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站在趙素箋身前的劉懿,大汗淋漓、體力難支,他神思難聚,已是油儘燈枯了。
無數個念頭在劉懿心海湧動:放棄吧,放棄了就好了,你就可以回到你的望北樓,安生做一輩子小掌櫃了。
就在劉懿即將撤下捂在趙素箋肚子上的手時,他的心海深處,又湧上了一個一閃而逝的念頭:距離成功僅差一線,難道你真的打算此時放棄麼?
這股念頭,就好似堤壩上開了一個縫兒,隨著時間快速推移,越來越甚,愈演愈烈。
到最後,他鋼牙緊鎖,怒目噴張:我劉懿認過慫,認過義父,卻從沒認過輸,五郡平田,腥風血雨,一路死了那麼多人才走到今天,若能治好趙素箋,為平天下之田開一個好頭兒,也不差再死我這一個!
油儘燈枯、黔驢技窮,似夢非夢的幻覺之中,一個念想湧在劉懿心頭:紫氣東來啊!你爸爸我馬上就要神魂俱滅、奔赴西天了,難道你還不出來搭救你爹一下?
劉懿渾渾噩噩地堅持,就在他即將失珠斷念之際,他乾涸的心海咯噔一聲,一潑淡紫從奇經八脈而來,一股腦地湧入他空空如也的心田,這股淡紫色的氣機滔滔不絕,很快,他的丹田氣海便被填的十分充盈。
已是汗流滿麵的劉懿深吸一口氣,他頓感腦竅得通,神智清明,雙目瞳孔大開,吐一納六,氣息綿長,死死地盯著趙素箋的小腹不肯移目。
從旁
人看,此時劉懿,天靈紫微正中,大有眾星捧月之勢,瞳孔露紫光,陽雲暈氣重圍,仿佛道門聖靈降世人間。
喬妙卿在太白山上早已見過此景,倒見怪不怪,而站立身側的老趙遙,則十分驚詫,視劉懿為天選之子。
試問,未入境便有入境之能耐,這不是天選之子還是什麼?
再過盞茶,劉懿忽然籲,沉聲道,“妙卿,快,收勢!”
喬妙卿聞言,立即跑到趙素箋身後,彙聚心念於拇指,順著趙素箋尾骨,由下至上緩緩運作,手指及脖,單指變掌,衝著脖頸爽翠地一拍,一顆黑乎乎、臭烘烘的珠子被趙素箋吐了出來,趙素箋應聲倒地。
那顆珠子,正是孕育了天地精華的龍珠,此刻,它已毫無光澤,宛若一枚臭水溝裡淘出來的玻璃珠。
劉懿眼尖手快,看龍珠飛出,也不顧龍珠的惡心,趕忙用手接住,快速跑到早已備妥的木桶旁邊,將珠子往桶裡一扔,再次調用心神。
幾個呼吸之間,桶身漆黑,桶水幽黑,龍珠蹦出水麵,又複如前。
到此,衣衫儘透、嘴唇發白、褪去紫氣的劉懿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笑道,“趙老,所托之事,成了!趙公子可以繼承家業了!”
說完,劉懿栽倒在地,雙眼緊閉,呼吸均勻,明顯是昏睡過去了。
老趙遙涕泣橫流,趕忙執大禮,發言慷慨,“今後,我宣懷趙氏,唯劉將軍馬首是瞻!”
躺在喬妙卿
手臂上的劉懿如一灘爛泥,卻嘴角上揚,一臉欣喜。
“妙卿,把珠子給爺塞回去!”
在管家趙瑕來看,趙府已經八百年沒有像今天這般熱鬨了!
並不是因為家主趙遙大會賓客,而是因為少主趙素箋煥發新生。
趙府從上到下,從仆人到家兵,臉上全都熱情洋溢,有了神誌清明的少主,這個家就可以維持下去,他們的家,也可以維持下去!
也因此,整個趙府,將劉懿奉若神明!
精神極度緊張而虛脫後的劉懿並沒有昏睡太久,約莫一個時辰便複轉醒。探聽到趙素箋仍然沉睡,劉懿顧不得滿身汗臭,立即前往老趙遙的居所探望。
進屋之時,老趙遙正伏在榻前,瞧著他的寶貝兒子,安靜又慈祥。
窗外花柳風煙,逐漸吹開有心人的心事。見趙素箋仍未轉醒,劉懿心中也沒有多少底氣,若今日不克,豈非成仇棄好、背道而馳了?
趕忙低聲探問,“趙老,趙公子怎麼樣了?”
趙遙一襲鬆杉,見劉懿前來,連忙起身拜首,“哦!小子,您來啦!不,劉將軍。我兒素箋雖然仍在昏睡,可麵色紅潤,睡時口不流涎,再無胡言胡語,算是無恙啦!”
“人間最苦是思而不得,人間至甜是失而複得,恭喜趙老爺子,苦儘甘來!”劉懿快速扶起趙遙,好生拊循,目光卻落在趙素箋身上不肯離開。
好死不死,好巧不巧,榻上忽然傳來一聲低沉悶哼,如破
殼的雞蛋、比出水的芙蓉,趙素箋薄唇輕啟,“爹,兒,餓了!”
“哎呀!哎呀呀!”對此時此刻的場景,趙遙有一點點的心裡準備,並不是完全不知所措。
可聽到這期盼多年的一聲‘爹’字,老趙遙瞬間淚奔不止,捂住大嘴,想叫又不敢叫,很怕驚到了恍若隔世的趙素箋,隻能轉頭緊緊握著劉懿的雙手,來回悠蕩,“苦儘甘來,苦儘,甘來啊!”() ()
至親“久彆重逢”,自有數不儘的家長裡短,劉懿也不多做停留,恭賀了幾番,便滿臉陰沉地告辭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