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山腳,早已支起營帳。
此時天色漸晚,中軍帳中,一群博士有些疑惑,這始皇帝怎麼遲遲不歸,莫不是又遇到刺客了!
有幾人暗自交換了眼神,臉上已經有了笑意。
帳門前,王綰緩步徘徊,神情有些擔憂。
“右丞相!右丞相!陛下回來了!”
一個小宦官從大帳外跑來,高興的朝著王綰報告。
“好!好!好!我這就命博士們速去迎接陛下!”
說完,他便撩開帳門,笑道:“諸位,陛下平安歸來,與我一同迎接吧。”
“哈哈哈!右丞相與諸位博士無需動身,朕回來了。”
原本還老神在在,跪坐在一側的十幾位博士立即恭敬施禮。
然後他們就看到一群滿身濕透的人從門前一擁而入,將整個大帳填滿。
眾人隨即醒悟過來,不禁麵露譏諷之色。
果然,午後那場大雨,這位始皇帝終究沒有逃過。
看來上天並不認可這位人皇。
右丞相王綰看到如此狼狽的始皇帝,心中也是黯然,然後看了一眼李斯,眼神中有些怒意。
就不應該讓這廝的計策得逞,如今徒增笑料。
不對,這廝怎麼如此平靜。
趙高哪去了?
然後他又看向隗狀,後者朝他使了個眼色。
眼神指向的是那幾個跟著登臨泰山之巔的儒生。
這幾人耷拉著腦袋,和那十幾個沒有登山的儒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陛下此行,可有收獲。”
王綰還沒有開口問什麼,倒是有一個博士見眾人端坐後,便站出來躬身向秦始皇詢問。
“收獲不小,上天聽聞朕以水德立國,特地降了一場甘霖,為我等洗塵。”
“噗呲~”
那人差點沒有笑出聲來,低著的麵容此時已經糾結在了一起。
一側的諸多博士也都用大袖遮住了麵容,胳膊抖個不停,撲哧之聲不斷。
秦始皇看那人一眼,卻並未發怒。
然後看了下四周,笑著說道:“諸位博士久候,我已命人準備肉糜美酒,為今日封泰嶽之事賀!”
那人抬起頭,難以置信,都被雨淋成落水狗了,還有心思慶賀,這始皇帝怕不是腦子淋壞了。
但是他看到了秦始皇一臉戲謔地笑容時,瞬間感覺如芒在背。
秦國文武頓時直身施禮,齊聲稱頌,
“陛下聖明!”
這一瞬間,站在場中央的儒生覺得那個傻子好像是自己。
一場歡宴,秦始皇甩著半乾的袍子在侍從的攙扶下就寢去了。
吃好喝好,神情舒暢的秦國文武大臣也陸續離開。
王綰則看向一眾儒生,心中卻是從來未有過的暢快之感。
自從陛下接納這些來自故六國的儒生名士以來,他們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始終壓著王綰。
他是帝國的第一任右丞相,卻被這些亡國之人鄙視,心中滋味自然不好受。
“諸位,早些歇息,明日我等還有行程。”
臉色各異的博士們遲疑了一下,紛紛起身。
聲音有氣無力,又顯的有些雜亂。
“恭送丞相…”
王綰淡淡一笑,撩開門簾走了出去,然後帳內博士們便聽到一陣暢快大笑。
“始皇帝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哼!許是為了麵子,編造了故事哄騙我等!”
“不聽我等建議,如今被淋成了落水狗了!”
“小聲點!”
……
帳內炸了鍋了。
“越,你年少耳聰,可聽到那祭祀時的神諭!”
“對啊,越,真有神物降臨!”
淳於越看著圍攏他的眾人,此時已經沒有儒者名士的儀態,就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
“子不語怪力亂神。”
他抬起了頭,眼有血絲,環顧四周,淡淡開口。
“二十八年,始皇東行,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天賜神物,獻歌稱秦!時天降甘霖,為人皇滌塵!”
淳於越看著這群人,用有些嘶啞的聲音緩緩誦讀。
“諸位,這必是後世史書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