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麼?”
東陵厭目光沉沉,手指幾乎要把手心按出血印子來。
終是道:
“我會再來的。”
“你再來,我要說的話也是一樣。”
“我覺得會不一樣。”
“那除非,你讓他重新回到這裡。”
江清月撫上自己的小腹,一下一下輕輕撫摸這個動作,將東陵厭一雙眼,刺得生疼。
他轉身離開,幾乎落荒而逃。
後悔的情緒,如排山倒海席卷而來。
江清月在軟榻上坐下,歪歪的靠下去,閉上雙眼
綠浣過來,麵色擔憂:“小姐可還好。”
“我有些困,想要睡一覺。”
“是。”綠浣退下。
接下來的兩日,江清月待在園子裡,哪也沒去,誰都沒有見,安安穩穩的睡了好幾天覺。
身上的不適也逐漸減輕,幾乎感覺不到,仿佛那一碗藥帶來的痛苦,根本沒有發生過。
輕飄飄的散在風裡,了無痕跡,遍尋不著。
每日醒來,看著這陌生的屋子,江清月都有大夢一場的即視感。
她想著,等再養一段時間,做完京城的事,就可以離開了。
她想去江南。
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是在季昀之教她的詩裡。
春風又綠江南岸。
這兩個美得像詩一樣的名詞,一讀,便勾起人的心弦,讓人向往。
聽說江南的風都是柔的。
吳儂軟語,美景美食和美麗的姑娘。
她想尋一處小園,安安靜靜的過日子,看著日升月落,聽雨觀雪,煎茶種花。
現在光想想,便覺得心中已然生了十分美好。
這一日,她剛醒,便見著綠浣神色不對。
她笑著問道,“怎麼,可是東陵將軍又來了。”
綠浣搖頭:“沒有,自那一日離開,東陵將軍便沒有來過,隻不時遣人送些東西過來。”
“那你怎麼這幅模樣?”
“薛家世子來了。”綠浣沒好氣道。
“哦,倒是稀客。”
綠浣想了想,開口道:“其實他來了好多回了,不過不敢進門,隻遠遠的在街角望著,奴婢便也沒有告知小姐。”
江清月隨意的揮了揮手:“隨他去吧。”
綠浣哼了一聲:“也不知這薛家世子是什麼意思。小姐在侯府的時候,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現在小姐離開了侯府,他又做出這番深情模樣,給誰看呢。
“這男子真是犯賤,擁有的時候棄如敝履,失去了便知道珍惜了。”
江清月笑道:“你倒是生出了不少感悟,不錯不錯,有所進益。”
“就是嘛,小姐你看,一個兩個皆是如此。深情是他,涼薄是他,狠心亦是他,奴婢覺得,這些男子就像洪水猛獸一般可怕。”
江清月看著綠浣發牢騷,眼中笑意漸深。
自從住進彆院,綠浣眼看著活潑了許多,什麼話都敢講,什麼人都敢說,她瞧著很好。
比起從前那樣規規矩矩的樣子,她覺得還是這樣的綠浣更可愛。
也是了,現在這樣的日子,是她那麼多年過得最舒心的。
綠浣出門,給自家小姐去買點心。
看到門口站著的薛非暮,隻當沒看到,沒理他,直接走了。
薛非暮略一猶豫,到底追了上去,
“綠浣姑娘。”
“薛家世子有何貴乾。”
綠浣停下來,看他的目光滿是嫌棄。
薛非暮有些支支吾吾。
“薛世子如果沒什麼事,那奴婢便走了,奴婢還有事,不能耽擱。”
“哎哎哎,等等,等等。”
薛非暮叫住她。
“我……我就是想問問,你家小姐最近怎麼樣?過得可好?”
“托薛世子的福,過得非常好。”
“那你說,我接你家小姐回侯府,她會不會同意?”
薛非暮一臉希冀地看著綠浣,綠浣一口老血悶在心口,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薛世子這是安的什麼心?
“是見不得我家小姐好嗎?
“是看不得我家小姐過一日好日子嗎?
“隻要我家小姐好了一點,就想著要毀了?
“合理書上寫著一彆兩寬,各生歡喜,薛世子是一個字也沒記住。
“我家小姐在侯府過的什麼日子,薛世子是真的視而不見啊。”
“我……我沒有,我就是想讓她回去。”薛非暮沒想到綠浣一個丫鬟這麼大脾氣,一時竟不知道怎麼接話。
綠浣罵了幾句不過癮,想到自己小姐在侯府受的委屈,直接敞開了說:
“現在想讓我家小姐回去,早做什麼去了?
“收了那麼多姨娘還不夠嗎,在你眼裡哪個不比我家小姐重要,現在又來禍害我家小姐?”
“沒有,不是。”
薛非暮下意識的就要反駁,隻是這反駁,十分沒有底氣。
“你家小姐很好。”
“我家小姐很好,你就欺負她?守了三年寡,你一回來就是抬平妻,我家小姐欠你的嗎?
“我家小姐當然好了,我家小姐什麼時候不好,你當初瞎了眼看不到,讓那些人肆無忌憚的欺負她,現在你侯府亂成一鍋粥,倒想起我家小姐的好來了,是又想拖著我家小姐入火坑嗎?”
侯府的破事,這幾天她聽得太多了,以為彆人都不知道他心裡那點小九九。
“怎麼是火坑?我會好好護著她的。”
“呸,誰要你護著,你最好離我家小姐遠一點,我家小姐才能幸福安康,長命百歲,你但凡挨著我家小姐一點,我家小姐便沒有安生日子過。
“你來找我家小姐,你知不知道若被侯府後院中的幾人知道,那些人會不會來找我家小姐的麻煩,會不會在背後編排我家小姐。
“明明是你的錯,後果卻要我家小姐來承擔,你還口口聲聲會護著她。你離她遠遠的就是護著她了,像你現在這樣裝作深情的樣子,想要讓我家小姐回侯府,就是自私自利。
“你隻顧著自己,半點都不顧我家小姐的死活,但凡能心疼我家小姐一點點,都該讓她遠離你後院的那些紛爭,而不是在這裡站著,給她帶來麻煩。”
綠浣劈裡啪啦一堆話,說得又快又清晰,像一顆顆巨石砸在薛非暮的心上。
“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就是想讓你家小姐回去,想好好補償她。”
“你想?你也知道是你想,你怎麼不問我家小姐想不想。
“當初你想讓褚姨娘做平妻,就逼迫我家小姐。現在你想讓我家小姐回侯府,我家小姐就要回去嗎?什麼事情是你想就能的嗎?
“真是好笑,你想做什麼卻要來禍害我家小姐。
“我沒有禍害她。”薛非暮想要辯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隻能下意識的反駁,解釋自己不是這樣想的。
“你捫心自問,有沒有傷害我家小姐。三年,我家小姐在侯府三年,支撐著侯府門楣,替你守著侯府,孝敬長輩,把一具空殼一樣的侯府經營起來,但你們是怎麼對小姐的?
“薛世子請回吧,以後也不必再來,這樣的話也不要在小姐麵前說。
“我家小姐,死裡逃生,該過更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