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駕上的何邵沒留意到,一邊刷著手機一邊笑著道:“承哥,鐵腕啊。”
江承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你們家公司看著問題不少。”
何邵認可地點點頭:“是真的一堆問題,我爸都頭疼。但都是跟著他一起打江山過來的人,他也不好做什麼。所以這種事還是得找你這種專業的又不會沾親帶故的,可以大刀闊斧地乾。”
江承笑笑,沒說話,目光前移,前方的摩托車已經遠去,拐進了左邊巷子裡。
拐彎的瞬間,他看清了騎車男人的體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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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簡回到家便開始收拾行李箱,黎止翔讓她先休息半個月,等他的通知。
暫時沒了工作,她在鬆城也待不下去,到底已經沒了親朋在這邊。
溫簡定的第二天上午十一點的火車。
公司八點半上班,她早早便去辦理了離職手續,之後便先去了火車站。
她人剛走沒一會兒人事部采集信息的助理便將她照片帶了過來,正要把照片往照片牆上貼時,財務總監剛好出來,衝她道:“不用貼了,溫簡已經離職了。”
人事助理“啊”了聲:“辭職了?我剛把新員工介紹郵件發出去了。”
財務總監:“沒事。”
人事助理:“那這個照片?”
財務總監:“就扔溫簡桌上吧,到時再通知她過來取。”
人事助理點點頭,把照片擱在了溫簡原來的辦公桌上,用小筆筒壓著。
——
江承剛打開公司郵箱,郵件便一封封地跟著進來,全是各部門總監的工作彙報。
江承一封封地點開,看到人事部的新員工介紹郵件時也順便點了開來,拉著往下看了眼,正要關掉時突然看到“溫簡”兩個字,手倏地一頓。
“我叫林簡簡,可是我媽媽姓溫,所以我又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溫簡,爸爸說很好聽呢。”小人兒趴在桌上,睜著圓溜溜眼睛扭頭看他的樣子在腦中浮現,江承重新把郵件往上拉,照片裡的溫簡讓他瞳孔微縮,握著鼠標的手也跟著緊了緊,又輕輕鬆開。
江承輕吐了口氣,關了郵件,退出了郵箱界麵,後背微微靠向電腦椅背,將頭偏向了窗外。
正九點的上午,外麵陽光正好。
江承起身,去了財務部。
公司大部分人沒見過江承,他突然出現在門口,財務部的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是誰。
江承站在門口,掃了眼辦公室,問道:“今天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屋裡的財務總監聽到聲音,走了出來,看到江承時嚇了一跳,想起他昨天在群裡時的樣子,整個人都變得膽戰心驚起來,小心迎上前:“江總。”
江承走向空了座位的溫簡辦公桌,邊淡聲道:“人都到齊了嗎?”
財務總監有些懵地點頭:“都到齊了的。”
看江承目光慢慢轉向了溫簡桌上壓著的照片,麵色不太對,又補充道:“除了剛被開除的溫簡,都到齊了。”
江承抬頭看他,指尖壓著溫簡照片:“她?”
“昨天的財務報表是她做的?”
財務總監誠惶誠恐地點頭:“嗯。”
江承:“她電話多少?”
財務總監拿過手機,給了他溫簡電話。
江承收走了溫簡照片,出了門,撥了溫簡電話。
電話響起時溫簡正在候車大廳,人來得有些早,車還沒開。
陌生的號碼,她看了眼,摁掉了,沒想著隔了一會兒又響起,還是同一個號碼。
溫簡又掐斷了。
沒想到它第三次打了進來,看著真是要找她的,不是騷擾電話。
她接了起來:“喂,您好?”
熟悉的溫軟嗓音傳入耳中時,江承微微偏開了頭,握著手機不說話。
溫簡覺得有些奇怪,又問了聲:“您好?”
火車站有些嘈雜,通知進站和檢票的廣播聲一陣陣響起,透過話筒,傳到了江承這邊。
江承沒出聲,掐斷了電話,轉身便出了大門,上了車,車子朝火車站方向疾馳而去。
溫簡聽著手機那頭“嘟嘟”的忙音,困惑地將手機收了起來。
十點四十時,火車開始檢票。
過路站點,加之動車和高鐵的通達便利,又是年後,乘火車的人不多。
溫簡定的是軟臥,軟臥車廂更是人奇少,她上了車後就幾乎沒看到有人再上來,四人鋪的軟臥,寬敞得隻剩她一人獨享。
溫簡盯著手表看到了最後一分鐘,確定不會再有人上來後,起身便要把軟臥車廂門關上,人剛握著門把往右拉,眼看著就要扣上,外麵的門把突然被人扣住,剛要關上的門被拉開。
溫簡本能抬頭,怔了怔。
江承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車廂門口,一手勾著耳邊的話機線,一手握著門把。
她抬頭時他也剛好看過來,很平靜的一眼掃下。
“……”溫簡尷尬鬆開了握著門把的手,不知該怎麼安放的手本能地撓了撓脖子,在床鋪上坐了下來,而後看到江承也走了進來,在她對麵床鋪坐了下來。
溫簡:“……”
眼睛偷偷往門口瞥了一眼,沒有人再進來,列車已經慢慢在啟動。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江承,他已經在鋪床,看著……好像真是同屋的床客。
手又不大自在地撓了撓脖子,溫簡也轉身鋪床,然後掀開被子,上了床。
車廂裡異常安靜,莫名尷尬的氣氛在彌漫。
十年沒見的老同學,以這樣的方式猝不及防地遇見,溫簡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場。
又或者,根本不是他。
眼睛偷偷想看他,瞥到一半又尷尬收了回來。
橫隔了十年的歲月,曾經熟悉的臉在記憶中已經開始有了模糊感,想認,又不敢認。
對麵的人也一直沒有說話。
視線所及裡,溫簡看到一隻修長有力的男人手伸了過來,不是伸向她,伸向桌上的開水壺,輕輕拿起,出去,又回來,放下,而後再沒了聲響。
乘務員過來換票。
溫簡把票遞了過去,眼角餘光瞥見江承遞出來的火車票,忍不住微微拉長脖子,想看看是不是他,江承突然看過來,又一下縮了回來,尷尬地將目光轉開,重新縮回了她的小窩裡,拉過被子,背對著江承躺了下來。
江承看了她一眼,也在床上坐了來,雙臂輕輕環胸,盯著她不動。
溫簡明顯感覺到有雙眼睛在盯著她,如芒在刺的感覺,盯得她渾身不自在,動也不敢動。
她平時出行最愛的便是軟臥,空間夠大也夠私密,人在車上睡一覺,或者看看書,再長的旅程都一下就過去了。
她從沒想過,這種她最愛的旅行方式,有一天會變得如此難熬。
這是她這輩子度過的最難熬的旅程。
從中午到晚上,十二個小時,背後那雙眼睛,盯著她一動不動。
她也幾乎一動不動地在床上躺了近十二個小時,假裝睡覺,除了起床上洗手間。
她起身時江承也隻是動也不動地微微抬頭看她,依然是雙臂環胸的姿勢,眼神異常的平靜。
晚上十點五十,車廂喇叭終於傳來了列車到站的廣播聲。
假裝睡覺的溫簡終於可以起身,小幅度地伸著懶腰拉伸了下躺得僵硬的身體,溫簡彎身把床底下的行李箱拖了出來。
江承依然是看著她不動。
乘務員過來換卡。
溫簡把票換回來後,偷偷看了眼對麵也換回票的江承,抿了抿唇,站起身,拉過行李箱便要出去。
江承雙臂環胸,動也不動地看著她,在她快走到門口時,冷不丁抬腳,很乾脆利落地一記回勾,溫簡一下失衡往回摔趴在了床上,“碰”一聲,身後傳來車廂門撞入卡扣的聲音。
溫簡本能回身,看到江承收回握在門把上的手,高大的陰影壓下,她本能後退,人一下子被逼退到了車內側,後背也緊緊抵在了冰冷的車廂壁上。
江承微微傾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林簡簡。”
溫簡戒慎地看著他,遲疑地點點頭:“嗯。”
而後看到江承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淡諷的弧度:“原來你沒失憶啊。”
溫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