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板打斷:“這些話沒必要和我說,我不會幫你轉達,平白惹他掉一頓眼淚,讓他一輩子都記得你,然後我永遠都隻能排第二,你休想。”陸玉山的臉隱在黑暗裡,說著刻薄的話,“你死了,他不會獨活的,不然我早就帶著他走了,你以為我多無能才會讓自己被王家這群蠢貨擺布?”
陸玉山站起來,在狹小的空間裡陰冷道:“你說那麼一大堆,實在沒有必要,你讓你哥心都死了,我要一具空殼做什麼?你最好是好好的活著,看著我跟你哥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顧無忌一愣,被陸玉山踩了一腳,兩人竟是在這小坑裡麵艱難的換了個位置!
顧無忌和陸玉山換了位置後,才發現兩邊其實是一樣難推開,隻不過兩邊同時生還的幾率有些許差彆罷了,陸玉山竟是連這等細節都考慮到位了……
而和小舅子換了位置後的陸老板反手將自己背上刺入肉裡的碎石頭先扒掉,其後才不管不顧的活動活動了手腳,歪了歪脖子,教育小舅子說:“石頭的平衡恐怕維持不了多久,我出去你立即跟著,若是死了,我就同你哥說你死得血肉模糊,大不了他跳樓我也跟著跳,大家在下頭也好做個伴。”
顧無忌‘嗬’了一聲,不知道是笑什麼。
這算起來應該是他們第二次開誠布公的談心,兩人在這種危急關頭互相表現出來的真性情,大約成了日後互相承認對方的敲門磚。
大家都是聰明人,所以一切都心照不宣。
陸玉山這邊很快準備就緒,沉重的石頭在他站起來後剛好抵在他後頸與背部相連的區域,他需要將上麵重達兩百多斤的石頭全部頂開,需要在短短數秒內一鼓作氣,哪怕死也不能鬆懈,不然再來一遍很可能沒有第一次那麼有力,頭上的石頭角度也會在一次次試探中改變,這很危險!機會隻有一次!
顧無忌半蹲著,因為空間狹小,頭隻能低著,不能抬頭看陸玉山,目光放在陸玉山身後深不見底的大地裂縫中去,那地下不知是地獄還是哪裡……
“唔!”
顧無忌聽見陸玉山開始發力的悶哼,頭上頓時地動山搖一般碎石滾落,不少落入深淵,瞬間沒了蹤影。
“——啊!”
大概隻三四秒的功夫,顧無忌就感受到更為清新的空氣伴隨著晚霞斜入坑洞裡!顧無忌心臟砰砰直跳,知道這是成功了!果不其然隨之聽見巨石滾落一旁的聲音,但他頭頂上也傳來了陸玉山突然噴出一口血的動靜。
顧無忌脖子上噴的全是血點,帶有溫度,可兩個人都沒有任何遲疑也沒有對彼此的問候,一前一後迅速跳上地麵!顧無忌剛上去,裡麵便塌陷得更嚴重了不少,之前因為微妙角度卡在口子上的巨石也瞬間壓入!可以想象如果有人還在裡麵,現在定是一灘肉泥了。
不過兩人也沒有時間感慨,顧無忌看了看四周,發現之前跟著一塊兒來的同誌大部分都還被壓著,但他們沒有時間了,便對陸玉山說:“我們先回去,回去找後援來挖他們,我們去找藥劑救我哥。”
陸玉山看了看顧無忌那破了的褲子裡青紫色的小腿,反身半蹲著,把這小舅子背起來,嘴角的血還沒擦乾淨呢,力氣卻還是有的,說:“知道了,可藥實在不好找,我聽說日軍裡麵也有,王尤應該會求來救你哥。”
“……”顧無忌真是除了哥哥小時候背過他,長大後什麼時候被人背過?可現在也不是矯情的時候,他關注點都在陸玉山那‘應該’二字上,“王尤?他算老幾?”
顧無忌不覺得這個小角色可以像日本人要來這麼稀缺的止血劑。
“他不算老幾,但是他是不想讓你哥死的,一隻癩□□,還沒吃上天鵝肉呢,怎麼會讓天鵝死呢……”陸老板幽幽的說。
顧無忌明了……
從這邊到上海市中地-下-黨根據地去以全部家財尋求合作,組織人馬突襲醫院是陸玉山的想法,然而到了市中,沒幾分鐘的樣子,大街小巷竟是突然傳來了一陣滋滋作響的廣播聲,自日本人占領上海後,上海的廣播便大部分時間是日本人內部操控,用以發布新令和各種日本歌曲,其他時候是外國人電台用以發布要事信息,還有民營電台用來播放廣告和歌曲等等。
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民營電台的時間,突然播放,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麼,陸玉山沒有在意,他們緊張的正和地-下-黨-人接頭,說了礦山處發生的事情,讓人過去救援後,卻聽見廣播雜音消失後,傳來的是他們兩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喂……?”顧三少爺虛弱但又清澈的聲音響徹整個上海,“大哥,你讓我自己和他們說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