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叮咚——!!”
屋子裡一片漆黑, 門窗都被木板釘死,沒有一點光亮透進來,更何況現在屋外是深夜, 外麵本來也就沒有光。
沙發上的女人總算是被鈴聲驚醒了, 她坐起來, 聽了一會鈴聲, 卻沒有要去開門的意思。
但按門鈴的人似乎很有耐心, 一直沒有離開。
女人揉了揉眼睛, 耳邊的鈴聲似乎很遙遠,等她回過神來,一個黑影已經走到門廊那邊去了。
張玲猛然清醒過來, 小聲喊了句:“彆開門!”
起身從客廳追了出去,然而她依然慢了一步,門已經被打開了。
張玲立刻衝上去, 抱住門口站著的小孩, 把孩子往屋內的方向一拉,護在身後,這才滿臉警戒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兩人。
這兩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威脅, 一個有些年輕的小姑娘, 還有個比周珀大不了幾歲的小男孩,兩人身上都有些狼狽, 不僅有血跡, 還有樹葉和泥土。
張玲伸手要關上門, 霍輕雪卻先一步走了進來, 擋在門口, 正好防住她關門的動作。
“抱歉, 打擾了。”
霍輕雪禮貌地笑了笑, 擦了擦臉上的血汙。
就在此刻,遠處似乎傳來了若隱若現的嘶吼聲。
張玲臉色一變,伸手將章羽拉了進來,輕輕關上門,然後反鎖了幾下,又把旁邊櫃子上的鐵鏈鎖掛在門上,做完這些還不足夠,她又把旁邊斜放著的櫃子拉過來,堵在門口。
以往,她都會做好十分嚴密的防範,但今天出門之後竟然忘了鎖門,才讓小珀一下就把門打開了。
她太累了,之後乾脆就在沙發上睡著,現在醒了,才想起來還沒做飯。
張玲低聲和渾身包裹的嚴實的小孩說了幾句話,小孩看了眼新進入屋內的兩個陌生人,她臉上帶著萬聖節整蠱用的麵具,隻有一雙眼睛從麵具的孔洞中露出來。
張玲低聲:“回房間去,把門關好,等會晚飯。”
小孩沉默片刻,點點頭,往樓上跑了過去。
張玲這才回過頭,看向兩人:“你們有沒有被那些怪物咬傷?身上有沒有傷口?”
霍輕雪搖頭,章羽往她身邊湊了湊,同樣警惕的看著麵前有些憔悴的女人。
屋子裡很暗,根本沒有點燈,左邊是客廳和廚房,右邊還有一個房間,不知道做什麼的。
張玲察覺到霍輕雪的反應,才道:“那邊是餐廳,你們,你們先進來吧。”
三人到了客廳,窗戶都被加固過,釘的死死的,還有顯然不屬於這邊的櫃子也被搬了出來,抵住那些窗戶和出口。
家裡有些亂,但比起之前霍輕雪去過的那些廢墟城市來說,已經算不錯了,地上沒有什麼血跡。
章羽剛剛坐下,忽然聽見從餐廳那邊傳來了一些響動。
他猛然站起身,手放在口袋裡隨時準備拿出武器,眼睛也盯著餐廳的方向。
“不用緊張,”
張玲解釋道:“那是我公公婆婆,一會我還得做飯,他們可能都餓了。”
“我們一家人都住在這裡,剛才那個孩子是我的女兒,周珀。外麵那些怪物……你們知道吧?”
霍輕雪點頭:“知道,我們就是被那些東西和同伴衝散了,見到這裡有個屋子,所以過來看看。”
剛才就是周珀給他們開的門,但小孩渾身都包裹的嚴嚴實實,手上也帶著手套,晚上雖然冷,但也不至於穿的這麼厚實。
“哦,”
張玲點頭,大概是霍輕雪和章羽看起來沒有什麼威脅,她對他們的排斥也慢慢降低了一些:“你們要不然先洗一下身上的血跡吧,這些東西好像能通過血液感染。”
她一直離兩人有一定距離,顯然也是害怕。
霍輕雪點頭,問了一下洗手間的方向,帶著章羽過去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跡,她可以從包裹裡拿出新衣服換上,夜裡溫度裡,紅色的赫衣太顯然,她習慣在外麵披一件外套,現在這外套上都是血,還有被樹枝刮破的漏洞。
給章羽也換了身衣服,洗乾淨手上臉上沾染的血跡之後,兩人才從洗手間出來,客廳裡沒人,倒是從廚房傳來了響聲。
霍輕雪走過去,廚房旁邊的櫃子上點著一根蠟燭,張玲正在廚房忙活,見兩人出來了,她回頭道:“家裡的食物都吃完了,隔壁鄰居家也被搜了個乾淨,我隻能進森林裡找找吃的,好在這片有不少湖泊,抓到了一條魚,你們也算幸運。”
她穿著圍裙,在燭光下正在切魚肉,目光認真。
餐廳那邊又有一些響聲,張玲回頭看了眼:“我婆婆和丈夫的脾氣不太好,一會吃飯的時候,你們彆說話,免得惹他們生氣。”
她歎了口氣,切了幾刀,想起什麼似得問了句:“對了,你們和同伴準備去哪裡,外麵怎麼樣了?情況得到控製了嗎?”
“我們準備去b城,外麵情況……”
霍輕雪斟酌了一下:“不算好,到處都是這些怪物。”
“b城有救援嗎?”張玲問。
“大概率沒有,”
霍輕雪靠在門上,和她閒聊起來:“聽說b城撤空了,所以我們想,那邊應該沒有太多怪物,我們準備去找一個地方,修築一個庇護所,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張玲手上的動作一頓:“謝謝了,不過外麵太危險,如果到時候我們真的過不下去,我會去找你們的。”
實在不行,可以開車去更遠的地方搜尋物資。
這棟兩層小樓房還是挺不錯的,空間也不小,而且加固的很牢靠,遠離城市等喪屍多的地方。
旁邊櫃台上的籃子裡還有一些野果,白天喪屍也不會出來,隻要不深入密林就比較安全,這附近如果真的有一個湖泊,她也可以靠這些東西過一段安穩的日子。
除了籃子,旁邊還有一些白色的小藥品,霍輕雪拿起來一看,空的,是安眠藥。
張玲餘光瞥了她一眼:“這種事情,挺可怕的,我晚上睡不著,就吃這個,不過已經沒了。”
霍輕雪想起在門口看到的那輛車,問:“外麵的車能開嗎?”
張玲沒有回答。
霍輕雪笑了笑,解釋道:“我們自己有車,你放心,等到明天我的同伴來了,我們就離開。”
“你們不是走散了,他們知道你們在這裡?”
張玲開始洗鍋。
“外麵那條公路是進森林的唯一公路,雖然進去之後還有很多岔路,但這附近就那一條,他們找不到我們也會繼續往前走,等到天亮,或許我們可以遇到他們。”
“這樣,”
張玲打開水龍頭,這棟房屋雖然交通不便,遠離城鎮,但也有自己的好處,就是它的生活係統包括自來水還算比較獨立,現在水管裡還能正常出水,維持他們的日常生活。
聽了霍輕雪的解釋,張玲沒有那麼防備,她也漸漸開始主動說一些事情:“外麵那輛車其實不是我的。”
“出事的時候我正在d城接小珀,她那天出院。”
“我看到她身上……”
“對,”
張玲似乎想起什麼,眼神有些痛苦:“得了這樣的病,孩子挺遭罪的,不過好在現在已經治的差不多了,但她不能碰到灰塵或者吹風。”
霍輕雪這邊在廚房和張玲聊著天,章羽在客廳坐了一會,有些無聊,除了餐廳偶爾傳來的響聲讓人有些煩躁以外,他還聽到樓梯那邊有輕微的響動。
章羽站起身,往樓梯走了幾步,猛然看見樓梯上站著一個黑影。
兩個小孩就這麼一個看著一個,不動,也不說話。
他個子更高一些,年齡也大上幾歲,換了身新衣服,看起來很精神。
而樓梯上的孩子,卻穿著長袖長褲,帶著粗大的白色手套,臉上一個有些駭人的幽靈麵具,驟然出現,還有些嚇人。
甚至看不出男女。
既然是眼前的人把他們兩放進來的,章羽覺得自己還是要表示一下友好,他不鹹不淡地打了個招呼:“你好,我叫章羽。”
“不是海裡的章魚,是羽毛的羽。”
周珀依然躲在樓梯邊上,看著他,也不回應。
“砰砰——”
餐廳那邊又傳來了響聲,似乎有人在發怒踢到了桌椅。
兩人同時朝餐廳看了一眼。
“你家裡人脾氣的確很差,”
章羽說完,收回目光,卻發現那個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他麵前,把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章羽:“你走路都沒聲的嗎?”
小孩卻站在他麵前,看了半分鐘,忽然伸手,將自己的麵具摘了下來。
然而,她摘下麵具後的模樣,比剛才忽然出現還要讓章羽震驚。
女孩的臉很小,眼睛又大又亮,很好看,但她的下半張臉卻是一片班紅,皮膚不見蹤影,仿佛已經腐朽的屍體脫落大部分的皮膚後的模樣,還有耳朵和臉側,全都是一片暗紅色。
這模樣,更像是喪屍。
小女孩站在他麵前,盯著他的表情,似乎想要看清楚他再想什麼。
章羽微微有些發愣,半晌,才問:“你生病了?”
女孩點點頭,又搖搖頭,她重新戴上麵具,雖然麵具駭人,但比她實際的模樣,已經好了不少。
章羽沒懂她的意思,卻聽見腳步聲,轉頭看見張玲快步走了過來:“你怎麼提前下來了,去客廳那邊坐著休息一下,晚飯馬上就好了,今天我們有新鮮的魚湯喝。”
女孩被張玲牽著,帶到了客廳,張玲把廚房的蠟燭放到了客廳,燭光搖曳著,將幾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拉的又長又龐大。
霍輕雪問:“需要幫忙嗎?”
張玲安頓好周珀,搖了搖頭,聽見餐廳的響聲,解釋道:“晚上即便是在家,說話也不能太大聲,否則會把那些東西引過來,我老公他們應該是餓了,今天我睡過頭,沒按時做飯,不過快了,等湯煲好,我們就可以吃飯了。”
霍輕雪看向周珀:“她沒事吧?”
小女孩一直很安靜,從他們進來開始,也不怎麼說話。
就像餐廳裡的其他家人一樣。
成年人還可以理解,但小孩這麼懂事,能在這麼恐怖的氣氛裡保持安靜,要麼就是內向,要麼就是的確不方便出聲。
廚房裡還煮著湯,張玲也在沙發上坐下來休息一會,她看向周珀:“沒事。”
“小珀得的是sjs,”
張玲苦笑一聲:“沒聽過吧?我也從沒聽過這種病,更沒見過,她以前其實是挺健康的一個孩子,自從得了這個病,就一直遭罪,發燒,嘔吐,送了很多醫院看都看不好,藥是吃了一大堆,但沒用。”
“她身上的皮膚都……所以不能和外界經常接觸,還要常換洗衣物,後來送到d城,才算確診了真正的病因,治療了好幾年,命總算救回來了,隻要小珀活著,那些都不算什麼。”
“如果不是小珀,我可能都活不到現在。”
張玲又說起了門口那輛車,將自己死裡逃生的事情和兩人說了一次:“我在地下停車庫等了半個小時,那個人再也沒有回來,我開著車,離開了醫院。”
“可是誰也想不到,除了醫院,外麵更混亂,路上到處都有人在尖叫,還有人瘋了一樣咬人,路邊都是血和慘叫聲。”
張玲深深呼出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開了多久,最後終於成功逃回來了,當時還沒停電,電視的新聞播了一會咬人事件,就沒信號了。”
“再後來,太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她捂著臉,揉了揉眼睛,抬頭道:“我們一家躲在這裡,晚上也不敢出去,好在那些怪物白天不會出來。”
張玲吸了吸鼻子:“有時候那些怪物也會來碰到門鈴,世道已經這樣了,誰也不知道來敲門的是什麼人,原本我不打算開門的,但小珀給你們開了門,她這個孩子直覺很準,既然她不害怕你們,你們應該也不會是壞人。”
霍輕雪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她是怎麼感受到危險,又怎麼知道應該從哪跑的?”
張玲看向周珀,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好了,湯好了。”
張玲站起身,她在廚房裡堆了一個小灶,現在傳來了陣陣香味。
桌上的蠟燭將她的影子拉的更長,落在牆上,仿佛一個可以巨人,張玲回頭朝幾人笑了笑;“小珀,去餐廳叫一下你爸爸他們,我們可以吃飯了。”
周珀從沙發上下來,章羽和霍輕雪也跟著她往前走,三人到了餐廳前,門關著的,周珀從旁邊的櫃子上拿出一把鑰匙,墊腳打開了門。
餐廳裡沒有點燈,一片漆黑,但隱約可以看見幾個影子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張玲此時拿著蠟燭進來了,她往前走了幾步,將蠟燭放在餐桌上,桌邊的人動了動,張玲低聲道:“噓,小聲點,今晚有客人來。”
她放下蠟燭,又出去了。
桌邊一共有三個人,坐在椅子上,穿著的外套帽子蓋在頭上,身上也穿的很厚實,和周珀一個風格。
章羽覺得有些滲人,往後麵退了幾步,忽然撞到一個人,回頭一看,是張玲端著魚湯,她的臉在搖晃的微弱光芒下顯得有些詭異。
她道:“快進去吧。”
章羽不得不往裡麵走,除了一碗魚湯,桌上就再也沒有彆的菜的,張玲倒是從旁邊拿了不少碗,放在每個人的麵前,還準備好了空的椅子,正好圍著餐桌。
幾人坐在餐桌上,張玲看著三人,解釋道:“媽爸,這是今天新來的客人,小姑娘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今晚就暫時在我們家休息一下,您看行嗎?”
對麵坐著的人晃了一下,腳似乎踢到了餐桌的凳子。
張玲又笑了笑:“您看,這小男孩長得多漂亮,您不是喜歡男孩嗎?好了,再說話,湯就要冷了。”
“家裡的米我們省著點吃還有一點,但我今天睡過頭,忘記煮飯了,今天就喝點湯吃點魚肉吧?”
章羽看著自說自話的張玲,忽然覺得有些詭異。
剛才她看著還算正常,現在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有些滲人。
尤其是餐廳裡的蠟燭剛剛剪過燈芯,光照範圍很小,亮度也不高,照得這片小小的餐桌,人影晃動。
“對了,我不能吃魚,”
張玲想起什麼,站起身,又去廚房拿了兩個果子過來。
她出去的時候,章羽就和那三個詭異的人影麵對麵,但他卻看不太清對方的模樣,隻知道是兩男一女,四周特彆安靜,周珀和霍輕雪都不說話,章羽有些害怕,他朝著霍輕雪的方向偏了偏頭,低聲:“你不覺得這三人有點奇怪嗎?他們都不說話的。”
霍輕雪卻開始盛湯:“嗯。”
嗯就完了?
他不知道霍輕雪的能力,之所以選擇這棟房屋敲門,就是因為【神視之眼】顯示,這裡有兩個活人,而他們的車隊白天會經過這裡,為了不出意外,她才過來探探情況。
既然隻有兩個活人,那餐廳裡的是什麼東西,霍輕雪也大概有了猜測。
她給章羽盛了一碗湯,又轉頭問身側的周珀:“你要嗎?”
小女孩點點頭。
張玲拿了果子回來,霍輕雪已經給三人盛完湯了,小女孩原本看著前麵的三個黑影,現在目光也在霍輕雪身上。
因為她發現霍輕雪既沒有慌張不安,也沒有任何懷疑的異樣神情,自在的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還從兜裡掏出一瓶鹽和味精往魚湯裡灑了灑,增加一點鮮味。
章羽也驚了:“你就隨身帶調味品?”
霍輕雪“啊”了一聲,道:“野外生存,這種東西還是隨身攜帶比較好的。”
野外生存隨時攜帶的應該是武器才對吧!
氣氛被她一攪合,總算是沒有剛才那麼窒息,但張玲坐下之後,那種詭異的不適感又出現了。
她的果子似乎的確是野外摘下來的,還有些青澀,張玲起身,給三個人每個人盛了點魚湯,但都不多,放在桌前,像是上供一樣。
“媽,你說周莊最喜歡吃魚,我給他多夾點肉,”
張玲吃完一個果子,動了筷子,將魚肉放在其中一個碗裡,而碗後麵的人影感受到她的靠近,忽然搖晃著掙紮起來。
砰的一聲,椅子被摔倒在地上,外套也脫落了部分,蠟燭燃燒的旺了一些,章羽勉強能看見麵前兩個坐在椅子上,姿勢有些彆扭的黑影的麵容。
一男一女,帶著外套的帽子,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坐在椅子上不安的扭動著。
周珀取下麵具,霍輕雪回頭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太過驚訝,小女孩喝了一口魚湯,似乎對麵前發生的事情習以為常。
張玲起身,將椅子和人一起扶了起來,她有些埋怨:“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彆亂動,摔了發出響聲,把怪物引來怎麼辦?你不活,這一家的人還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