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亡者歸來16(1 / 2)

屋子裡是點著蠟燭的,燭火的光落在她臉上,像是有柔和的金光。

霍輕雪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更好看,讓人不自覺地跟著笑,火光映照著琥珀色的瞳孔,如同璀璨的寶石。

下一刻,寶石的光不見了。

蠟燭被不知從哪裡來的冷風直接吹滅,屋子裡陷入一片黑暗,霍輕雪直覺有什麼東西進來了,她屏住了呼吸。

眼睛很快適應漆黑的環境,黎忱還站在那裡,也沒有動靜,顯然是發現什麼不對。

這裡地勢比村子其他地方都要高,夜裡冷風大,但是也不至於忽然一下吹滅蠟燭。

黑暗中,外麵有什麼淅淅索索的響聲。

吱呀——

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但卻沒有熟悉的老人所特有的那種緩慢的腳步聲。

像是有什麼東西一下躥了過去。

嘩啦啦——

桌椅被碰倒,落地發出響聲,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但緊跟著,什麼聲音也沒有了,沒有響動,那東西像是停止了動作,也呆在原地。

霍輕雪使用【神視之眼】看了一下,方圓三公裡以內,隻有他們三個活人的蹤影。

外麵那東西,一定不是活人。

咚咚咚。

聲音又響了起來,伴隨著野獸一般的喘/息聲,這一下,她能清晰聽到一點什麼東西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不是人類的腳步聲,而像是某種動物。

黎忱轉身,看著半掩的門。

冷風,就是從門縫裡吹進來的。

這個小屋沒了燈,夜裡實在是恐怖,四周什麼動靜也沒有,外麵還有未知的生物正在靠近。

安穩的日子過了不過半日,他們又回到那種陰鬱,沉滯,令人心中發冷,無時無刻不再擔心怪物侵襲的氣氛裡來了。

在這樣的世界裡,想要睡一個安穩覺,是一種奢侈。

一道光越過黎忱的肩膀,照到了門板上。

霍輕雪打開了從便利店找到的手電筒,手電筒的光慘白而微弱,照在腐朽的門板上,能看見的範圍有限。

其他地方,因為有著光明的對比,反而變得更加漆黑恐怖起來。

外麵的響動越來越近了,門板被吱呀一聲推開,霍輕雪將手電筒往下照了一下,才看見進來的東西。

那是一隻暗黃皮膚的土狗,在這樣的村子裡很常見,但它的皮膚上布滿了血色的斑紋,側腹部有一個大口子,往外冒著血。

土狗撞開門進來,搖晃了一下,就轟然倒地。

除了抽搐的腹部,還有偶爾動彈的四肢,再也沒有彆的動作顯示它還活著。

變異真菌不止會感染人類的屍體,有些大型哺乳類的動物也會被感染,但那都是之後才發現的存在,沒想到這個村裡就已經有了被感染的狗。

霍輕雪將被子往下拉了一點,伸長脖子看地上的動物:“死了嗎?”

黎忱:“嗯。”

她以為其他哺乳動物被感染,是很後期才會出現的情況,現在看來,隻是當初她沒有遇到,而人類大部分都在努力地對抗如山如海的喪屍。

怪不得真菌體對它沒用,這隻狗看來是被喪屍咬了,一路逃到這裡來,因為這邊沒有多少喪屍,但是現在也撐不了多久,它的肌肉都開始表現出壞死的最後征兆。

黃狗不動彈了,黎忱卻後退了幾步。

霍輕雪說:“那你還不給它一個痛快?”

等它屍化完成,還是要再動手。

他回頭:“你來。”

霍輕雪搖頭:“二柱哥,作為我們家唯一的男人,是時候該你表現了。”

黎忱:“……?”

他往後退到床邊:“我相信你的實力。”

“那等它複活了,看它先咬誰。”

黎忱在床邊,她在床裡,要死也是他先死。

兩人都篤定了對方不簡單,誰也不肯出手,等著試探對方的實力,或許還有做黃雀在後的意思。

一瞬間,屋子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咕嚕咕嚕。

地上傳來怪異的響聲,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緊跟著,地上癱倒的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它雙目翻白充血,腸子還垂在腿側,嘴巴張開,漆黑的舌頭落下來,渾身抽搐了一下,嘴裡發出興奮的咕嚕聲。

像是聞到了什麼令它極其興奮的獵物的味道,原本還四肢失調的黃狗瞬間變得凶狠強大起來,它猛然朝著床上躥了上來,離開了電筒的光照範圍,便成了一道速度極快的死亡黑影。

隻需要再過兩秒鐘,它就能撲到獵物身上!

噗嗤!

黃狗的頭部在一道白光之後瞬間落地,咕嚕咕嚕再地上轉了幾下,落在牆角。

血噴出來的時候,霍輕雪一下躲進了被子裡。

不知道有意還是巧合,血噴濺出來的角度,竟一滴都沒有落在床邊的黎忱身上。

少年的白衣依然乾淨如霜,白色的麵具背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霍輕雪卻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慢慢回收。

那種力量,帶著粗暴、狠厲、空洞又令人無法反抗的壓力。

不過再強大,她也能有把握逃開剛才的那一刀。

那不是他的全部實力,但是他實力的一部分。

忍到最後,還是黎忱出手了。

他回頭,還沒說話,就被人一把拉進了被窩裡,霍輕雪將他按在床上,伸手比了禁聲的動作,在他耳側悄聲:“奶奶起來了。”

黎忱這人的性格不算很好,但在老人麵前,多少也有些收斂。

他也不動,床的麵積很小,墊絮卻很柔軟,老人為了讓他們睡得好,將家裡所有的墊絮都拿出來放在了這屋,這一下,兩人像是陷在了棉花裡。

霍輕雪的雙手按在他身側,半靠在身後的牆上,側身看著他,屋子有些黑,但她卻能看清他的輪廓,蒼白的麵具遮擋了樣貌,卻沒有遮擋住天鵝一般修長纖細的脖頸,喉結微微滾動,再往下,就是好看的鎖骨。

一個男人,怎麼能有這麼好看的鎖骨?

讓人看了,隻會覺得他很瘦弱,實際上黎忱的個子很高,霍輕雪碰到他手臂和腰側的時候,還能感受到很硬的肌肉。

等了半天,外麵也沒有任何動靜。

靠在他身側的少女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問:“你脖子怎麼紅的?”

原本黎忱的皮膚很白,她看的細致,那抹淡紅,如同煙霞,從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又靠近了一點。

卻被人反捉住雙手,狠狠抵在牆上,少年的聲音不再清澈,反而有些啞:“外麵沒聲。”

霍輕雪:“啊……是啊。”

黎忱說:“你說奶奶起來了。”

霍輕雪壓低聲音笑了一聲:“那是騙你的。”

他們兩剛才互相較量,誰都不願意出手,最後他輸了,肯定會對她發點脾氣,倒不如她提前出手,這一下,黎忱即便是想要說剛才的事,也沒有借口了。

霍輕雪的手腕像是靈活的泥鰍,從他的手掌間滑落下來,輕輕摸了一把他的腰:“鬆開了。”

她說:“地上還有一條死狗,你就準備這麼聞著味找我麻煩?”

黎忱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腰間被她碰過的地方還有些發麻。

她隻想弄癢些,讓他放手,沒想到他脖頸更紅了。

“你是不是有些熱?”霍輕雪問:“要不要脫件衣服再睡呀?”

等等,這人不會也是隻穿一件?

剛才那一下,隻覺得他的腰很細,碰到的肌肉卻緊實。

黎忱站在原地,半晌,才轉身撿起地上的狗屍和狗頭扔了出去。

他洗乾淨了手,又折返回來。

霍輕雪已經躺在床上,裹著被子睡得香甜。

她的睡顏很安靜,比她醒著的時候柔順很多,長發落下來,在床上鋪開好看的弧度。

黎忱上前,坐在床邊,偏頭看著她。

她毫無察覺,呼吸均勻。

他伸出手,將她的袖口往下拉,露出藕白的手臂,慢慢從手心往上,越過小臂,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左手沒有,就找右手。

他俯身去拉另一隻手,在靠近霍輕雪臉側的瞬間,對方猛然睜開了眼睛。

“二柱哥,乾嘛呢?”

她還叫二柱,顯然是故意的。

黎忱還抓著她的另一隻手,轉頭:“我幫你看看身上有沒有受傷。”

霍輕雪抽出手,微笑:“不用了。”

在黎忱的背後,一把紅刃藏在角落裡,隨時準備出手。

而在霍輕雪的背後,也隱沒地藏著一道白光。

兩人麵對著麵,背後卻各自懸著利刃。

就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變冷的時候,霍輕雪忽然蜷縮起來。

她用力抓住被子的手指發白,眉頭皺在一起,輕輕咬著下唇,抑製著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

臉上很快布滿了細汗,雙唇發白,臉色差到了極點。

她隻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個恐怖的袋子裝了起來,無法呼吸,心臟被凍結地抽搐,如同冰塊一直往最深的黑暗深處沉了下去。

異能覺醒!

怎麼會提前了!

石頭的聲音也驚慌起來:主人,你沒事吧?!可能是融合了我的力量,所以改變了你的身體情況,現在你的情況很不穩定,主人你千萬不要出事啊!

霍輕雪餘光瞥了一下床邊的人,隻想給優柔寡斷的自己一刀。

這個時候他在她身邊,豈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裡坑了。

霍輕雪沒有任何猶豫,隱藏在黎忱身後的雙刃燃燒著火焰瞬間騰空而起,她就算是忍著痛,也要在當場將他擊殺!

否則,後麵死的就是她!

這一次異能覺醒的威力比她記憶中還要強烈,霍輕雪一出手就沒有任何猶豫,雙刃呼嘯著砍下,而在她背後的白光也瞬間飛到了黎忱背後,接住了火焰雙刃的攻擊!

這一下,白光被擊飛,砸到牆麵上,黎忱回頭,白光瞬間起落回到他身前,與雙刃交接,發出清脆的響聲!

紅光後退,猛然落下,又被白光接住,整個屋子裡很快就變得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都被餘威波及到,成了碎片。

不知過了多久,紅刃的力量越來越弱,最後被白光劈落,掉在地上,恢複成了紅環的模樣。

黎忱抬手,白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轉身,床上的人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才會讓紅刃失去攻擊力。

她整個人蜷縮起來,手指緊緊拽著被子,指尖發白,渾身都在顫抖。

黎忱居高臨下,坐在床邊,伸手去看她的另一隻手。

少女的肌膚如雪,手臂的皮膚上卻依然什麼都沒有。

他鬆開手,卻被她抓住了手腕。

霍輕雪整個人朝著他靠了過來,腦袋枕在他腿側,被他放開的手死死拽著他的手腕,用的力氣很大,黎忱卻沒有動作。

隻是看著她緊緊抓著自己的動作。

從少女唇間溢出夢囈一般的詞語:“救我,救我,彆走。”

“不要放棄我……我……”

“救我……”

她一直重複的,就是這兩個字。

黎忱忽然就沒了動作。

他帶著麵具,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這張麵具,成了他最好的保護傘,然而他周身空洞清冷的氣質,卻讓人無法忽視。

即便是看不見那張臉,也可以想象出是怎樣一副淡漠的表情。

他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輕輕伸到她脆弱而漂亮的脖頸上,隻需要微微用力,就能結束她的生命。

“彆丟下我,救我……帶我一起走……”

她好像很痛苦。

也很脆弱。

是那種他無法忍受的脆弱,和她平日裡那副模樣完全相反,他也見過她說自己柔弱的時候,但那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她給自己帶的麵具,是刺蝟身外迷惑迷人而披上的柔軟的皮。

他慢慢收緊手指,掐住她柔嫩的肌膚。

黎忱的手指很好看,纖細,修長,即便是掐著人的喉嚨,視覺上看起來也美的令人無法移開眼睛。

他要殺掉她,而她還信任地抓住他的手,低頭無意識地在他身側磨蹭著,竭力壓製著自己的痛苦。

她也要殺掉他,隻不過沒成功。

脖子上的痛苦似乎沒有改變她的任何動作,她貼黎忱貼的更近了,仿佛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覺醒異能的痛苦遠遠超過脖頸的不適。

他好像在自言自語:“沒人可以救你。”

“指望彆人不拋棄你,是世界上最愚蠢的想法。”

屋子裡的蠟燭早就滅了,隔壁的老人睡得安穩,夢裡也是笑著的,今天她的孫子和孫媳婦第一次和她說了那麼多話。

而這間屋子裡,地上還有血,床上的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

手上的觸感格外真實,他能夠感受到她跳動的生命,還有指腹傳來的溫熱觸感。

一瞬間,那些因為成神之後便消失的記憶忽然如同幻燈片一樣在他眼前急速的切換了幾張。

那個人,蜷縮在漆黑的牢籠裡。

等著沒有希望的救贖。

門打開了,有人進來,靠近牢籠,他伸手想要拉住對方,卻見到那張熟悉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緊跟著,門又關上。

一切都歸於死寂。

黎忱心悸般喘-息著。

他好像在牢籠外,又好像在牢籠內,無法呼吸,一切都那麼沉滯、恐怖、絕望。

有什麼人輕輕抱住了自己,溫熱的軀體驅散了冰冷的黑暗。

他閉著眼,忍著渾身傷口傳來的痛,猛地伸手,緊緊抓著那個人。

好像一鬆手,對方就會消失不見,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在漆黑和絕望之中。

黎忱猛然睜開眼睛。

黑暗依然存在,牢籠和那個人卻消失了,他還在房間裡。

而且,早就鬆開了掐住她脖頸的手。

霍輕雪的脖頸上留下了他的指印,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顯眼,而她還抓著他的手,渾身都在發抖,夢囈的聲音時有時無。

黎忱的目光落在被她拉住的那隻手上。

他自己,同樣死死地反抓住她的衣袖,手指的關節處因為過於用力,一片慘白。

然後他就看見,對方昏昏沉沉地把他的手往懷裡一拉,小腦袋湊近,一口咬了下來。

黎忱:“……”

他迅速抽出手,小臂上已經有了牙印,而她的神情依然痛苦,整個人雖然昏迷了,卻比狗還要靈敏,蹭過來又要拉他的手。

黎忱眼疾手快,將旁邊的被子拉過來,塞到了她的嘴裡。

果然,她又是咬了下來。

嘴裡咬了東西,似乎就能忍點疼痛。

他應該動手,卻不想在這個時候動手。

大概是因為,她莫名的依賴和信任。

又或者,那些令人想要拋棄的記憶,將他死死拉回了舊日的泥潭,使他想要讓她得到自己沒有得到過的東西。

她咬了一會,過了不知道多久,沒那麼疼了,整個人安靜下來,雖然表情依然痛苦,但反應沒有之前那麼激烈。

霍輕雪依然抱著他,像是找到了什麼支撐自己的東西,又像是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幼崽。

她似乎安心了下來,知道眼前的人不會傷害自己,抱著他,還要不放心地囈語。

不僅是動物,人的直覺也很敏銳。

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目光又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

之前留下的指印越發明顯。

少女安靜下來,小臉蒼白,唇角卻微微帶著向上的弧度。

她好像在做夢,說了很多聽不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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