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懿不聲不響地平田時,這段日子,長安城也沒有閒著。
也不知是哪個‘忠心’的臣子傳出的小道消息,稱天子劉彥將收攬天下世族之土地、絕天下世族之私兵,奪籍削權,罷官免職,以成天下大同。
古人常言:夫見亂而不惕,所殘必多,其飾彌章。
這不,聽聞風聲,又聯想到天子剪滅世族之雄心,九州各地的世族們頓時風聲鶴唳,他們再一次變得心有靈犀起來,元宵一過,紛紛派遣自家子弟,前來挖門倒洞地活絡人脈,一探究竟,若有風吹草動,也好及時應對。
外麵亂象叢生,傲立於龍首原上的未央宮,依舊巋然不動,這裡的君王和臣子,依舊一日三餐、各行其職,似乎所有的外物,都不能惹得他們駐足而視,人言此地山高水冷,不過如此。
可今日的未央宮中,倒是在清冷多了一片和氣,與之前的略顯老氣相比,剛剛被皇叔劉乾出巨資翻新的未央宮,更加瑰麗雄壯。
玉堂殿外的寬闊青石廣場上,往年都會來此放風箏的太子劉淮,今年卻要其父親陪他耍起了劍。
劉彥雖然是入境文人,但兩人都不是什麼劍道高手,嗯...,說句實話,應該是狗屁不通才對!
這對天下間最尊貴的父子,就那樣拿著兩根沒有開刃的木劍,你捅一下,我挑一下,你蹦一下,我閃一下,你沒讓我輸,我也沒讓你贏!
出了一身大汗後,父子倆坐在玉堂殿的台階上,同啃一隻燒雞,若尋常百姓見到,真的會以為眼前兩人,就是天下間最普普通通的一對兒父子。
劉彥啃了個大雞腿兒,一臉滿足,輕擦汗漬,聲如洪鐘,“淮兒,為何今日突然想起尋父王練劍啊?”
“哈哈!父王,孩兒本不會劍術,今日突發奇想實為不該,但主要還是思念父王,想來多陪父王一會兒。”劉淮吃的狼吞虎咽,含糊不清地道,“去年歲末以來,父王操持國事愈甚,兩鬢漸白,連指導孩兒學業的時間,都沒有了,父王,您可要愛惜身體啊!”
“哈哈!父王沒有時間豈不是正好?你便可以同你的師傅們,儘情的出去瀟灑放縱嘍。”
劉彥用油膩的手,按了按劉淮的腦袋,自己這段時間對劉淮的故意冷落,劉彥深藏於心,不露聲色。
劉淮掙脫了劉彥的大手,笑嘻嘻地道,“師傅們說,孩兒已經過了玩鷹逗狗的年紀,應該立身成事,讀書學謀,好為父親分擔案牘勞苦,為大漢江山永祚貢獻力量。”
劉淮的頭,終是沒有逃出劉彥的魔爪,被劉彥一把抓過,揉來揉去,笑道,“哦?我兒有心了!”
得到了父親誇讚的劉淮,這一次沒有選擇掙脫,美滋滋地道,“為君王分憂,是兒臣分內之事!”
劉彥橫眉一挑,話題陡轉,笑問道,“不過,兒啊,你和父王說實話,方才這番話,是誰教你的?”
劉淮大為驚訝,沒心沒肺地直接問道,“這您都知道?”
劉淮的直來直去,反倒討得了劉彥的歡心,劉彥點了點劉淮的胸膛,溫聲如玉,“知子莫如父嘛!”
劉淮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止不住滴溜溜的轉,轉到‘濃情蜜意’時,少年笑顰如花,“是孩兒的心,教的!”
“哈哈!我兒能言善語,不亞於孤啊!”劉彥對劉淮蹩腳的‘虛情假意’沒有惱怒,反而麵露欣慰之色,道,“天下之物,為水火者多矣,何憂乎相害?何患乎不儘其用也?看來,孤當年為我兒選的幾位師傅,沒選錯!假以時日,我兒必成大器。”
劉淮吃飽後,與劉彥寒暄了片刻,便要拱手告退。
豔陽高照,日光降臨在劉彥的發髻上,他藏在發髻裡的半頭銀絲,頓時無所遁形,劉彥微微頓了一下,隨後心中悵然。
總以為人生長路漫漫,歲月總是蹉跎,有都是時間消遣。
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曾經胸懷降龍控虎的少年,也長出了半頭銀絲啦!
劉彥深深看著劉淮,心中有感而發:本想趁著年輕,再要一個娃娃慢慢培養,或者另選賢能,如今看來,時間不會再給我這個機會啦!
不服老的人,在這一刻,終於向歲月低下了頭。
經過天人交戰,劉彥緩緩抬頭,笑著對劉淮說,“淮兒,明天開始,隨父王臨朝聽政吧!”
劉淮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趕忙答應,“諾!”
看著劉淮轉身離去,劉彥屏退侍從,仔細地咀嚼著口中的雞肉,“自己跌倒自己爬,他人扶持皆虛假,兒啊,快快長大吧!”
如今時代,群雄並起,若你長不大,縱使父王不介意有一個庸碌兒子,父王百年之後,天下群臣也會幫父王換個能長大的呀。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