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蒙蒙,天色漸晚,神裡蓮遙遙看了眼空中,烏雲即將散去,雨快停了。
銀古找到了鎮上的鎮長,拜托鎮長鼓動人們尋找那水中月,鎮長也知道這世界上會發生些難以捉摸的事,他以前也遇到過蟲師,於是他點頭答應,還讓家裡的小子們四散跑開傳話。
“麻煩各位鄉親注意一下……”
隨著時間推遲,全鎮的人不管是看熱鬨還是真心想幫忙的,都動員了起來,因為陰雨連綿而安靜下來的城鎮又活躍了起來。
神裡蓮走過一條小巷,他聽著這些喧鬨之聲,走到前方的水井邊,為防孩童不小心掉進去,水井被蓋得很嚴實,中間隻有一個抽水裝置往水下延伸。
他從上方的小洞看下去,看到這裡沒有月回環後,就準備去往另一個地方,剛走沒幾步,就聽見有小孩的聲音傳過來。
“哥哥。”
稚嫩的孩童聲音,從左上方傳下來。
神裡蓮仰頭看上去,是個才六七歲的小孩子,她站在二樓簷下,看向神裡蓮,她說:“你在找月亮嗎?”
神裡蓮一聽,就知道這女孩子知道些關於月回環的事,他點頭,問道:“是啊,你知道它在哪裡嗎?”
小女孩背著手,眼睛亮晶晶地:“不告訴你!”
神裡蓮歪頭,他笑了笑,他忽然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女孩子旁邊的欄杆上,神裡蓮輕巧地從欄杆上跳下來,風吹動他的額發,他問:“要怎麼樣才能告訴我?”
女孩的神色從茫然轉變成震驚,又從震驚轉變成驚奇,這麼小的孩子對認知外的美麗事物隻會感到好奇,想要接近,她悄聲開口:“你是……雨童子嗎?”
神裡蓮:“……?”
“啊,我是。”他很自然地點頭。
女孩子猶豫兩秒,看了眼身後關著的門,又說:“那,我不想要下雨天了,不要再下雨的話,我就告訴你月亮在哪裡。”
下雨一點也不好,她都好多天沒出門,沒和小夥伴們一起玩了。
“但是我已經把雲招過來了……”神裡蓮故作為難,在小女孩祈求地目光中,又鬆口道:“那就隻下這一場,最多半個小時後就停下來了。”
女孩子點點頭,很信守承諾,“月亮在弘樹那裡,但是哥哥要想帶走月亮的話,必須獲得弘樹的同意。”
她認真道:“那是弘樹家裡的月亮……哥哥找月亮做什麼?月亮裡,真的住著輝夜姬嗎?”
神裡蓮:……?怎麼這裡也有輝夜姬的傳說?明明這裡不是忍界。
他把這個疑問放在心裡,又對小女孩說了幾句話後,就踩著屋簷離開了這裡。
他前腳剛走,後腳女孩子身後的門就打開了,一個胡茬都沒修理的男人焦急地走出來,撈起女兒就進了房間:“夢子,都說了出門的時候要告訴爸爸。”
女孩子指了指外邊:“爸爸!有雨童子!”
女孩子的父親看了眼外麵,敷衍兩句:“是,是。”
銀古隻感覺一瞬間神裡蓮就不見了,他不擔心神裡蓮的安全問題,對於萬一明天有什麼流言出現也很看得開,他已經儘力阻止過了(?)。
畢竟從古到今的傳說故事也不少,而傳說之所以是傳說,不就是因為奇異又沒有後續麼。
他謝過旁邊一戶人家遞出來的茶水,剛一轉身就看到神裡蓮從巷子另一頭走過來,“怎麼樣?”
神裡蓮把自己知道的告訴銀古,銀古看了看周圍,喊來一個四處跑動傳話的少年,少年並不是鎮長家的孩子,但對鎮上也很熟悉,而且少年熱血,好奇心也旺盛,對於水中月的熱情很高,所以積極地四處幫忙。
他正好知道鎮上有多少人叫‘弘樹’,又根據神裡蓮圈出來的範圍和大致年紀,少年找出了合適的對象:“那應該就是石田家,但是他們家裡……”
少年低聲道:“不太好。”然後又說,“我帶你們過去。”
神裡蓮把傘收束起來扔給銀古,接著跑到少年傘下,對方自然地把傘往神裡蓮這邊偏了偏,神裡蓮問:“他家怎麼了?”
“就是……”少年掃了眼神裡蓮的麵容,世人對於長得好看的人總是要優待三分,他說:“石田大叔家裡的嬸嬸在四天前進了山裡還沒回來,多半是……”
他隱去了接下來的話,又道:“但之前雨下的太大了,大家找了大半天就無法繼續下去,之後雨又一直不停,聽我叔說山裡的石頭滾了好多下來。”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石田大叔有沒有回來,他每天都要出去找找。”
既不好勸,也無法勸。
一行人不再說話,少年把這些說出來也是為了一會兒讓他們說話小心些。
十分鐘後,銀古敲響了石田家的大門,一陣登登登的腳步聲從裡麵傳來,這是孩童的跑步聲,果然,開門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這就是弘樹。
弘樹臉上期待地神情在看到銀古後冷淡下來,他往家裡大喊一聲:“爸!有人來了!”
銀古向這家的主人說明自己的來意,知道蟲師的人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大家都是寧可信其有,石田大叔沉默兩秒後,對弘樹道:“弘樹,去拿吧。”
弘樹愣了下,隨即眼淚就泛起來了:“不!沒有這種東西!”
“弘樹。”石田大叔又喊了聲。
弘樹聲音哽咽,大哭起來:“不給!沒有!走開!!你們出去!!!”
石田大叔沒有再說話,被推著出去的銀古不好對這個小孩子做什麼,山枝大叔著急起來,他看了眼沉默地石田大叔,知道突破口就在這個孩子身上,他直接拿下自己頭上的帽子,露出猙獰地左側:“拜托了,弘樹。”
弘樹眼淚汪汪地盯著山枝大叔腦袋左側那沒有耳朵的可怕模樣,他哭了一會兒,抬手抹掉眼淚,跑回了房間。
兩分鐘後,弘樹抱著一個黑色的小罐子出來,他揭開外麵那層套著的布,把罐子推到山枝大叔麵前,“我本來要給媽媽看的……”
石田大叔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腦袋。
黑色小罐子內的水清澈明亮,銀白色的一輪圓月沉在水底,銀古點燃了蟲煙,煙霧嫋娜升起,那輪圓月像是冒泡泡一樣動了動,然後從水底浮上一層白色泡沫,淺紅色的光從水中透出來,月亮融在了一起,像是煙霧又像是半圓形水草一樣的東西騰空飛去,銀古看向山枝大叔:“就是現在!”
山枝大叔條件反射地伸手,他能看見剛才沉在水底的月亮,也能看到月亮不見了,但他看不到這團升起的東西,他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麼,手下意識握緊。
神裡蓮看著那團東西在山枝大叔手中像是真正的煙霧騰飛而起,他看了眼山枝大叔,發現他左邊原本是耳朵的地方還是空蕩蕩,他又看了眼銀古。
銀古沒說話,要想左耳真的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但聽力還是有可能回去。
正當此刻,風雨停歇,空中出現一輪紅色圓月,它從西邊升起,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神裡蓮放棄去抓這隻蟲的想法。
石田大叔起身,又要出門,對神裡蓮等人道:“有事出門,各位離開吧。”
“一起。”銀古背上自己的木箱。
後知後覺自己左邊能聽到聲音的山枝大叔也跟著說道:“我也去。”
鎮子裡的人也陸續出來了,他們三三兩兩組成一組,打著火把,各自朝山裡走去,有的嘴裡喊著石田大叔的妻子的名字,雖然過了四天,但萬一……萬一人還活著呢?
不管怎麼樣,找到了才能讓人心安。
山中潮濕,山路也難走,神裡蓮看著大家小心地在山中行走,所謂守望相助,正是如此。
最後,人們在山的另一頭的一個山洞裡,找到了石田大叔的妻子。
那裡是群猴休息處,石田大叔的妻子在回來的路上時不幸摔傷了腿,直到一天後才清醒過來,醒來後她發現自己在山洞裡,偶爾有猴子向她扔來蘿卜和生肉,她靠著啃蘿卜艱難地活了那麼多天,之前有幾次她聽見了石田大叔喊她的聲音,可是她卻無法回應。
因為她的左腿動不了,又發炎了,山中夜晚又很冷,她衣服早濕了,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已經感冒發燒,根本不能發出聲音。
所幸在她即將堅持不住的時候,雨停了,鎮上的人找了過來,等看到有人一邊大聲往外喊話一邊走進來,她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石田大叔把人給背回去,回到家裡,鎮上的人們也各回各家,因為銀古說不用另找醫生,他就能處理這位夫人身上的問題,所以大家沒提去找其他醫生的事。
神裡蓮跟著銀古進去,在石田大叔去燒開水的時候,銀古給神裡蓮讓出位置,神裡蓮直接接手,治療了這位夫人腿上的傷,不然這半條腿都得截肢。
而在忍界,殘缺的人很少,隻要不是胳膊腿不見了,都能用醫療忍術治好,就算真沒了胳膊腿,神裡蓮也有辦法讓他們重新長出來。
不過神裡蓮沒完全把這條腿給治好,隨後銀古意思意思撒了點藥粉,接著利落打繃帶。
神裡蓮順便給她降了下燒,然後功成身退,最多三天,這位夫人就能完全恢複過來。
今晚在石田大叔這裡歇下,第二日天亮後,石田大叔精神氣很好的請大家吃早飯,早飯過後,山枝大叔和鎮上同路的人結伴回家了,神裡蓮也和銀古往下一個地方走去。
“有一種叫貝之歌的蟲,又稱為寄居鳥或啼貝……”銀古又開始講關於蟲的故事。
這種蟲平時總是在海上盤旋,食物是藻屑,一旦察覺到大海的異變便會登上沙灘,鑽進貝殼之中等待災害褪去。
期間會不停的小聲啼叫呼喚同伴,如果放在耳邊聽,人便會忘記會怎樣發聲。
“治療方法嘛,就是多聽人說話的聲音。”
神裡蓮沿路摘花折草編花環,編一個往樹上放一個,他道:“聽著像是讓人不要離群而居。”
銀古笑了笑:“人畢竟是社會性動物。”
走過一條田埂,看著滿田稻田金黃色,兩人在樹蔭下歇腳,神裡蓮看著銀古打開木箱,從裡麵拿出紙筆墨,然後把紙放在木箱上寫起來。
寫完一封不超過兩百字的信紙,銀古沒有掩飾的拿出一枚白色的繭,他撕開一點繭上的封條,把卷成一個小小圓柱體的信紙放了進去。
信紙有十厘米那麼長,但玉繭的最大直徑不超過三厘米,可是信紙沒有把玉繭戳穿,反而像是把信紙給吃掉了一樣。
銀古把信紙尾端也放進去後,又把封條給黏上,他對好奇地神裡蓮道:“這是‘玉繭’,「虛」的巢穴。”
神裡蓮想了想:“是空間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