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忌笑了一下,幫忙找乘務員要了一個鐵盆,然後和顧葭一塊兒蹲在地上看著打火機那一點橘色的火光漸漸吞噬整個報紙。
顧無忌本來還想問一下顧葭,為什麼不自己看完了再燒呢?
然而他想,哥哥大概是想要讓那個姓丁的第一個看,而哥哥認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看以後的每期報紙吧。
他的哥哥,在很多方麵都溫柔的讓他無法釋懷,是他生命最完美的光。
“哥,還要紙嗎?”顧無忌拿了一張紙,湊到顧葭鼻子上,說,“擦擦鼻涕?”
顧葭拿開顧無忌湊過來的紙,說:“不需要,我現在隻希望杜兄和高兄堅定的為丁鴻羽平反,我不管當事人意願如何,絕不能這樣含含糊糊的就以被害人的死亡結束這場陷害,這不可能。”
顧無忌笑道:“哥哥真棒。”
顧葭隔著火光看顧無忌,說:“我就是去打人,當個惡霸,你都要誇我打人的姿勢帥,我可不聽你的盲目吹捧。”
說完,顧葭看了看杜明君給自己的平安符,那是一個木製小掛墜,木牌上刻著‘一帆風順’四個字,也不知道杜明君是從哪裡求來的。
他找了找自己身上,沒有可以掛的地方,便乾脆先交給顧無忌保管。
看這兄弟兩人忙活半天,隻覺得無聊又無趣的喬女士穿著旗袍配著大衣和白色的呢帽子,坐在一旁看,並生怕那火星飄到自己這邊,弄臟自己昂貴的大衣,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盯著,直到顧葭讓乘務員將火盆端下去才鬆了口氣。
喬女士說:“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咱們就到京城了,小葭你快再去睡一覺,免得下車的時候不精神。對了,四少爺,你說顧府會有人來接我們嗎?”
顧無忌也正是希望顧葭好好休息一番,坐車總是比較累的,搖搖晃晃很讓人頭暈,聲音又這麼大,他生怕顧葭不舒服,於是很讚同喬女士的話,便也勉為其難的回答:“會有,之前我已經通知了顧府的管家。”
“隻是管家啊……”喬女士皺了皺眉。
顧無忌冷笑了一下,說:“那依您的意思,是全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來接你這個外室才算滿意?”
喬女士臉色也難看了一瞬,但考慮到馬上還需要顧無忌為她的小葭爭取家產,脾氣也就發做不起來,隻希望等見到顧文武後,讓顧文武好好教訓教訓一下顧無忌,真是對她這個名義上的小媽沒有半分的尊重!
“哪裡的話,隻是隨口那麼一說,我和小葭好些年沒有回京城,也不知道京城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喬女士說到這裡,想起自己娘家,但她自從嫁給當戲子的顧文武後就和家裡沒有來往……
“還能是什麼樣子?和天津差不離,隻不過更多些還沒剃頭的遺老遺少,滿腦子的光複大統,以為自己還是個高高在上的身份,見著就躲遠些罷,免得惹來一身騷。”如今世界大勢所趨絕不是恢複大清,顧無忌看的明白,便對那些還沉醉不醒的老古董嗤之以鼻,“對了,皇帝離開皇宮後,遣散了大批的太監宮女,所以街上很多被打被丟雞蛋的,大多數都是閹人,哥你見了也彆管。”
顧葭點點頭,他怕給顧無忌惹麻煩,所以大部分話還是聽的。
“家裡倒是也有個閹人,爺爺信他的很,家裡人都叫他廖大總管,聽說在宮裡曾服侍過慈禧,生的賊頭賊腦,哥你離他遠些。”顧無忌隨口說。
顧葭亦是點頭:“我知道了,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顧無忌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就去捏顧葭的臉頰:“沒了,哥你膽子這麼小嗎?回家後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知道嗎?遇見不長眼的人,一巴掌打過去就是,打死算我的。”
“說的輕巧,一巴掌打死人,我若有這本事,我就開拳館去。”
顧無忌總算是讓顧葭沒空想那死人,和自己說起了俏皮話:“你開什麼我都捧場,帶著全部手下給你當學徒。”
“那可不行,那我賺來賺去,賺的還是你的錢,有什麼意思?”
“怎麼沒意思?有意思的很。”顧無忌微笑著一邊說,一邊拉顧葭進小房間,讓人躺在小床上閉目養神去了。
然而顧葭並沒有什麼心情閉目養神,他拽著弟弟的手,小聲問:“現在京中,還有沒有人記得我媽?”
喬女士做過暗門子的事情當時傳得沸沸揚揚,顧葭總怕喬女士回到京中,又被流言蜚語傷害一次。儘管顧葭印象裡喬女士從不為彆人當麵諷刺而示弱,但顧葭知道,喬女士心裡不好受。
顧無忌側躺在顧葭身邊,兩個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漫不經心地說:“放心好了,京城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十幾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更何況如今哪家沒有點兒破事兒?偷漢子的、扒灰的、殺人的,大家的注意力早就被一樁樁新鮮事勾走,沒有人會記得你媽那陳年爛穀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