀,並順勢抓住了他持劍的手。
那種被窺伺的感覺更強烈了。
帶著惡意和憤恨，像陰暗角落中的毒蛇。
……似乎,來自於樹上。
喬青羽一邊放出靈力去感觸，一邊指點嚴禾旭。
“在對劍時，不要那麼單純，你要學會藏起你真正的殺招，並用儘一切為之鋪墊，以迷惑你的對手,也不要忘了利用你所處的幻境,比如——”
喬青羽抓著嚴禾旭的手揮舞著那把劍，長劍當橫，銳利無雙,銀羽鳥展翅而飛，劍意一往無前，直衝那棵古樹。
——“哐當！”
樹乾被當空劈下，轉瞬間被切成大小不一的樹乾，長劍一挑，便洋洋灑灑向四周發射，銀羽鳥在樹塊中艱難穿梭，發出不滿的控訴。
“啾啾啾！”
太陰險了吧！
“對練的時候不專心，”喬青羽慢條斯理道，“就算被砸也是活該。”
銀羽鳥因好奇而停在半空中觀望，不僅沒在第一時間躲開還多耽誤了會，這才搞得那麼狼狽。
“輕敵是大忌。”喬青羽語氣沉沉。
銀羽鳥：“啾。”
眼底那戲耍般的笑意蕩然無存，隻餘下嚴肅。
見銀羽鳥端正了態度，喬青羽這才看向嚴禾旭，“速度是銀羽鳥的優勢。”
嚴禾旭點頭，他當然知道銀羽鳥的優勢是什麼。
見人還不開竅，喬青羽沉默片刻，提醒道：“那你的優勢呢？”
我的，優勢？
他是個人，是個劍修，手裡有劍，靈力遠勝於銀羽鳥，這是他的優勢——但該死的根本打不中銀羽鳥能怎麼辦？
嚴禾旭茫然地望向周圍，這是他的房前，他最熟悉的景色，綠樹成蔭，遮天蔽日，最隱蔽也最——等等，剛剛大師兄，不是已經給他做了示範嗎？
是，他是打不中銀羽鳥，他的速度遠遠比不過銀羽鳥。
但隻要攻擊範圍夠廣，說不定就瞎貓碰上
死耗子、恰好打到銀羽鳥了呢！就算沒有，也能限製銀羽鳥的行動??[，直到——
“學會藏起你真正的殺招。”
喬青羽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嚴禾旭眼底越發明亮。
“啾啾啾！”銀羽鳥在半空中旋轉，眼底多了些警惕。
它感受到了壓力。
見一人一鳥走向正軌，喬青羽又一次看向周遭的幾棵樹。
窺伺感依然強烈。
……沒有傷到嗎？
喬青羽若有所思地向外走。
那種惡意和憤恨隨著他的動作而越來越深厚。
幾個人影浮現在喬青羽腦海中。
他有了猜想。
——季華秋、路紹遠、段瑜景。
【你小心點，】鏡子的聲音來得突然，【總感覺有人在跟著你。】
但偏偏它還看不透。
能看見過去與未來的黃泉鏡，現在卻看不透虛幻的偽裝，說出去誰敢信？
鏡子感到焦慮。
王之子馬上就要孵化了，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出事啊！
“嗯，”喬青羽聲音平淡，“我知道。”
【你知道？】鏡子聲音一卡，緊接著拔高，【你知道？！！】
【你知道是誰在跟著你？！】
“不知道。”
鏡子鬆了口氣，就連它都看不穿，喬青羽一個築基期的修士怎麼能看穿呢？
“但我大概能猜到。”
鏡子：【……】
莫名有一種輸了的感覺。
【那，】鏡子艱難地問道，【萬一不是你猜的那個人，怎麼辦？】
“有困難找師尊。”喬青羽語氣毫無起伏。
鏡子：【……】
【所以說你為什麼不現在就去找你師尊！！】
那當然是為了排除掉他所猜想的三個人。
路紹遠和季華秋太過神秘，而且全是為他而來，再加上屬於未來的夢境中含糊透露的隱秘，讓喬青羽並不希望顧長風被卷入這份因果中。
當然，也不希望顧長風破壞他的計劃。
故意引起他人爭鬥，居心不.良，心懷惡意，甚至希望雙方反目成仇、拔刀相向，這絕不是正道修士所為，也不是師尊想要看到的。
但是他偏要這麼做。
他注定不會成為一個全然的、完美的、符合顧長風理念的正道修士。
但是他可以暴露的晚一點。
所以，喬青羽垂首，眼底忽明忽暗，他一定要排除這幾個。
不是他們，那便是敵人，或許是魔修？
雖然喬青羽覺得這種可能無限接近於沒有。
——拜托，不要太小瞧他們天玄宗的護宗大陣好嗎。
首先被喬青羽排除的，是季華秋。
因為在當晚和季華秋的會麵中，那如影隨形的窺伺感並沒有消失，反而還更為灼熱。
哪怕他
和季華秋什麼都沒做，連句話都沒說。
基本上已經可以確認是誰了。
天色漸明，季華秋自睡夢中清醒，恰好聽到喬青羽的聲音。
“你信他了嗎？”
雖沒有明確說出他的名字，但喬青羽和季華秋都知道這個他⒕_[(”指的是誰。
季華秋一怔。
這是自第一天過後，喬青羽第一次和他說話。
或許是因為一.夜沉寂的原因，喬青羽的聲音微微有些啞。
低沉中有著些難言的性.感。
季華秋沒有回答。
他覺得喬青羽並不需要他的答案。
樹葉簌簌作響。
首先映入季華秋眼簾的，是那翻飛的淺青色長袍。
他的身體下意識地繃緊。
緊接著，是白皙修長而有力、宛若藝術品的手，是在漸明的天色下泛著微光的頸，是那一張舉世無雙的臉。
季華秋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他突然意識到，他已經有很久，沒見過喬青羽了
……其實也沒有多久，他一共才來天玄宗幾天啊？
但——
季華秋略有些恍惚地看著喬青羽，那張臉似乎在不斷放大，離他越來越近。
近……季華秋猛地打了個寒顫，近！
或許是剛醒，大腦還不是很清明，季華秋下意識地想往後躲一躲，但已經來不及了。
喬青羽蹲在了他麵前。
他和那張臉的距離，不過一拳半。
他甚至可以看清那微卷的、細密的、宛如鴉翅般的睫毛，風吹過的時候，那些睫毛還回顫。
幅度很小很小，但卻是在顫。
他忍不住細細地看。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喬青羽慢慢站起，語氣平靜。
“時間如白駒過隙，不要浪費。”
說得含蓄。
但季華秋知道，喬青羽在勸他離開。
不要浪費時間？
眼底閃過嘲諷，喬青羽想說的是不要浪費路紹遠的時間吧。
就真的那麼喜歡？
喜歡到明知道此舉不義卻還要做？
季華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惱怒，但是——就像火山噴發，岩漿一經湧出，就再也控製不住。
“可是，”他的聲音細若蚊蟲，但他知道喬青羽能聽到，“他不想讓我走，怎麼辦？”
心底生出一種扭曲的爽。
他直勾勾地看著喬青羽，期待著喬青羽的回應。
憤怒，窩火，亦或是殺氣四溢的拔劍呢？
喬青羽的腳步一頓，並沒有回應他，隻是轉瞬間消失在季華秋的麵前。
季華秋的臉色一點一點地陰沉下去。
他失控了。
他竟然在喬青羽麵前失控了。
一個攻略者，在被攻略者麵前失控了。
該死。
——真該死啊。
*
窺伺感更強烈了。
惡意與惱怒隻增不減，怕是早已燒毀了主人的理智。
當然，如果是他想的那個人，本就沒有多少腦子。
現在還缺一點油，或者說，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需要那個人親自跳出來。
思索間，喬青羽轉而踏上去往主峰的路。
相信生性溫和、樂於助人的首座大師兄，必然不會介意幫師弟一個小小的忙。
隻是在路上，先碰到了其他人。
是靈墟峰的修士白一錢，和星雲峰修士——
星雲峰修士？
喬青羽揚了揚眉。
“大、大師兄！”
白一錢下意識地鬆開旁邊人的手，臉頰微微漲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喬青羽。
他旁邊的那個星雲峰修士茫然地看看他，又看向喬青羽，微微頷首，“喬師兄。”
喬青羽點了點頭，“嗯。”
他抬腳想走，但那兩個人的目光都緊緊貼在他身上，他腳步一頓，問道：“出來玩？”
白一錢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隨便走走。”
“從靈墟峰走到星雲峰？”
尾音上調，透著些許調侃的意思。
“大、大師兄！”
白一錢臉色更紅了，有些躲閃地看著喬青羽。
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被大師兄調侃。
但——
嗚這樣的大師兄看起來好溫柔好好看！
他旁邊的星雲峰弟子不明所以，但上前半步，試圖將他護在身後。
然後被白一錢用力推開，眼底都流露出幾分不滿。
星雲峰弟子：“？”
他想保護喜歡的人還保護出錯了嗎？
“也帶人去我們靈墟峰轉轉，”喬青羽見此好笑，語氣也更隨意了些，“靈墟峰也有許多適合走走的地方，比如斷橋處東邊兩公裡處，有個長坡，坡底有許多銀雪蜜霜花，白日裡平平無奇，月色下便會綻放，還會吸引許多幻彩蝶前來，很漂亮。”
“我以前曾想帶小——”喬青羽的聲音戛然而止，白一錢原本歡喜的目光也是一愣，緊接著，喬青羽生硬地轉移話題，“你們可以去看看。”
他微微頷首，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我有事，先走一步。”
白一錢望著他的背影，不自覺地抓緊了旁邊人的手。
……剛剛大師兄脫口而出的，是小師弟吧？
星雲峰的弟子有些不敢置信道：“靈墟峰竟然有銀雪蜜霜花？”
銀雪蜜霜花會吸引幻彩蝶，而幻彩蝶又被人譽為愛情之蝶，據說在幻彩蝶群舞時擁吻的戀人，會得到神明的祝福，相伴到白頭。
雖然隻是些傳說，保不準是什麼話本上瞎編亂造出來的東西，但年輕的情侶們總是對類似的傳說充滿熱情，
以至於幻彩蝶一度成為情侶們追求的目標。
而幻彩蝶隻以銀雪蜜霜花為食，無論銀雪蜜霜花出現在哪裡??[，幻彩蝶都會受到號召，不遠千裡來巡。
所以有一段時間，哪怕是天玄宗，都曾掀起了種植銀雪蜜霜花的熱潮。
可惜的是，銀雪蜜霜花太過於嬌貴，對天氣、土壤、雨水、靈力等等都有著極高的要求，就沒有人能將這玩意養到開花。
直到有人求到丹修那邊去，被幾個長老撞到了，挨了好一頓罵，這風潮才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