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瑪麗亞醫院的時候, 天空已經漸漸陰沉起來, 冷風刮在人的臉上有著凜冽的寒意,像是刀片撫摸人的臉頰。
顧葭將毛領裹了裹, 白皙的微微透出青色血管的手背便融在那柔軟的兔毛裡, 修長的手指被絨毛遮遮掩掩,像是一塊兒被匠人精心雕琢過的玉石,表現著脆弱的美麗。
他匆匆進入醫院大門,然而忽地又停駐, 回頭四周望了一下, 發現周圍的確非常冷清, 不似昨夜來時的四處燭光如螢火。
“進去吧, 像是要下雪了。”緊隨其後的冷峻青年跟上來, 手掌拉著顧葭的小臂便往裡進。
顧三少爺‘嗯’了一聲進入醫院正樓,迎麵而來的便是一位白俄護士。
白俄護士長得十分標致, 五官每一處似乎都是對稱而恰到好處的,就連笑也笑的很甜美,然而這麼冷的天,卻隻穿著單薄的護士服,雙手藏在衣服裡麵,看見顧葭等人進來才立馬站起,殷勤的詢問說:“請問是看病還是有預約?”
不過說完, 白俄護士又立馬‘啊’了一聲, 認出了星期五, 說:“你不是昨天抱著老人過來的人嗎?你們是來看望病人的?”
顧葭好奇白俄護士怎麼就記住星期五沒有記住自己, 但又不好意思問,問了便顯得自己好像很在意這點兒關注,十分的自戀。
“是的,我們是來看望丁老先生的,他現在在哪兒呢?”於是顧葭微笑著問道。
那白俄護士見顧葭這麼友好,還有些不適應,但卻非常熱心的說:“就在一樓,剛剛給傷口換了藥,大夫說沒有感染,恢複的很好呢。”
“那就好。”顧葭點點頭,正準備離開,卻又返了回來,把自己一直揣在口袋裡的白色皮手套拿了出來給那白俄護士,“送給你。”
白俄護士一愣,連忙擺手:“這怎麼能行呢?不可以不可以的。”
顧葭把手套乾脆放在前台的桌麵上,反倒是他很不好意思的說:“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我瞧你手上皴裂的嚴重,還是好好保暖要緊,我一個男人自然比不上姑娘的手重要。”
白俄護士這回沒有拒絕,紅著臉拿起那手套道謝。
顧葭擺了擺手,這才真的離去。
在走廊的時候,星期五把自己口袋裡的灰色皮手套拿出來遞給顧葭,語氣頗為不悅地說:“你剛才做什麼把手套給彆人?不要做無用的事情。”
顧葭詫異的看著麵前的灰色手套,對星期五的所作所說皆有異議:“你這是乾什麼?我說了我沒有必要用,又不冷,病房裡應該有暖氣啊。”
說完,又道:“還有,我哪裡就是做無用功?你若是給我說個子醜寅卯出來,我便服你。”
星期五拉著顧葭的手強硬的給其戴上手套,一麵動作一麵說:“一樓是沒有安裝熱水汀的,你以為什麼地方都有嗎?一樓大都是住不起高等病房的人用的房間,六七個病人擠在一起,也擠不暖和。”
“……”好吧,顧葭實在是鮮少來醫院,幾乎都是請醫生去公館瞧病,說起看病,他想起自己早上發燒還沒有給約翰森醫生錢,回去後定要囑咐小劉跑一趟把診費送上。
“那還有無用功呢?”顧葭非要問個清楚。
星期五道:“白俄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你知道嗎?”
顧葭抿了抿唇,他該知道嗎?
“都是來逃難的,窮人。”
“窮人就不能用手套了?”顧葭皺眉。
“並非如此,隻是你窮的都要去賣丨身了,還會留著一個不能填飽肚子的昂貴手套嗎?”星期五聲音夾雜著冰冷的理智,“如果是我,我會在得到手套的第一天就找個地方賣掉,你相當於送出去一筆錢,而不是溫暖。”
顧葭思索了一會兒,很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做無用功:“你這話說服不了我,我做好事是因為我想做,做了開心,她隻要接受了我的好意,那麼這份心意也就傳達過去了,她想怎麼使用我的手套都是她的權力,我無權過問。”雖然說是這麼說,可顧葭心裡已經沒了開心的情緒,任何事情被剖析的太過透徹,剩下的便儘是毫無人情味的東西。
顧葭心情不好,便也任性的不願意戴星期五給自己的手套,直接摘下來,還給星期五,說:“我真的不需要,一樓既然沒有熱水汀就沒有吧,大家都忍得了,我還忍不了了?”
星期五‘哎’了一聲,聲音放軟了道:“不,我可沒有說三少爺您忍不了,隻是你上午還在發燒,不要為了慪氣和自己過不去,更何況這手套也不是我的,本身就是你給我的。”
顧三少爺想起來了,星期五現在全身上下每一件東西都是他給的,不用白不用。
可一邊戴上手套,顧葭一邊又奇怪的看著星期五,忽的,他笑著說:“奇怪了,我總感覺你現在越來越管的多,是我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