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過去敲門, 一聲低沉的“請進”後,溫簡推開了門。
辦公室裡就江承一人在,正坐在電腦桌前辦公,房門推開時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整理完了?”
溫簡點點頭,把手中的報表遞了上去。
江承伸手接過, 擱在一邊, 並未翻看,隻是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看她,也不說話。
溫簡被盯得心裡發毛:“怎……怎麼了?”
江承:“你抖什麼?”
“……”溫簡背脊微微挺直, 應了聲“沒有”,看他也沒有要馬上查閱的意思,手往身後指了指, “那個……總經理沒什麼吩咐的話我先回去了?”
“急什麼。”江承淡應,伸手將剛擱下的報表拿起,一邊翻一邊淡聲道, “同樣的錯誤再犯一次,彆說董事長兒子,董事長都保不了你。”
溫簡抿唇不吱聲,偷偷觀察他的神色。
江承麵色始終淡漠,平靜的麵皮下也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 隻是翻了兩頁便抬起了頭, 往一邊的椅子上瞥了眼:“先坐下。”
溫簡依言坐了下來。
江承翻著報表,突然問了一句:“全部都是你整理的?”
溫簡:“我隻負責籌資分類, 投資分類是其他同事在負責。”
江承點點頭,沒再追問,辦公室一時間很靜,低氣壓下的安靜讓溫簡連呼吸都變得清淺小心。
辦公室的門沒關,外麵工作著的兩個助理不時好奇往裡麵偷看。
江承往門外看了眼,兩人驚惶收回目光,假裝忙碌。
電話恰在這時響起,最外麵的李秘書很迅速地接起,又很快放下,起身過來敲門。
江承手中的文件壓下,抬頭看向他:“什麼事?”
李秘書:“董事長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江承點點頭,翻開的文件合上擱下,看向溫簡:“你先回去吧,有問題我會再找你。”
董事長辦公室就在同一樓層,江承剛走到辦公室門口便聽到何邵父親何建離不悅的聲音:“聽說你又塞了個人進來?”
何邵吊兒郎當的聲音也跟著傳來:“什麼叫又塞了個人進來,財務部不正缺著人嘛,我看著人合適就順便給招進來了。”
何建離:“合適?我怎麼聽到的說法是塞進來的女孩前一陣剛因為業務能力不行被開掉的,自己不成器就算了,你彆什麼阿貓阿狗儘往公司裡塞。”
外廳的董事辦秘書略尷尬地看了眼江承,過去敲門:“董事長,總經理到了。”
“讓他進來。”略帶嚴厲的聲嗓。
董事辦秘書輕應了聲“好”後,推開了門,把江承讓了進去。
辦公室裡就何建離和何邵兩人。
父子倆一向不太對盤,小小的空間裡也炮火彌漫。
江承打了聲招呼:“何董。”
何建離麵色不太好,人已六十多,整個人都已顯老態,加之剛出院,精神狀態也不太好,整個人看著有些萎靡,卻又強撐著。
他抬頭看了江承一眼,麵色稍霽,但轉向何邵時麵色依然不太好。
“你先出去。”他說。
何邵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公司既然以後是要交給我管理的,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
何建離冷著臉:“出去!”
何邵沙發躺著沒動。
江承幫著勸何邵:“何邵,你先出去吧,我和何董先談談。”
何邵遲疑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放心。
江承安撫地衝他笑笑,示意他先出去。
何邵點點頭。
房門關上時,何建離看向江承的眼神帶著審視,他的兒子很聽這個男人的話,這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也有著說不上的複雜。
江承衝他笑笑,對他道:“何邵在我們這一群朋友中評價一向很高,對朋友大方重義氣,也愛幫助朋友,很討人喜歡。以前他常在我們麵前說起您,每次說起您時神色都是驕傲而且自豪的,他心裡一向很敬重您這個父親,就是人還有點小孩心性,試圖通過挑戰您引起您的注意和認可,何董也彆太往心裡去,他這人就是吃軟不吃硬的。”
何建離重重地“哼”了一聲,嘴裡雖還在嫌棄著,但又吃江承的吹捧。他原本對於江承是不大滿意的,何邵沒問過他意見就把人給弄進了公司,他心裡多少是不樂意的,但江承進公司這陣的表現也算是有目共睹,部門整頓雷厲風行,人人自危,一改原來的懶散作風,各部門效率都高了起來,兩個從去年便積壓到現在的地產項目最近也開始重啟合作,確實是有些手腕的。
何建離身體每況愈下,身邊確實需要人搭把手,何邵他指望不上,江承的工作能力目前來看他也是認可的,但人品和其他還尚待考察。
何建離沒將心裡的打算說出,特地把江承找過來與其說是為了工作,不如說是刺探,借著談話去判斷江承這個人,一步步地去摸他的底,這一談就談了近兩個小時,七點多時才結束了談話。
溫簡已經下班,整個財務部走得一個人也不剩。
江承直接回了家,車子回到小區樓下時他特地抬頭往溫簡窗戶看了眼,燈亮著。
停好了車的江承去了溫簡家,也沒敲門,直接用鑰匙開的門進去。
客廳亮著燈,依稀還能聽到廚房菜入油鍋的“滋滋”聲。
江承循聲入內,人剛走到餐廳便看到了正在廚房忙活的溫簡,披肩的長發被用橡皮筋紮了起來,很隨意地紮綁著,頭發還鬆鬆垮垮地垂在後背,好幾縷頭發滑了出來,垂落在肩上,淩亂,卻帶著幾分居家的味道。
江承腳步不覺停下,站在燈光暗影裡,看著廚房裡忙上忙下的人兒,還略帶嬰兒肥的側臉青春柔美一如當年,仿佛時間不曾離開過。
江承一下有些恍惚,那一年兩人騎著自行車一起上下學的畫麵如電影鏡頭般從眼前一幀幀翻過,她嬌俏的樣子、窘迫又理直氣壯的樣子,懵懂無辜的樣子……無數個畫麵在眼前回放,最後慢慢定格成大於磅礴中那道被風雨摧殘得搖搖欲墜的黃色警戒線,美好,卻又殘忍,心動著,卻也微微發疼著。
空氣裡異樣的沉默讓溫簡握著鍋鏟的手不覺一緊,另一隻手也不動聲色地伸向鍋柄,手指慢慢收緊時,低沉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給敵人察覺你察覺他的機會。”
溫簡倏地回頭,一眼便看到正倚在門框邊、偏頭看她的江承,閒適的樣子看著已經進來好一會兒了。
“你這是私闖民宅。”她說。
江承衝她晃了晃手中鑰匙:“這是我合法取得的入門憑證,不存在私闖民宅一說。”
“……”溫簡瞪著那串鑰匙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