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你不是真的開心,每個人活著,也並非都是追逐身外之物的,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苗子,你年輕,有魄力,沒有上過學卻辦了報社,你聰明,有手段,你這樣的人比我更適合拯救這個世界。】
唐茗覺得這人真的是瘋了,還拯救世界,他去拯救世界,誰來拯救他呢?他但凡有一點兒要冒頭與軍、閥,外國人對著乾的意思,頭一個把他按回去的說不定是誰呢。
後來唐茗被放出來後繼續乾著自己的舊業,在業界一片鄙夷中賺著快錢,心中毫無感觸,卻誰知得知了牢友被槍斃的消息,同行的報紙紛紛報道牢友死前的一番話,說得振聾發聵,說著家國領土與國人尊嚴,說著租界的紙醉金迷與平民的流亡餓死,說死了一個他,還會有千千萬萬個他站起來,所以他開心痛快!
唐茗是個有才氣的人,真真正正老天爺賞飯吃的人,他自學了幾年便文采斐然,一朝讀了牢友的臨終感言,突然醍醐灌頂,發覺有些事情,比他想的值得去做,不然真是白瞎他為牢友掉的眼淚。
自那時起,唐茗改變了報社的內容方向,吸納了無數和他一樣有著共同理想的人,企圖喚醒像他曾經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都站起來,認清這片土地被分裂的事實。
他這些年賺到的錢,也一分不少的都捐給了信得過的工農組織,活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是就算立時暴斃而亡,也雖死其尤未悔。
可他還沒死,沒死就繼續撈錢繼續讓世界聽到他的聲音!
感覺自己是在和同樣有理想有抱負的記者說話,唐社長終於正經了一些,他像是突然才反映過來一樣,拿起一旁的報紙指著上麵‘微之’二字,驚訝的求證:“等等,方才還沒有聯係起來,請問顧先生是這篇報道上的這位先生嗎?!”
顧葭嘴上說著自己有自我保護的意識,但麵對唐社長的詢問,他,心裡不以為有什麼不妥,而是覺得唐茗是個好人,不會有危險,就輕易承認:“是。”
“這真是……好文采啊!”唐茗是知道目擊者報的,專程買來看過,正是聽聞跟陸玉山就是目擊者報的幕後大老板,便沒糾結幾秒便同意被收購,若是彆家,他才沒有那麼痛快。
“啊,唐先生誤會了,我隻是暗訪,文章不是我寫的,我隻是做一些很微小的工作,拍拍照片之類的。”
“哎,萬萬不可這樣說,像這種間、諜似的活動記者都是和戰、地記者一個等級的危險哩,顧先生如此信任唐某,唐某真是除了感動,不知如何報答!”唐茗從一開始以為顧葭是個混賬公子,到發現是金、主介紹來的記者,再到發現這人就是如今業界風評很好的新人記者微之,感情自我澎湃到了極點,恨不能當場和顧葭拜把子,欣賞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顧三少爺對此沒有任何感覺,他是當真覺得自己隻是做了該做的事情,而且陸玉山再樓下估計也等久了,自己得下去了。
“唐先生莫要叫我害羞了,我這次來見你,可不是來聽你誇我的。”顧三少爺嗔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不好叫朋友久等,就先下去了,我很期待看見唐先生起死回生後發的第一份報紙。”
唐茗漸漸被顧葭掌握了主動權,連忙站起來和顧葭握手,此時再看顧葭,隻覺得眼前這個身處險境的同誌當真是模樣驚豔得很。
電光火石間,唐茗突然就領悟了顧葭獲取消息的渠道,這人一瞧就是上流社會的少爺,現在這年頭,總、理家的小姐跑出來遊行反對自己爸爸的都有,這樣有誌氣的少爺自然也不在少數。
可長成這樣好看的,卻應該還是頭一個。
唐茗私心想,這顧微之莫不是以色打入上流圈子?然後把各種外人無法輕易獲得的消息偷偷運出?
沒錯了,肯定是這樣!
於是唐茗看顧葭的表情又充滿了忍辱負重的肯定,思來想去,認為陸玉山這樣上海灘的大亨居然背地裡開始搞報社,估計也和顧微之有關,說不得就是顧微之撒嬌讓陸老板支持他的事業,然後像陸老板這樣根本從來隻顧賺錢不顧世人死活的奸商才會‘幡然醒悟’。
如此看來,顧微之簡直就是功蓋千秋啊!
唐社長在腦海裡將顧葭幾乎擺放到了神壇上,當偶像似的頂禮膜拜,並在顧葭要離開的時候,忽然又叫住顧葭,對顧葭認真地說:“顧先生,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不過我以為你既是原本目擊者報社的記者,那麼應當也會願意幫這個忙。”
顧葭的確很願意,這可是他的報社呀!
“唐社長請說。”
“就是我們現在雖然是目擊者報社的分社,可目擊者報社的總社在天津衛,總社在天津衛有自己的靠山,我們分社可沒有,先如今報社後頭都是有人支持才開的下去,方才也說了,之前我通訊社的靠山是海、關總長的小姨子,那位小姨子現在不頂用了,也去了社長的掛名,所以我想顧先生或許會有推薦的人……”
說道這裡,不必詳解,唐茗也知道顧微之一定明白,他們需要一個靠山,不然隨隨便便就被抓去坐牢,那還怎麼維持報社的正常運轉?
顧葭恍然大悟,對這件事早有安排,便笑著對唐茗眨了眨右眼,說:“放心吧,我會去做一趟說客,如果順利,過幾日我們分社在京城也背靠大樹了。”
唐茗被顧三少爺的眨眼弄的微微一愣,懷疑這個忍辱負重為國犧牲色相的顧大記者是勾引人勾引慣了,所以無差彆的對他也使用起這樣迷人的小技巧。
他一麵覺得顧記者當真是委屈了,一麵又覺得顧記者方才答應自己的樣子著實英姿颯爽,不愧是能迷住上海灘大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