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隊長中文一般般,正在學習當中,但其實佐藤很不樂意學習這種語言,且認為沒有必要,他堅信再過不久,中文便會消失,整個世界都會學習他們的日語,所以學中文真的沒有必要。
王翻譯也笑,笑得仿佛真心實意,將佐藤隊長捧得很高,說:“哎呀呀實在是抱歉的很,將軍那裡買了一些西瓜,我不好先行離開,還讓那邊給隊長單獨留了一個才匆匆趕過來,佐藤隊長可不要怪罪呀。”說完不等佐藤佳音回話,便繼續下樓去,一邊下去一邊說,“隊長呀,犯人也是人,而且有時候還會抓錯,可不能隨隨便便就丟到這些麵去,這下麵以前關的都是些死刑犯呢。”
佐藤佳音漠然,點了根煙,跟著下去。
王翻譯仿佛突然長了八張嘴,嘰裡呱啦說個不停,佐藤佳音手掌搭在自己插回腰間的□□刀柄上,心想著前麵這顆腦袋用刀砍掉,大概隻需要一秒。
等好不容易到了關押犯人的三號牢房,潮濕的黴氣便撲麵而來,王翻譯那雙細長的眼睛當即透過斜角上閃爍的燈泡看清了裡麵關押的幾十號人,他滿麵微笑地說:“哪個是才進來的記者啊?”
牢房裡麵關著三教九流的人,有十幾個在前天□□示威的女學生,有帶頭的知識分子,有因為偷了日本太太錢包的二-流-子,有因為長相猥瑣而被懷疑是間諜的乞丐,其中一個抱著繈褓嬰兒的大胖子立即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來,站到鐵欄麵前,對著王翻譯激動的說:“這位長官,我不是什麼可疑人物,我是京城《目擊者報》的社長唐茗,這裡是我的名片。”說罷,大胖子從懷裡掏出一張被汗漬黃的卡片遞出去。
王翻譯沒有接,看了一眼就說:“我怎麼知道你是真是假?而且現在報社裡麵最是藏汙納垢了,不是特工就是間諜,要不然就是某些不安分的地下工作者,到處攪風攪雨,毀壞我們將軍的名聲。”
此時唐茗懷裡的嬰兒忽然哭起來,聲音細細小小的,像是貓叫。
唐茗連忙哄了哄,嬰兒依舊不依不饒,像是要斷氣兒了一樣,唐茗沒有法子,抱歉又焦急的說:“我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前段時間我們總社的記者杜先生還專門采訪了日大使館的大使,不信你打個電話確認就知道了,而且我來這邊也不是因為什麼其他事情,是將這個孩子交給他的親人。”
王翻譯瞅了一眼唐茗懷裡的嬰兒,頓時皺了皺眉,原因無他,這個瘦猴兒一樣的嬰兒竟是個兔唇!
“那你說吧,你是要去尋哪家的親啊?如果當真是《目擊者報》的分社社長,我就親自派車送你去,隻要你有空來參加一下今晚將軍的歡迎會,回去後寫一篇讓我們滿意的報道就行了,這個交易實在劃算的很,需要考慮嗎?我給你十分鐘。”
唐茗是個識時務的,當即笑著點點頭,說:“那自然是我的榮幸,麻煩長官送我去外灘的陸公館,我和住在那裡的顧三先生是朋友,這個小孩正是顧三先生的親人。”
王翻譯登時愣住,但又很快掩飾過去,他用日文和佐藤佳音等人溝通了一番,隨即便頗有些迫不及待的讓人放唐茗出來,並說:“我親自送你過去,我同你那位顧三少爺也曾認識呢,在天津衛的時候,他還請我吃過一頓飯,我真是做夢都想要親自請回來。”
唐茗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個王翻譯神態過分驚喜,驚喜之下是深淵一般的扭曲深意,唐茗唯恐給顧兄帶去什麼麻煩,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站在牢房裡眼睜睜看著打開的鐵門,卻是遲疑著不敢走出去。
然而此時唐茗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有人夾著唐茗出去,上車,開車的原本是那位王翻譯,但王翻譯思來想去,簡直有些去見因為勢利眼而落跑的未婚妻的勢頭,十分在意自己的打扮穿著,並且叫來一個日本兵來當司機,既趾高氣昂又拚命冷靜地坐在後座上,目不斜視地看著路況,像是想給那個‘落跑未婚妻’一個下馬威,讓對方知道離開自己後老子不知道過得有多好,你可勁兒的後悔吧!
不過也有點兒像是若乾年後的同學聚會,從前班上最被瞧不起,最被老師罵的學生突然發達了,成了上海日軍新貴,所以恨不得把金銀珠寶都掛滿身上,去讓從前的那些同學好看!
唐茗心裡七上八下,嬰兒也鬨個不停,可即便這樣不情願,陸公館還是緩緩出現在麵前。
這是一座如何宏偉奢華的建築,唐茗也無心欣賞,站在門口和陸公館門房對話的時候也心不在焉沒有說話,隻聽一旁樣裝高貴的王翻譯仰著脖子,一副屈尊降貴的模樣,慢悠悠地從車窗對那門房說:“去和你們主家說,王尤和京城來的唐先生來拜訪顧三少爺了,希望三少爺還記得我呀。”王尤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