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緊趕慢趕被拖過來,氣息還未喘勻,就看到了板著臉的慕容啟。
禦醫的心突然揪緊,怕除了什麼要緊事,顫顫巍巍跪下:“皇上!”
“不必多禮,先給紅妃看看。”慕容啟側過身。
禦醫小心翼翼湊過去看,目光落在不遠處那道紅色身影上,小心詢問:“皇上,紅妃娘娘身體不適,可有異狀?”
慕容啟的眼神落在如意身上。
如意忙低下頭,小聲說話:“娘娘今日似乎有些幻聽,怕是身體不適,特請禦醫前來。”
禦醫鬆了口氣,抬起手擦拭著自己額前的細密汗珠,緩步上前:“娘娘,容微臣給您把脈。”
司瑾躺在床上,整個人都在被窩之中,隻身後墊了一個枕頭,聽到這話,他麵上露出幾分為難。
此時慕容啟已經走到了床尾,看到司瑾臉上露出的神色,無需思索便已經知曉了他為難的原因,伸手去拽司瑾身上的被子。
司瑾下意識扯住被子,不讓慕容啟動它分毫。
兩人目光對視,一時間竟有些爭鋒之意。
禦醫彎腰站在一旁,低著頭正好瞧見被雙方拉扯的被子,額前又開始冒虛汗。
皇上的脾氣,任是誰,都隻能聽之任之,就算是章丞相那樣的官階品級,在皇上麵前,也不敢放肆。
可偏偏這紅妃娘娘……竟然還敢跟皇上對著乾?
這被子……
他就是想把個脈,也沒見拿個瞧病的人連手都不肯伸,這紅妃娘娘怪不得在宮中受寵,這任性的勁可是比皇上都有過之。
“鬆手!”慕容啟皺眉。
“我自己來。”司瑾也皺緊眉頭,在被窩裡的手使勁拉扯著,試圖把被子從慕容啟手裡搶回來。
之前伸出手那一會兒,他已經覺得被窩外有點冷,這會兒還得伸手讓把脈,還不知道得在外頭放多久,在沒有完全把手伸出被窩之前,能在裡麵多呆一會算一會兒。
“你自己來?”慕容啟反問。
司瑾連忙點頭:“嗯嗯嗯,就不用陛下操勞了,我可以!”
慕容啟緩緩收回手。
司瑾眼巴巴看著他那隻手離開他的被子,眼看著就要完全放手,他下意識呼出一口氣。
就在這時,司瑾脖頸前的被子一角突然被掀開。
慕容啟直接伸手從司瑾的被窩裡把他的手掏了出來,然後把被角拽回去,壓住他的手,令他無法動彈。
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司瑾直接“嘶”了一聲,然後不滿地看著慕容啟:“不是說讓臣妾自己來嗎?陛下什麼時候學會的偷襲?”
“不這麼做,你會安穩把手伸出來?”慕容啟冷笑。
“怎麼不行?禦醫都在了,臣妾還能耍賴不成?”涼意鑽入被中,司瑾的腦袋反而清醒了一些,麵對慕容啟的稱呼自然從“我”變成了“臣妾”。
不過除此之外的方麵倒沒什麼變化。
特彆是麵對慕容啟的態度,極為理直氣壯。
“嗬……”慕容啟笑了一聲,轉頭看著一旁的禦醫,“還愣著做什麼?快診病!”
“是是是。”禦醫連忙點頭,伸手按住司瑾的脈搏。
禦醫的手也帶著幾分冷,甚至比這室內溫度還要冷,雖然隻是兩根手指,落在司瑾手上,同樣使得他凍了一個哆嗦。
不過這會兒禦醫倒是沒有太多情緒變化,隻靜靜感覺著司瑾的脈息。
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詢問:“娘娘近日可有其它不適?”
司瑾搖頭:“沒什麼不適,或許隻是之前不小心做了噩夢,驚了魂。”
慕容啟站在一旁,直直地看著禦醫:“紅妃說他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卻隻是他一人聽到了,這宮殿之中其餘人都未曾聽見,或許開些壓驚的藥?”
司瑾聽到的鎖鏈聲究竟從何而來,沒有人比慕容啟更清楚。
但在他嘴裡,司瑾是慌了神,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聲音,那也隻能如此。
禦醫卻搖了搖頭:“皇上,紅妃娘娘的病,恐怕不止是受驚而已。”
“此話怎講?”慕容啟皺眉。
另一邊,司瑾悄悄把手縮了回去,又把自己裹緊了些。
禦醫偏過頭看他,指著他的動作:“便是如此,或許紅妃娘娘未曾察覺,但這畏寒之症,絕非普通的畏寒。”
慕容啟也看著司瑾的舉動。
往常他隻覺得司瑾故意為之,引他注意,可若是真如禦醫所說,莫非是當真如此怕冷?
慕容啟轉回頭,目光落在禦醫身上:“此症,該作何解釋?”
“皇上,紅妃娘娘的畏寒之症遠超常人,”禦醫拱手,“宮中的炭火本就旺盛,特彆是這棲梧宮,因先前皇上下令,不可讓紅妃娘娘受涼,宮中的炭火更是源源不斷往這棲梧宮中送。”
慕容啟略有些不耐煩,隨口反問:“你是在質疑朕?”
“皇上恕罪,微臣並無此意,”禦醫連忙否認,有些惶恐,“皇上對紅妃娘娘的恩寵,宮人皆知,也無人敢怠慢,微臣之所以提起此事,是因為這殿中的情形實在奇異。”
慕容啟臉色微緩:“繼續。”
禦醫鬆了口氣:“不知道皇上進入棲梧宮的時候可否注意到了,從外界進入屋裡,溫度大大上升,甚至微臣額頭都冒出了細汗,可想而知這棲梧宮中溫度究竟有多高。”
他說著,又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眼下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額上的汗水究竟是熱出來的,還是被嚇出來的。
不過到了此時,他也不管彆的,隻管繼續往下說。
“本身這殿內的溫度,就已經足以讓常人出汗,可偏偏紅妃娘娘竟然還覺得寒冷,一直躲在被中不肯出來。”
“床榻下方有暖水淌過,使得這床榻的溫度要比外頭高出不少,即便是在普通的殿中,床榻上的溫度也已經足矣,棲梧宮卻不同,棲梧宮外的溫度本來就高,床榻上的溫度隻會更高,眼下紅妃娘娘躺在床上,又蓋著厚實的棉被,若是尋常人窩著,恐怕早已受不住被中的溫度。”
言下之意,司瑾被窩裡的溫度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慕容啟轉頭,正巧與司瑾的目光相撞。
司瑾隻當聽不懂禦醫的話,與慕容啟的目光相遇時,隻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話。
“你斷定他的畏寒不正常?可是有查出什麼病症?”慕容啟看著禦醫。
禦醫卻搖了頭:“恕微臣才疏學淺,微臣隻能瞧出娘娘的脈搏時弱時強,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一定要說究竟是什麼病症,眼下也並無頭緒。”
“看不出?”慕容啟臉色難看。
禦醫連忙跪俯在地:“皇上恕罪,微臣這就回去與其他禦醫交談,看是否能查出紅妃娘娘的寒疾究竟是何原因,請皇上給微臣一些時間。”
“你回吧。”司瑾坐起來,微笑著看著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