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一場雨讓陽城縣(今安徽宿州東南)的禾苗變得綠油油起來。
春末以來已有兩月未曾下雨。
今天算是緩了水田裡的旱情。
雨水算不上大,但已經讓鄉間的土路泥濘了起來。
一隊迎親的車馬停在了三老的門口。
歡喜喝彩的聲音始終沒有因雨水而少半分。
一個青年的黔首站在裡邊的土牆下,看著對麵的熱鬨場麵。
“我就說咱們鄉的這小女兒不是可苦命的人,嫁給了縣裡的大戶,這算是過上好日了。”
“這女兒長的俊俏,可不比那些貴人女子差,要不然能讓那鄭公看上!”
鄉間婦人對於這家人的豔羨之意已經變成了妒忌。
恨不得自己變成那小女兒,嫁給城中的鄭公。
“涉!怎麼走了,不來喝幾杯。”
年輕人被身後的人叫住,腳步頓了一下。
“哎呀,你可在我家田裡乾了十多年了,剛去尋你,卻發你宅中無人。可巧你已在此。今日家中嫁妹,也能給咱們撐撐場麵。”
這在門口迎客的青年人對他很熱情,絲毫沒有在意這人的衣著,熱情的拉起了他的手。
“唉,我這剛從田裡回來,衣服都沒換,就不去了吧。”
這年輕人看他拒絕,臉上當即冷了下來,靠近一步,輕聲言語,“我可沒嫌你衣,你倒自己嫌棄起來了。實話說了,今日大雨很多客人都未到,要不然還容不得你上席。”
名喚涉的男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旁邊已有人注意到這邊,臉上都帶著嘲弄之色。
“好,好,我去。”
涉將攥緊的手掌鬆了開來,衝著這年輕人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租賃人家的田地,自然要聽從主人家的安排。
不然明年租子再漲一石,他就隻能跟其他活不下去的佃戶一樣,去往那永遠寒冬的北方了。
隻是家中尚有祖宅,曆代祖先的墓葬尚在此地,若真走了,恐怕祖墳都得被人掘了。
“這才對嘛,我家妹兒常提及你,要不是她說動了我大父同意,怎會讓你隨我陳家姓氏!”
前方年輕人說出了一件往事,讓人心中一痛。
進了院落,看著堂間的熱鬨場麵,他則被安置在了院中。
剛下過雨院落有些積水,青石鋪就的院落墊上席子有一絲清涼。
旁邊幾桌都是熟悉的麵孔,都是他們一同躬耕的佃戶。
這些人臉上都帶著意外的欣喜。
放在往日都不被陳姓人看上一眼的佃戶,今日卻能坐在院裡吃喜,讓他們有些受寵若驚。
陶盆裡的燉肉很香,杯中的清酒也很醇。
可是名叫陳勝的男子並沒有拿起竹箸,就那麼呆愣看著那還有一些熱氣的燉肉。
“涉為何不飲!聽說這可是來自城中的好酒!”
臨案一個中年人笑著看了看他,舉起陶杯中的酒,細細品咂。
陳勝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也跟著端起了酒杯。
就當他要飲下杯中酒水的時候,堂內一陣喝彩之聲。
“新婦出來了!”
“喲!這身衣服可真華貴!”
看熱鬨的喧嘩聲響了起來,坐在席間的陳勝也站了起來。
一個秀美的女子由幾個婦人領著,緩緩出來。
團扇遮擋著施了粉黛的麵容,眉眼間卻沒有一絲的喜意。
像是一個失了靈魂的行屍,緩緩走上了門外的馬車。
陳勝手中的酒杯掉落了下來。
陶杯碎裂的聲音讓院中歡快的氣氛頓時一頓。
剛上了馬車的女子頓了一頓,一雙淚眼看向了陳勝。
後者急忙低下了頭,坐在席間開始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