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葭見到無忌的時候, 正和陸玉山、陳大少、白二爺等人坐在和平飯店的一樓吃下午茶點。
因為陳傳家錯過了下午兩點的火車,火車站有疑似遭受了恐怖襲擊, 一時間人心惶惶,恐怕今日是再不會有火車從北京車站開走,所以便隻能留下來。
顧葭之前在房間裡鐵麵無私的說了一大段話, 把顧老爺子說走之後也沒什麼感覺, 瞧著老人跟那大辮子的紅葉一塊兒離開後, 便露出個在旁人看來簡直有些沒心沒肺的漂亮微笑,驚訝之餘, 邀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現的陸老板等人一塊兒到樓下用茶點。
伺候顧葭這一桌的是謝板凳, 小謝從後廚準備了三十樣小點心,每一樣裝在一個隻能承裝三隻點心的小盤子裡, 盤子是英式花紋, 被放在一個類似鳥籠的鐵藝架子上, 每一個籠子總共五層,每一層兩個小碟子,而小謝送去了三個籠子過去放在顧葭他們這一桌上,光是瞧著就有些像是暴發戶頭一回來吃點心,鬨出的笑話。
顧無忌自被人們鞋子帶進來的雪水浸濕的門口紅毯上走來,他今日穿著英倫風格的格子大衣, 戴著一頂卡其色的帽子,帽子上沾著晶瑩的雪花, 在飯店奢華的水晶吊頂下閃閃發光。
“哥!”
顧無忌邁著長腿快步走向顧葭, 彼時顧葭正在打趣陸玉山, 說應當隻點一籠點心的,他們四個人根本吃不完,又不是當飯吃,他神情柔和,臉上的紅印子也消失得差不多——畢竟打得不算狠——聽見熟悉的聲音喊自己,立馬眼神都亮了一下,舉起手來說:“無忌這裡!”
顧無忌摘下帽子和大衣給一旁的下人,露出穿了灰色馬甲和襯衫後格外完美的寬肩窄腰,他低下頭擁抱了一下顧葭,親了親顧葭的發頂,隨後說:“我接到陳福的電話了,顧老爺子過來了?”
顧葭讓服務員多加了一個凳子,拉著一臉不悅的弟弟在自己身邊坐下,好好的看了看顧無忌,眼裡的萬語千言都又被那卷長的睫毛遮掩過去,他雲淡風輕地道:“沒事兒了,已經,他就過來和我說了說話就走了,不信你可以問一問他們。”
順著顧葭的眼神,顧無忌這才看見周圍坐了一溜兒的男士,有他絕交的白可行,也有最近幫了很多忙但顧無忌並不怎麼喜歡的陸玉山,最後是暴露自己之前曾找人監視哥哥的陳傳家。
“好久不見。”顧無忌伸手出去,和陳傳家握手。
陳大少爺握過去時,看了一眼頗不自在的白可行,說:“無忌,新年好。”
互相寒暄之詞概不贅述,白可行反正是完完全全的被顧無忌忽視了,但這點對白可行來說也不算很糟糕,畢竟顧三少爺不會放任他不管,偶爾還是會為了避免尷尬,同他說說話。
五個大男人,在大年三十下午三點聚在一起既不抽煙也不喝酒,隨意聊了聊彼此最近生意上的事情後,似乎就無話可談了,顧葭是沒有生意的,聽他們說也聽不懂,隻多瞧了陸老板一眼,陸玉山悄悄對顧葭點了點頭,似乎是事情辦成了。
顧葭感覺,這真是這幾日來最讓他感到舒心的事情了,於是在桌子地下悄悄找準了陸老板的腳,輕輕碰了碰,然後對弟弟說:“無忌,我去一下衛生間。”
顧無忌當然不會連去衛生間都要跟著,便點了點頭道:“好,快去吧,等會兒我們還得去買年貨,給你買幾身新衣裳。”
這樣匆匆的置辦過年要用的東西,這還是第一次,不過既然無忌在身邊,顧葭也就沒什麼好挑剔的,而且現在他總感覺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了,唯一需要操心的報道問題也在陸玉山這裡有了眉目。再加上一見到陸老板,顧葭也就將之前和傳家接吻的時候給忘了,這種不算出軌的罪惡感消失的飛快,不過也有可能是真的認為和陳傳家的糾葛告一段落,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顧三少爺進入衛生間的時候,衛生間還有人在上廁所。
這人穿著深藍色的軍裝,身上披著一件深灰色的長大衣,頭發剃得很短,皮膚呈現健康的麥色,站在小便池麵前抖了抖,然後便拉上了拉鏈。
因為小便池的上麵掛著長方形的半身鏡,所以那人抖完一抬眼,便和剛從外頭進來的顧葭短暫對視了一秒。
顧葭對這人笑了笑,找了個廁所隔間便走了進去,等待陸老板的過程中,他後知後覺的發現方才那個軍爺似乎是獨眼龍,有一隻眼睛顏色灰撲撲,瞧著怪嚇人的。
‘叩叩叩’三聲響後,顧葭立馬將鎖打開,以為是陸老板,所以隻瞧見一隻手便不管不顧的拉人進來,然後把人按到門板上不許動,語氣格外膩人:“你來晚啦!”說罷就要去咬陸老板的下巴,可等顧葭都把唇挨近這人下巴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似乎不對勁……
被他按在隔板上不許動的,是方才撒了尿也不知道洗沒洗手的軍爺,這人一臉笑意,雙手做投降狀,調侃說:“那個……我是來送你掉在地上的方巾的,不用這麼熱情地感謝我。”
顧葭一時羞惱交加,但這人他不認識,也就不需要解釋什麼,他鬆開圈著軍爺脖子的手,接過方巾,一副不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當回事兒的樣子,說:“抱歉得很,我認錯人了。軍爺您大衣和我一個朋友好像。”
軍爺身上有著一股極淡的土腥味,笑起來也是十分的有魅力,一邊從隔間出去一邊說:“沒關係,我雖然被嚇了一跳,但感覺並不糟糕,不過您朋友品味大概不怎麼樣,我這大衣是軍隊批發做的,沒什麼款式,也就圖一暖和。”
顧葭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顏色淡淡,是不大想繼續和軍爺聊天的樣子,軍爺識相得很,雖生就一身的土匪氣勢,倒對著顧葭很是文質彬彬,似乎是認識顧葭,說:“那三爺,您朋友似乎到了,我先走了?”
顧葭不認識這人,但也不失禮貌的擺了擺手,開門讓軍爺出去,換在門口等了兩秒的陸玉山進來。
說實話,顧葭都覺得這一幕有些古怪,搞得好像自己多水性楊花似的,和上一位親熱完,輪到下一位了,和他親熱的人都得排隊一樣……真是古古怪怪。
不止他一個人這麼想,懷著‘我要得到獎勵’心情的陸玉山也沉了臉,他對著外人總是多笑臉,可在顧葭麵前卻偶爾無法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