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港口內,一艘移民船正在補給物資,看起來和平時也沒有任何區彆。
乾的也多是加煤加蔬菜瓜果等簡單的工作,隻不過在船上某個叫榮琪的人看來,這幫漢寇也太奢侈了吧,竟然給這幫窮棒子吃這麼好的東西。
甚至還有乾肉,這在榮琪看來,完全就是“浪費”,要知道,按照他的大致估計,整個機器船的四五百號人,每天最少要吃掉十幾兩銀子,一趟下來,不得百八十兩,更何況還沒有算那些煤錢。
要是加進去,錢還要更多。
哪怕是作為旗人,還是關內的榮琪來說,都是不得了的事情,要知道在去“粘竿處”當差之前,榮琪也隻是每個月領二兩例銀,隨著太平天國戰事,京城的糧價有一段時間都漲到了三兩一石,他們這幫旗人竟然沒錢買米,說出誰信。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榮琪才對加入粘竿處這樣的大清東廠,沒有任何忌諱,實在是現實壓的他喘不過氣來,沒有辦法的辦法。
在粘竿處乾了半年,榮琪就因為發現長毛密探的事情而被升職,本來按照榮琪的想法,升上去後,隻要不犯錯誤,就可以領著百兩年俸,過上春逛窯子,夏乘涼,秋偷懶,冬安眠的“躺平”日子。
可誰知道,那位皇帝不知道怎麼了,還是發了“羊癲瘋”,非要知道漢國的事情,連那些洋人傳教士的話都不信了。
可是鹹豐皇帝一旦發了瘋,底下的人就得跟著“跳大神”,作為最近表現不錯的“好員工”,榮琪這個沒有什麼背景的普通旗人自然就成了博弈的犧牲品。
榮琪至今還記得那個留著老鼠須的老大人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此去賊地,飄洋過海,路途艱險,你當切記,你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
然後甩下千兩辦事銀就拍拍屁股走了,剛開始拿到銀票的榮琪還很高興,畢竟這筆錢相當於他在粘竿處乾十年。
但很快他就傻眼了,同鄉蘇察哈爾燦私下告訴他,其實皇帝給了三萬兩,其餘兩萬九千兩都被那些老混蛋私分了,那個老鼠就拿了至少五千兩。
走的時候,老鼠須依舊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深情的說道:
“惜念神州一捧土,莫貪他鄉萬兩金。”
是啊,金你拿走了,我不就隻能“吃土”了嗎??
帶著對老鼠須這幫貪官汙吏的怨恨,榮琪踏上南去的道路。
之所以是去南方,而不是同樣可以移民的北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隱蔽”。
畢竟那幫天殺的漢寇怎麼也不會查自己這個從南方來的人。
幸好漕運還沒有被長毛截斷,讓榮琪可以走水路,要不然就算坐馬車,兜兜轉轉也得半個月。
當然,原來其實還會更快,但現在整個神州北方經過長毛的幾次荼毒,算是徹底亂套了,今天這裡出個什麼號稱“佛祖”防賊,那邊來個叫“神仙”的土匪,以至於現在各地原有的綠營兵,都改行進山剿匪去了。
所謂兵過如洗,地方能好才怪。
在這中途還遇到了發匪攻打江南,要不是他榮琪精,靠著在粘竿處學的打扮手段,扮作乞丐逃過一劫,要不然真的要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鹹豐淚滿襟了。
雖然中途吃了不少苦頭,但最終還是在“努爾哈赤”的保佑下,順利的抵達沿海,坐上了發匪保護的漢國海船。
一直來到了這個什麼北海。
榮琪探頭看著外麵的港口,眼神中充滿了“批判”,漢國人使用的蒸汽吊機,在他眼中成了邪物,是漢國人和域外的邪魔的交易,雖然他也知道那些個西洋人,也有這些東西,但他就是潛意識認為漢寇的東西不好。
至於為什麼不好,榮琪不知道怎麼形容,但大抵應該是對我大清的“愛”吧!!
甚至當下船活動的時候,看到那些穿著旗袍的“劈叉”女子,榮琪就差喊一句“世風日下”“妖孽亂世”了。
【旗袍是劉鵬的發明,不,是借鑒】
榮琪嘴上罵,身體卻很誠實,假裝買東西,實則眼神一直偷瞄那些“妖女”。
以至於惹得賣香蕉的老板都不高興,喊了一句:“還看,再看小心報警告你非禮,抓進去吃大鍋飯!!”
榮琪雖然心裡尷尬,麵上卻借機和老板攀談起來,詢問了一些看起來很平常的事情,諸如家裡有幾口人,一個月賺多少這種家常的不能再家常的話。逐漸讓老板打開了話匣。
“這個北海,原來是對麵那幫日本人的,後來賣給我大漢國——”
“這裡最大的城市是冰城,那裡可比咱們這繁華,什麼都有,什麼玩的都有,就連女人也是十八國佳麗。”
“哇,讚啊!!”
聽著這個淫賊的春話,榮琪還真想感受一下什麼十八國佳麗,想來一定很爽。
“你不知道,那裡有整個遠東最大的賭場,哇,上千人同時賭,什麼都有,西洋撲克,牌九麻將,擲色子,隻有你沒有玩過的,就沒有他們沒有的。”
“對了,你知道什麼是;輪盤賭嗎,哇,要人命啊!!”
看著眼前這個一提起賭,就停不下來的香蕉小販,再瞧瞧他的年歲,這個年紀還在這裡擺攤賣香蕉,活該還做這種“下等事”。
聊的差不多了,榮琪終於聊到了他最感興趣的軍事話題,其中“艦隊”是他最熱心的話題。
“軍艦,這玩意我天天見,沒什麼好看的,無非就是鐵甲艦罷了。”
聽到“鐵甲艦”,榮琪的目光瞬間亮了,跟著追問:“什麼是鐵甲艦,老鄉,我剛來,還沒有見過。”
香蕉小販好像第一次抓住願意聽他吹牛的聽客,故作高深的說:“這個鐵甲艦就是個鐵王八,船上有幾十個那麼粗的大炮。”說著,雙手環抱,差一點把攤子都抱進去。
而對麵的榮琪可不知道這個香蕉小販吹的牛皮,隻知道漢寇有那麼大,全是鐵做的“鐵王八”,要是把這個什麼鐵甲艦開道運河上,不得一天就把漕運堵死,來一艘死一艘,到時候沒有了東南的錢糧,你讓京城的老爺們都餓死啊!!
而接下來香蕉小販的一句話,徹底讓榮琪坐不住了。
“我聽報紙上講,最近下水的周武王號是我大漢第十七艘鐵甲艦,聽茶館孫二爺說,少不得要造四五十艘,嚇死那幫美國鬼!!”
“砰!!”
榮琪的一袋香蕉掉在地上,散落一地,整個人都“麵如死灰”,滿腦子充斥著“十七”“四五十”這兩個讓人絕望的數字。
“伱這人怎麼了,我說鐵王八,你怎麼還把香蕉搞掉了。”
“唉,浪費我一個袋子。”
香蕉小販將又重新拿了一個折疊的紙皮袋,把那幾十根蘭芳產的香蕉塞了進去。
榮琪心不在焉的接過新的袋子,好半天才問了一句:
“美國又是怎麼回事??”
“哦,你說那些美國人啊,我和你講,這幫家夥可是我們漢國的大敵,十幾年前打過一次,這些年又是造軍艦,搞什麼什麼武器,什麼什麼百萬大軍,來打我們……”
“不過不要怕,我爹說過一句,乾,乾到底!!”
“乾死他們!!”
聽著香蕉小販的“豪言壯語”,榮琪自動忽略了那個什麼“乾”,而是聚焦第一句話中的“百萬”“美國軍艦”上。
這個時候的榮琪好像抓住了命運的“繩索”,隻感覺素未謀麵的美國,是那麼的親切,那麼的好。
甚至他都有成為“美國人”的衝動。
離開香蕉攤時,榮琪心不在焉的和那些“妖女”擦肩而過,甚至都能聞到她們的體香。
但此刻的榮琪就像進入到了“賢者模式”,隻感覺充滿了乾勁,他現在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他不止要去漢寇的老巢,打探究竟,知道漢寇對我大清的“陰謀”,將漢寇的事後秘密報告給皇帝,還要去美國,最好和他們的“萬歲爺”見一麵,雖然這屬於外交麵聖了,但榮琪感到很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