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靈墟峰竟然有,還藏的這麼嚴實,愣是沒被人發現?
要是被發現了,小情侶還不把那地方踏破?
白一錢狠狠地瞪了旁邊這個傻大個一眼,“閉嘴!”
當然不會有人發現啊!那是大師兄為小師弟準備的!可不得藏得嚴嚴實實?直至他們道侶大典的時候放出。
隻不過、隻不過小師弟——
反正自己也用不到了,就送給師弟和師弟的伴侶,表達一下祝福嗎?
大師兄會是這麼想的嗎?
白一錢看著喬青羽的背影,斑駁的樹影之下,竟有那麼一股縹緲的落寞。
心尖一顫。
他脫口而出,“大師兄!”
喬青羽轉身,疑惑地看向他。
白一錢飛奔而來,自乾坤袋裡拿出一個紙包,鄭重地遞給喬青羽。
“那天下山,買了點糖。”他支支吾吾道,“很、很好吃。”
他眼巴巴地看著喬青羽,見喬青羽不收,強調道:“就當、就當是謝禮。”
白一錢雖極力想表達鎮定,但聲音還是帶了些卡頓。
不收似乎也不行了。
喬青羽遲疑片刻,伸手解開那個紙包,從中拿了塊糖。
“夠了。”他放入嘴中,微微垂首,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很甜。”
於是白一錢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
喬青羽對他揮手,“走了。”
語閉,轉身,大步向前。
再不回頭。
星雲峰的修士走過來,有些吃味,“你和你們大師兄,感情很好啊。”
白一錢沉默了好一會兒,搖頭,輕輕道:“不好,一點也不好。”
或許是沒想到這個答案,星雲峰的修士當場楞在原地,“啊?”
白一錢也拿了塊糖出來,塞進嘴裡,試圖掩蓋心底那不知何時截然而生、並源源不斷的苦澀。
“前不久,我還在背後指責他,虛偽、跋扈、惡劣,讓人厭惡。”
星雲峰的修士看出他的不對勁,小心地扶住他,擔憂地望了過來。
“我和師兄弟們群情激奮,質問我們的大師兄,為什麼會是這麼討厭的一個人。”
白一錢抬頭,看向自己喜歡的人,無助而難過,“……我那個時候,是怎麼將這樣的話說出口的?”
“我怎麼能、怎麼能……?”
“沒事,沒事,”他安慰道,“你們私底下說的,喬師兄他不知道。”
白一錢苦笑,不知道,就可以當不存在了嗎?
那些咒罵和激憤,現在想想,遙遠的仿佛像上輩子的事情。
他自認為不是一個喜歡口出惡言的人,更對評判他人沒什麼興趣,卻在不久之前,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的大師兄。
可是他的大師兄對他做過什麼嗎?
沒有啊。
他們甚至都沒什麼交集。
他為什麼要那麼評判大師兄?
難掩的憤怒,那樣的厭恨,甚至恨不得、恨不得大師兄去死。
……就像、就像瘋了一樣。
白一錢怔怔地望著喬青羽遠去的方向。
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
喬青羽之所以走的那麼急,純粹是因為那個窺伺的目光,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
果不其然,當他消失在那兩個修士的視線裡,拐進更隱秘的角落中時,一個人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喬青羽!”
聲音因憤怒而更顯尖銳和刻薄,真的很難聽。
喬青羽一邊想著,一邊慢吞吞地轉身,正對上路紹遠冒火的眼睛。
猜對了。
他這麼想。
“喬青羽!”
見喬青羽沒有回應,路紹遠更冒火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來,一把拽住了喬青羽的衣領。
四目相對。
喬青羽眼睛雖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但十分平靜。
路紹遠在喬青羽的眼眸中,看到了冒火到幾近扭曲的自己。
那種強烈的對比幾乎逼瘋路紹遠。
喬青羽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冷靜?!
手指在顫。
心底的火焰幾乎將他燃燒殆儘。
【你冷靜點。】
係統在勸他。
可是、可是他怎麼冷靜?!
喬青羽至今沒有和他說一個字。
正如喬青羽至今沒有試圖找過他。
他跟在喬青羽身後那麼久,看著喬青羽為季華秋守夜,看著喬青羽耐心指點嚴禾旭,看著喬青羽對他們笑,看著喬青羽將翠虹果塞進那隻破鳥的嘴裡。
看著喬青羽將那些原本獨屬於他的優待統統送給了彆人!
甚至連、甚至連那本應該屬於他的銀雪蜜霜花和幻彩蝶,都被喬青羽送給了一個不知名師弟!
他敢打賭,喬青羽甚至連那個師弟叫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卻把本應屬於他的東西送給了那個師弟!
勾.引了季華秋嚴禾旭洛向陽還不夠,連一個身邊有了人的師弟都不放過嗎?
喬青羽怎麼敢——喬青羽怎麼敢的啊?!!
“喬、青、羽,”路紹遠一字一頓,那模樣恨不得將這幾個字掰開了揉碎了和著血活活吞了,“你不理我?”
喬青羽垂下眼簾,語氣平靜,“你應該叫我大師兄。”
毫無起伏的幾個字,卻在最後一根稻草已經壓死路紹遠的時候,又補了幾塊磚。
【那是假的。】
【喬青羽不喜歡你。】
【那不過是你兌換的特殊光環的作用罷了。】
【沒了光環,你什麼都不是。】
曾經係統冷酷而殘忍的聲音回蕩在耳邊,那是路紹遠未曾與外人說道的夢魘。
……卻成了真。
他的光環還沒有沒!
隻是等級掉了!
喬青羽不可以、不可以這麼對他!
“喬青羽、喬青羽、喬青羽——”
在極致的憤怒與怨恨之下,他的聲音竟然漸漸輕了起來。
“你很得意是不是?”
“將我身邊的人統統搶走,你很得意是不是?”
“洛向陽、嚴禾旭、季華秋——還有宗門上上下下無數與我交好的師兄師弟,你都要搶走,是不是?!”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你故意帶季華秋上山,你故意將他置於人前,你故意讓我身敗名裂,你故意的是不是!”
尖利的聲音無比刺耳,喬青羽看著幾近失控的路紹遠,倏地笑了。
路紹遠走在崖邊。
他可以選擇推他一把,也可以選擇拉他一把。
但最終,喬青羽拒絕了這兩個選項。
他喜歡路紹遠立於崖邊的模樣。
“是啊,”聲音溫柔而愉悅,那張奪目的臉上是無法形容的光輝,像盛開到極致的花朵,散發著近乎於糜爛的氣味,“小師弟。”
“你終於,”喬青羽伸出手指,輕輕挑起路紹遠的下巴,慢慢將腦袋伸過去,湊在路紹遠的耳旁,以一種極儘親密的姿勢,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著格外殘酷的字眼,“聰明了一次呢。”
路紹遠身子巨震,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喬青羽,那模樣,仿佛眼前的不是喬青羽,而是什麼精怪一樣。
“你、你……”
他連個完整的話都說不出,隻下意識地鬆開抓住喬青羽的手,不自覺地向後退。
仿佛想要逃離什麼一樣。
卻被喬青羽摁在原地。
“小師弟,你總是這樣蠢。”喬青羽垂下眼簾,語帶歎息,“我本來也不想這樣的,但誰讓你那麼蠢呢?”
“永遠識人不清,永遠將目光放在那些不重要的人身上。”
“既如此,我就隻能讓你看清他們的真麵目了。”
喬青羽低低地笑起來,那聲音輕柔又詭譎,仿佛是那黑夜裡於地府爬上來的惡鬼,讓路紹遠顫栗,讓路紹遠膽寒,卻偏偏因為這惡鬼太過於豔麗,以至於他竟然完全生不出逃跑的心。
他可以和路紹遠攤牌。
但,能行於暗處,為何要走上台前?
做靶子嗎?
喬青羽自然不願做這個
靶子,也不想讓路紹遠這麼早地發現他的異常。
所以,他會給路紹遠一份讓人滿意的答卷。
“你看啊,”喬青羽緩緩推開路紹遠,卻並沒有真的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你最為信任的友人,會因為與你的一兩次衝突,棄你而去。”
“你心心念念的道侶,會因為你一次善意的欺騙,從此不再信任你。”
“你努力交好的弟子,會因為你品行不端,從此疏遠你、指責你。”
他的聲音輕柔而低沉,包含著無儘的憐惜,似輕風似流水,不動聲色地將路紹遠包裹在其中。
路紹遠怔怔地望著他。
“他們對你的愛,淺薄又縹緲,像蛛絲,風一吹,什麼都沒了。”
“但我不一樣。”
“無論你是好是壞,是仁義還是惡毒,是不是喜歡我,都不重要。”
“我喜歡你就夠了。”
“所以啊,”喬青羽替路紹遠整了整衣領,笑得絢爛、溫柔而滿足,卻詭異的讓人膽顫,“師弟身邊有我一個就夠了。”
“你隻需要看著我,隻有我,唯有我。”
喬青羽的腦袋擱在路紹遠的肩膀上,聲音輕描淡寫又理所應當。
“其他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們不配靠近你。”
他笑起來,愉悅而輕快的。
路紹遠緩緩扭頭,看向肩側的喬青羽。
那是一張放大版的美顏暴擊。
是無與倫比的鬼魅與豔麗。
在人類所看不到的世界裡,仿佛有無數隻手正拽著他。
一下一下將他拽入深淵。
“沉淪吧。”
“沉淪吧。”
“沉淪吧。”
仿佛是惡魔的低語,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卻一遍遍在路紹遠腦海中回蕩。
綁住他的手,捆住他的腳,束縛住他的靈魂。
讓他心甘情願下墜、下墜。
他看到了喬青羽。
無數個喬青羽。
他們將他包圍了。
跑!
趕緊跑!
他的大腦發出可怖的警報,他知道係統正一遍一遍地喊他,周圍是那麼的喧雜,又是那麼的寧靜。
喬青羽還在笑。
溫柔的、憐愛的、詭譎的。
放在以前,路紹遠從未想過這三個詞可以放在一起。
但放在此時的喬青羽身上,卻那麼的合適。
喬青羽的手向他伸來。
快跑啊!快跑啊!!你現在還可以跑的!你現在還可以跑!
【路紹遠你瘋了嗎!】
【路紹遠!路紹遠!!】
【路紹遠你想要任務功虧一簣嗎!】
【路紹遠!】
路紹遠感受到了顫栗,他聽到了來自於大腦的指令,也聽到了係統尖銳的咒罵。
可是、可是——
他為什麼要跑?
喬青羽那麼的愛他。
他為什麼要離開喬青羽?
他不退反進,上前了一小步。
雖然那一小步甚至都看不出來,但似乎給了喬青羽鼓勵。
他看到喬青羽笑得更燦爛了。
似絢麗的晚霞,讓人心神動蕩。
喬青羽抱住了他。
在陽光下,在樹林中。
他聽到喬青羽溫柔而爛漫的聲音。
“小師弟,我很好奇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為我解惑?”
不等路紹遠回答,喬青羽的手指抵在路紹遠的側臉,輕聲細語道,“你——”
他的手指不斷用力,迫使路紹遠與他對視。
“——是怎麼樣出現在我身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