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簡遲疑地點了下頭,跟隨著他,在涼亭上坐了下來。
汪思宇看她似乎挺緊張,又衝她露出一個笑:“彆緊張,我隻是來找你了解點案情相關的情況,不是來抓你的,放心。”
玩笑的話語讓溫簡有些不好意思,抿著唇跟著微微笑了下:“您說。”
汪思宇問的是與昨晚案子有關的情況。
警方接到報警後很快出了警,在酒吧後院化糞池內找到了來不及處理的屍體,死者女性,但暫時沒有凶手的相關線索,酒吧內也沒有任何相關監控。
警方通過報警電話來源查詢到了溫簡報警時的監控,並通過她胸前的校徽信息查到了她的轉校訊息,但因為查不到她的具體住址,才來學校找的她。
汪思宇讓她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問她有沒有看清凶手。
溫簡搖搖頭。
“什麼都沒看到嗎?”汪思宇皺眉,“哪怕是一丁點鞋子或鞋帶衣物什麼的?”
溫簡想了想,遲疑地搖了搖頭,她當時太害怕了,就看到一大灘蔓延的血跡,以及那隻了無生氣的手,其他什麼都沒看到了。
汪思宇:“你是怎麼認定凶手可能躲在裡麵的?”
溫簡:“呼吸聲。”
“他……”溫簡眉心小小地皺了皺,“當時裡麵特彆靜,他呼吸聲有點粗重,但是好像又刻意在屏著呼吸,如果是那個……死……死者”
溫簡提到“死者”兩個字時還是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定了定神後才看向汪思宇:“如果是她的呼吸聲,她應該是求助而不是害怕被發現了。”
汪思宇:“男的女的?”
溫簡:“我覺得是男的。”
汪思宇:“你再放鬆下來,仔細回想一下,有沒有遺漏什麼和凶手有關的線索?”
溫簡遲疑地搖著頭:“我不敢低頭去看。”
驀然想起廁所門口遇到的那個欲抓她的高個女人。
汪思宇認真聽她說完,讓她形容一下那個女人的特征。
溫簡窘迫地撓著頭發,她那時太緊張了,根本沒注意看,就記得那女人很高,估計有一米七,微胖,頭發盤起在頭頂上紮了個髻,穿著駝色的長款風衣,搭配花色絲巾,塗著紅唇。
這是她唯一能想起來的全部訊息了。
“沒關係。”汪思宇微笑安撫她,“先放輕鬆,彆著急去回想。”
溫簡放鬆不下來,她在警察麵前容易緊張,能提供的訊息也有限,滿腦子都是那隻手和那灘血,腦子有些亂。
汪思宇也不逼她,看她實在提供不出更詳細的線索,給她留了個電話,讓她想起來再給他電話後便讓她先回教室了。
溫簡整個人有些虛,臉色蒼白著,想到那隻手的主人已經是一具屍體了,總有些沒來由地發慌,神思恍惚得厲害,也沒看路,走到教室後門時差點撞牆上,被從身後橫插過來的一隻手掌擋開了。
她茫然抬頭。
江承正微皺著眉看她。
“謝……謝謝。”囁嚅著道了聲謝,溫簡回了座位。
原本喧雜的讀書聲慢慢小了下來,不時有人好奇回頭看她,竊竊私語聲四起。
同桌許冉看她臉色不太對,擔心問她發生什麼事了。
溫簡搖了搖頭,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有些慌,可能是生平第一次離凶殺案現場這麼近,她還有點消化不了。
班主任出現在教室前門口,眼睛一掃,原本已經低下來的讀書聲又嘈嘈雜雜地大了起來。
班主任朝她走了過來,在她身側微微彎下腰,問她有沒有怎麼樣,有點擔心她的狀態。
溫簡輕輕搖頭。
班主任一走,何邵就迫不及待地拉她椅子,問她警察找她什麼事。
江承原沒怎麼留意她,“警察”兩個字落入耳中時,他倏地看向她。
溫簡不知道這個案子會不會涉及保密,不敢多說,隻是微微搖著頭,說了聲“沒事。”
但她的沉默止不住其他人的好奇心。
下課鈴一響,還是一堆人湧了過來。
她剛轉學過來,大家和她還不熟,不敢明著問,除了林憑憑。
溫簡昨晚轉學回來才知道林憑憑的。
當時一大堆人湧來這個角落,雖然大部分人的目的是背後那位,但也有找她的,大概是還處於對新同學的好奇中,圍著她天南海北地瞎聊,話題從她為什麼轉學到她原來的學校怎麼樣,其中最熱情的就是林憑憑。
溫簡也是那時才知道林憑憑是小時候住一條馬路的鄰居小姐姐的。
她爸爸那邊的親戚都住在鬆城底下一個叫“文良”的鄉鎮上,爺爺奶奶和一個伯伯兩個叔叔都住在那邊,一大家子人住在一棟5層的樓裡,一戶一層。溫簡四歲以前和媽媽是住那裡的,她爸爸名聲不好,媽媽當年又是不惜與家人決裂倒貼她爸爸的,又是外地人,並不是很招她爺爺奶奶那邊待見。那個年代窮,伯母嬸嬸也不是好說話的人,鄰裡閒話也多,她媽媽最終是待不下去,辭了小學老師的工作,帶她去找在城裡的爸爸。
溫簡對於那段記憶還是有些印象的。她記得她們剛找到她爸爸沒多久,她和媽媽就連夜被她爸爸趕了出來,她被她媽媽送到了一處大房子裡,在那裡待了四天,那種被遺棄的惶恐心情還是記憶深刻的,好在那個時候有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陪她,雖然過程有些慘烈,那幾天待得她很是惶恐不安,恨不得離那個嚴肅過頭的小哥哥遠遠的,但那時確實幸虧他照顧和陪伴著,她才得以安然等到她媽媽。
對於他,溫簡是真心感激的。隻是那時確實年紀小了些,又隔了那麼多年,她也不太記得他長什麼樣了,就記得臉長得很好看,但性子很板正,小毛病特彆多,這個不能碰那個不能碰,這個要擺端正那個要疊整齊,小老頭似的,還不能隨便說話。
她小時候有些聒噪,加上總是等不到媽媽心裡慌,總忍不住想找他說話,“哥哥長”“哥哥短”的,但每次剛一開口他就板著臉看她,也不說話,就那麼端著著張好看的臉,用現在的話說叫麵無表情,然後動也不動地看她,這種時候她多半是嚇得默默把嘴巴閉上,看著他不敢說話的。
好在他隻是嘴上嫌棄,對她還是很不錯的,任由她在他房間待了幾天,雖然每天晚上隻能睡地板。
她當年被她媽媽接走後就去了廣東,當年因為她媽媽執意要嫁她爸爸的事,她外公至今不肯原諒她,連家都不讓她回,她外婆雖然心疼女兒,但在家裡說不上話,外公人又倔,隻能私底下偷偷來看她們。
溫簡至今不知道那幾天她媽媽到底去哪兒了,隻知道她來接回她後,當天就坐上了去廣東某城的汽車,她爸爸沒有一起。婆家待不下,娘家回不去,她媽媽隻能帶著她另謀出路,這麼多年來她們從沒再回過鬆城。
她爸爸在半年多後去找過她們,一身的傷。
後來也會每隔一段時間回來看她們,從沒像現在這樣,一走兩年,音訊全無。
雖然是常年在外漂泊,溫簡一直覺得她從小過得挺幸福的。她爸爸媽媽都對她很好,她媽媽工作能力強,給她的物質生活不差,再加上前幾年她兩個舅舅也去廣東那邊設廠,住得近,舅舅和表哥們都對她挺照顧的。
隻是對於這邊,因為沒回來過,溫簡對老家的人事記憶都淡了,如果不是昨晚林憑憑遲疑而困惑地問她小時候是不是在文良鎮待過,她都快記不起這個小時候一起玩過的小姐姐了。
林憑憑家和她爺爺家都住同一條路上上,左右鄰居,好幾年前才舉家搬到了城裡來,但逢年過節還是會回去,她比溫簡大兩歲,對幼時的記憶要比溫簡清楚一些,又經常回老家聽她爺爺奶奶念叨起他們不成器的二兒子和帶著孫女離家出走的二兒媳,對她自然印象深刻一些。
大概因為幼時的這段友誼,林憑憑對她比任何人都要來得熱情一些,也沒其他人拘謹,人一到她這邊,就擔心問她,警察為什麼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