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拉市政廳,一麵西班牙國旗緩緩落下。就緊接著另一麵紅黑色的龍旗緩緩升空。
台下,站著一個穿著軍裝的大鼻子洋人,麵色“痛苦”,甚至在黑紅旗幟升起的時候,直接閉上眼,對於一個西班牙貴族來說,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了。
而與他相反的,是旁邊的一個留著短須的白麵男人,男人看到西班牙國旗落下後,差點喊了出來,直到秘書提醒,才慢慢的恢複過來。
“你好,胡坎特總督。”
“你好,總督陸!!”
交接完畢後,陸庭和眼前的這位總督握手,握手的時候,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而在他對麵的胡坎特則是勉強的說了幾句“兩國友好”的話,便匆忙離開了這裡。
一分鐘也不想多待,直接坐著早已準備好的客船,離開了馬尼拉,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當天晚上,馬尼拉上空的煙花,就沒有停過,當地的華人,舞龍舞獅,歡慶著“王師”的到來,甚至就連大軍入城的時候,都準備了飯食以及所謂的“風俗”。
雖然這一切在那些西班牙人眼中,就是赤裸裸的通敵日久,但在當地的華人看來,漢國來了,他們的日子就穩定了。
在馬尼拉,或者說菲律賓的曆史上,是發生過多次針對華人的屠殺和劫掠,哪怕在漢國崛起後,西班牙人對華人的態度,客氣了很多,但二等公民確實不是人當的。
在菲律賓,雖然華人可以像正常一樣生活,但在那些西班牙殖民者眼中,這幫人就是來交稅的,甚至就是所謂的“稅農”。
所以針對華人的賦稅,永遠都是要比土著高的,這不隻是菲律賓的傳統,也是整個南洋的傳統,在那些殖民者眼中,華人是生產者,也是供養者,但唯獨不是主人,甚至連副職都沒有。
在殖民地任職的華人,基本上都是當地的小角色,警長,或者說是財政的某個官員就是他們的上線了。
至於再往上,沒有,直接就天花板了。
當地的華商,也是要時常看那些殖民地老爺的臉色,除了所謂的“爵士”,以及某個拿出來的唬人的勳章外,基本上毫無用處,根本就是“糊弄”華人的吉祥物。
這也是為什麼漢國在南洋的發展會如此順利的根本原因,本質上還是華人的不安全感,以及低人一等的地位導致。
也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尷尬的處境,使得漢國在菲律賓的統治,尤其是在呂宋島核心區域的統治,在當地華人的協助下,迅速的穩定下來,甚至大大的超過了西班牙人的想象。
在離開之前,西班牙四處宣傳漢國人的殘暴,並“暗示”那些曾經和華人有過節的土著,漢國人一旦統治菲律賓,他們會過上豬狗不如的生活,甚至直接變成豬仔,被送到蘭芳的種植園,從此變成奴隸!!
這種宣傳,確實起到了一定作用,在西班牙人撤離之後,當地的土著警察就曾拒絕交槍,甚至出現了流血事件,雖然被剿滅了,但“不穩定”的因素還在,這也是為什麼交接之前,陸庭就宣布要進行軍管的原因。
因為是交接的第一天,當地的頭頭腦腦,還在進行觀察,所以目前的局勢還算穩定,但如果處理不好,那麼一場內部衝突就會發生,而這也是漢國所不願意看到的。
畢竟殖民地這種東西還是和本土不一樣,對於殖民地,漢國的理解其實和英國差不多,那就是撈錢,撈原材料,以及控製傾銷市場。
而既然是殖民地,那對當地的要求肯定就不一樣。
……………
菲律賓總督府,一座典型的西班牙建築,因為來的時間太急,當地的很多設施,都沒有來的及更換,進入總督府的當天,陸庭還能看到幾副西班牙帝國時期的油畫。
而一旁的秘書還以為陸庭不滿意那些西班牙建築,跟著解釋:
“陸總督,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等過段時間局勢穩定,咱們再造個新的,按照漢國的整。”
而陸庭則是搖了搖頭,用滿意的語氣回答:
“菲律賓總督府初立,諸事繁忙,花錢造一座中看不中用的總督府,沒什麼必要。”
“我看,這就挺好,西班牙人用了百年,我再用百年,又有何妨。”
陸庭看著這棟“百年豪宅”,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對於他來說,被選調成為第一任菲律賓總督,可以說是仕途上最重要的一步,用“一步登天”都不足以形容這種情況,他至今都是記得調任命令下來後,稅務部那些同僚的眼神。
所以對於陸庭來說,菲律賓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機會,他一定得抓住,西班牙建築怎麼了,古董怎麼了,又住不死人!!
相反,如果搞砸了這一切,彆說住古董了,到時候怕是連木屋都沒得住。
深夜,曾經西班牙總督的辦公室內,燈火明亮,書桌上到處都是最近幾天有關菲律賓事務的文件,而曾經掛在牆上的西班牙鄉村油畫,也被一副書法取代,上書: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陸庭匍匐在案頭,手上拿著毛筆,一筆一畫的在文件上批改,而在他的旁邊就是一個鋼筆,之所以有鋼筆不用,還是陸庭那句話“練心”。
“哼,這幫蠻夷!!”
“倒是想到美,這個時候了還敢如此要價!!”
看著一份文件上寫著當地土人頭領希望得到漢國冊封,以及權利保障,甚至直接索要伯男之位後,陸庭直接就忍不住了,嗤笑了出來。
“真是蠢不可及,看不通形勢!!”
陸庭搖了搖頭,在上麵批複了一句:“可緩,等時機。”
至於什麼是時機,陸庭沒有說,但所有人都清楚,無非就是等到完全控製菲律賓後,對一部分土著進行“清算”。
這不僅是給當地華人一個交代,也是清掃一些不穩定因素,畢竟對於一個殖民地來講,“穩定”有時候比什麼都重要。
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天天發生動亂,發生戰爭的地方,能夠撈出什麼油水。
陸庭顯然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有提過去的事情,看似不在乎,實則根本就是“磨刀”之計罷了。
而在翻到另一份有關當地稅務的文件後,陸庭看的有些發暈,他實在不明白西班牙人為什麼要把稅種設立的那麼複雜,這種稅,處理起來,在作為稅務部門出身的陸庭看來,根本就是“笑話”。
或者說是掠奪,畢竟這麼個吸法,哪個地方能夠忍受的了。
但很快陸庭又反應過來了,那就是菲律賓不是西班牙本土,隻是個殖民地,既然是殖民地,那自然是怎麼賺錢怎麼撈,自己吸血怎麼吸,為什麼要管本地人死活。
而對於西班牙人這種對土著實行都包稅製,一開始陸庭還覺得落伍,都什麼時代了,還用包稅製,但在細想之後,他突然發現,那就是如此簡陋複雜的稅收,竟然收了一百多年,那一定要努力他的過人之處。
後來在多翻閱一些當地的文獻後,陸庭驚訝的發現,這個包稅製,還真適合當地,不,是適合目前全世界大部分殖民地。
而且就連英國人在印度其實絕大部分稅收,除了大城市以外,都是外包給當地的土王,由他們收上來後,和英國進行分紅。
雖然這種稅收模式,很容易造成地方稅權拱手於人的情況,但陸庭覺得,在一片人口眾多,且曆史文化複雜的地方,最好還是不要乾預當地人的事情,最起碼不能乾預除收益以外的東西。
如果過多乾預,可能會發生類似局勢混亂的情況,參考印度的幾次大的起義,雖然最後失敗了,但對英國的統治成本來說,實際是增高了。
而漢國目前對菲律賓也是如此,從陛下宣布成立菲律賓總督區的時候,並選調他一個稅務部門都讓去當總督的時候,陸庭就知道此事肯定和稅務有關,果不其然,看了幾卷當地大概文獻,以及曆史稅務資料後,陸庭已經基本明白了那位“天子”的旨意。
深夜,陸庭的房間裡,依然和幾個小時以前一樣,燈火通明,書桌上高聳的文件從左邊移到了右邊,桌上的煙灰缸內,裝滿了煙頭,以及那些白色的煙灰。
而在書桌角落還有一個空掉的煙盒,茶杯裡的茶水也已經多次見底,又多次加滿,以至於茶味越來越淡,最後和白水唯一的差彆就是帶有一絲絲苦澀,且不那麼明顯。
“呼嚕!!”
喝完最後一點茶水,陸庭連茶帶茶葉,都送進了肚子,最後繼續趴在桌上,把最後一份有關當地駐軍數量的奏折寫好。
當天淩晨三點半,陸庭拖著疲倦的身軀,躺在西班牙人留下的天鵝絨大床上,旁邊的窗口是開的,帶著清爽的海風徐徐的吹進房間,落在了陸庭疲憊的麵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