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整個院子砸了個稀巴爛,那些人一哄而散的離開。
屋子裡安靜下來,仿佛剛剛的喧鬨隻是一場幻覺。
但是它真真實實的發生過。
孫氏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卻也不敢哭得太大聲,怕被那些人聽到又卷土重來。
老夫人確認那些人已經離開,才鬆了一口氣,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讓她體會到了生的欣喜。
但隨後,看著這滿院子的頹敗,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她好不容易收拾出來的,可以安身的地方,沒有了。
老夫人放聲大哭,悔不當初。
她是怎麼迷了心竅,會覺得這樣可以威脅到江清月,她怎麼就沒想到還有將軍府。
都怪江清月,若不是她要把信交給將軍府,他們絕不會如此。
早知道,她當初絕對不會把江清月送去將軍府,一點好處都沒有撈到,還在這個檔口出現了這樣的事。
江清月實在是該死,一點用處都沒有,都這個時候了,還來害侯府。
老夫人嚎啕大哭,心裡恨死江清月了,但卻什麼都不敢做,不能做。
她被嚇得失了禁,汙穢都在褲子裡,屋子裡一陣惡臭。
她掙紮著爬起來,想叫孫氏替她收拾乾淨,
但孫氏此時已經被嚇破了膽,窩在門背後瑟瑟發抖。
一句話也不說,一句話也聽不見。
老實人沒辦法,隻能自己收拾。
但是院子裡沒有水,她隻能去巷子口的井水裡挑水。
可是巷子口距離她家門口有一段距離,她也隻能硬著頭皮提了一個木桶出去。
她一出門就碰到了周圍的鄰居,那些鄰居看見她就要繞道走,在聞到那股異味之後一個個的快步跑開,仿佛她是什麼汙穢一般。
她一邊走,那些汙穢從她的褲管裡掉出來,掉了整整一路,街坊鄰居氣得大罵,臟了自己門口的道。
饒是老夫人再厚臉皮,此時臉上也掛不住。
卻也隻能忍著指指點點,去打了一桶水,艱難的提回了院子。
灶都被拆沒了,柴火散落一地沒有地方燒,她隻能用冷水。
好久,才收拾乾淨,那些換下來的衣裳,也還舍不得扔,隻能就著那點水清洗,又準備去打一桶。
隻是一出門,就聽到外頭的那些冷嘲熱諷的聲音。
“是哪隻野狗跑到了咱們這巷子口來拉屎,太不要臉了,大家進進出出,不小心就會踩到多惡心,誰家的狗誰家自己牽好。”
“就是,既是沒拉住,就要收拾乾淨,弄得這麼臟,讓人家怎麼過。”
“算了算了,彆罵了,狗又不通人性,想在哪裡拉就在哪裡拉,我們罵了有什麼用。”
“狗不通人性,還有主子呢,還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這麼沒有教養。”
“都當逃兵了,還指望有什麼教養,但凡他不當逃兵,或許我兒就能活著呢,這樣的人家就是活該。”
“也不知道是誰在替天行道,我看著實在大快人心。
“這麼多狗屎的道,便我來掃了,臟是真臟,但我高興也是真的高興,我就希望多來幾回,我也不嫌棄多掃幾回,反正平時收拾豬圈也都是一樣的……”
老夫人就這麼聽著這些人說這些話,一句話都不敢反駁,隻心裡狠狠的想,若是在從前,這些人都被自己打死多少回了,但是現在,她不是不想,是不敢。
老夫人又提了水,把自己收拾好,已經去了半條命。
他去看了薛非暮,隻見薛非暮一臉灰塵,被子上都是瓦屑,他怔怔的看著屋頂,一言不發。
“暮兒。”老夫人再忍不住哭出了聲。
薛非暮:“這些人是誰?”
老夫人不敢說自己做的事,隻得道:“是邊境那些士兵的家人。”
言外之意就是因為他當了逃兵,那些人的家人來報複,才有這一出。
薛非暮側頭看過來:“那些人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們是士兵。”
老夫人眼神閃躲,不敢答話。
“祖母,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老夫人落下淚來,不是悔恨,是害怕,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
對上薛非暮的目光,她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了。
便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薛非暮。
薛非暮聽完,久久不能言語。
這幾日,他躺在床上,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倒有空把這些日子的事情好好的想了想。
他確定侯府是被人盯上了,有人要對付侯府。
但是他想不到,自己究竟得罪了誰。
從他成為司禮監開始的……
他一直想不通,明明和東陵厭說好了,功勞給他,他幫侯府。
但是後來卻變了卦。
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切終於串起來了。
怪不得,自己會莫名其妙摔斷腿,怪不得自己會得一個司禮監的職,找誰都沒用,甚至在彆人告訴他他得罪了人,他都不相信。
孫家確實也被盯上了,但是卻不是因為孫家得罪了誰,而是因為孫家幫了侯府。
侯府的敗落,從老夫人把江清月送出去那一刻就注定了。
“祖母,忠勇侯府有今日的下場,是你一手促成的。”
“什麼,我,我一心為了侯府,怎麼怪我……,你,你,你是說,是江清月那個賤人,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才害得侯府如此?”
“祖母,是你,侯府是你害的。她在侯府三年,為侯府儘心儘力,你卻這樣對她。”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對她,她是庶女,換親而來,根本配不上你。”
“祖母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是她,有人這樣對你,而你有能力報複,你會不會比她更過分?”
老夫人愣了愣,突然大聲喊道:
“原來是她,真的是她,是她害了侯府,暮兒,你也說了就是她,你恨她,你去恨她,就是她,江清月這個賤人,就是掃把心,是她害了侯府……”
薛非暮看著她:“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