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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春節來的格外晚, 可終究還是平靜到來又安穩離去了。
正月二十，當時清嘉拉著陸杳一起去搬沈伏峰給?她?寄來的年貨的時候，踩著滿地紅色的鞭炮, 她?在手機上刷到了一條後麵綴著“爆”的新聞。
“國?安部、公安部、外交部聯合發布關於查處境外大型間諜勢力‘方舟’的通知?……”
“該組織在夏國?內潛伏多年，建立情報網絡, 長期將涉及國家機密的軍事、政治、地理信息等情報透露出去，同?時涉嫌謀殺、販賣人口、盜賣文物、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情節極其惡劣，影響極其巨大。目前，主要犯罪嫌疑人是某某、傅某、李某（化名）等已被抓獲……”
她?連續換了幾個平台, 每個話題排行榜前幾都被這個主題占據著，各種討論猜測已經進展到離奇的程度，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知?情人混入其中, 有那?麼幾個討論看?起來還真的和真相有幾分相似。
隻不過，大家?討論的重點都在這個組織的曆史和可能的量刑上, 沒?人關?心在他們這些年的活動中, 有多少無辜或者本應無辜的人被卷入其中，毀掉了生活丟掉了性命。
昭餘生命生態園的事情已經過去快要一個月了，可它的影響還在往各個領域擴散著。
當時諾亞的計劃可謂相當完美, 他把?時清嘉關?進了誰都不知?道的密室裡，又在風林悅景布下了重重迷霧，一切線索都把?警方引向一個可疑的港口?，營造出他已經通過客輪逃走的假象。而實際上，諾亞安排的真正接應人手正在不遠處的一輛普通私家?車上呆著，隻等警察們一鬆懈, 就可以把?他和時清嘉接到更?加隱蔽的地方, 等他完成?複仇後出國?。
可這看?似完美的計劃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因為時間相隔太長，諾亞和他信任的人都隻知?道風林悅景那?棟廢棄彆墅是方舟一名已故成?員留下的, 卻沒?人知?道這裡到底曾經用來做什麼。
然後，警方經過仔細勘察，在彆墅裡發現了一個隱秘的地下室。在地下室裡，他們找到了人類長期生活過的痕跡。
一個從孩提時就生活在這裡的男人，他在這裡吃飯、睡覺、成?長，一直到長大成?人後，才被允許離開彆墅生活。
白天的時候，他會被接到明亮華麗的教室裡，有各種專業老師一對一教他知?識和禮儀，告訴他要怎麼做一個溫文爾雅的富家?少爺。而到了晚上，他就又被打回原形，成?為一個隻能蜷縮在地下室裡的卑賤孤兒?。
他的人生被分割成?白與黑的兩半，不斷有人告訴他，如果想要一直生活在陽光下，他就要讓自?己徹底變成?那?個他一直在模仿的人。
任何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可能都會變成?心理陰暗一心報複社會的變態吧？
可這個人好像不是什麼正常人。他的性格好像天生帶著牲畜一般的溫順癡愚，哪怕最後離開了那?個地下室，也沒?想過去報複誰。這輩子做過的最大膽的事，也許就是試圖向他向往的姑娘伸出擁抱的手。
然後他的兩條手臂就被徹底斬斷，他短暫的一生和這個地下室一起被塵封在不見天日的角落裡，從此再也無人提起。
他這一生甚至連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唯一一個曾被人光明正大稱呼的代號，叫做是平生。
警方在地下室的牆壁上、家?具上找到了許多塗寫的痕跡，那?都是他被關?起來的時候為了排遣情緒一個人塗畫的，他寫了自?己學習的課程，裡麵有許多關?於他要模仿的那?個人以及他認識的人的細節。
警方把?這些碎片信息和已經掌握的信息一一對照，最終完成?了這一任諾亞的人物側寫和關?係網，破除了那?一係列線索迷霧，將諾亞的位置鎖定在了墓園之中。、
諾亞可能做夢也想不到，他多年前曾經不屑一顧的孤兒?院棄兒?，在死去多年後用自?己的幽靈向警方們報了案，最終讓他功虧一簣落入法網。
隻是在這漫長的十幾年裡，有多少人無聲地被黑暗長河吞噬，可能永遠沒?有人能查清楚了。
“清清，是不是就這麼多了？你再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
陸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關?掉頁麵，對著沈伏峰發來的清單核對了一遍，然後道：“沒?了，走吧。”
兩個人拖著一平板車的肉和奶製品往回走，一邊走時清嘉還一邊嘀咕著：“老沈那?家?夥也真是的，在外麵浪到正月十五才給?人送年貨。我都說了我是群發的年貨沒?必要非得還，他這麼客氣……誒，你要不要拿點回家?？你們家?不是人多嗎，幫我消化?點？”
陸杳一邊拖車一邊笑：“好啊，那?我就拿些回去，正宗曲省牛肉，我媽看?到肯定很開心。”
他看?了看?那?一車的東西，神情突然變得有些遲疑。
以前他總覺得沈伏峰對時清嘉彆有用心，後來雖然發現沈伏峰是個一消失就幾個月沒?音訊的撒手沒?，可他一回來就給?時清嘉送這麼多“年貨”，還是讓剛剛轉正的男人非常沒?有安全感。
時清嘉把?肉搬上陸杳的車，一抬頭就發現他的表情怪怪的。
“你怎麼了？”
“沒?事。嗯……清清，你說我要不要再給?阿姨送點年貨？”
時清嘉：？
時清嘉納悶地看?著他：“你之前不是送過了嗎？”
沒?錯，雖然兩人確定關?係還不到兩個月，可陸杳已經提著禮物上過了她?家?的門?。
年前她?因為方舟的那?檔子事住了幾天的院，為了瞞過自?己過小年都沒?回家?這件事，她?隻能用“交了男朋友”這個真實的借口?來搪塞媽媽，於是剛上崗一個月的陸杳趁機刷了一波存在感，帶著足足兩車禮品上門?，用他那?張無往而不利的臉和萬人迷氣場成?功獲得了薑女士爆表的好感度。
陸杳沉默了一下，然後帶著點忸怩說道：“上次是初次見麵……你也見過我媽媽了，我媽說我也不小了。”
時清嘉：？？？
時清嘉默默盯著他：“我覺得我還很年輕呢。”
陸杳失望地歎了口?氣。隻能把?玩著手機上掛著的小木牌來緩解被拒絕的鬱悶。
這是他除夕那?天雕的新桃符，因為今年終於有了名分，他雕刻的時候每一刀都帶著甜蜜。表現在成?品上就是兩位威風凜凜的門?神身上都多了粉嫩的桃花裝飾。時清嘉收到的時候無語了很久，可最後還是把?這個和陸杳審美極度不符的小玩意兒?掛到了手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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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舍五入這就是兩個人的定情信物啊！
陸杳兢兢業業當完搬運工，又開車帶著時清嘉去醫院。
其實陸杳今天本來沒?必要來當這個搬運工的，隻是他昨天和往常一樣約時清嘉出門?的時候得知?了她?今天要去醫院看?望江亦流，男人心頭那?根天線biu一下就豎了起來，一大早就跑過來一邊充當苦力一邊刺探敵情。
江亦流已經住院幾個月了，身上的傷早就康複得差不多，隻有手上的傷口?比較麻煩。他的手筋被割斷了，想要康複需要經過漫長的複健，且還不一定能恢複到原來的狀態。
時清嘉來到病房的時候江亦流應該是剛做過複健回來，臉色還有些蒼白，看?到她?提著東西走進來，臉上立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時清嘉放下水果，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我應該早一點過來看?你的。”
江亦流搖頭：“你太客氣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也遇到了不少事。應該也挺不容易的。”
他的目光移動到床頭櫃的手機上，顯然是他們進來之前還正在看?手機，亮著的屏幕上，正是某個app上對於“方舟”的討論界麵。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些什麼，可被卷入到這種事情裡，你應該也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吧？”江亦流望著她?說道，目光裡充滿了感同?身受。
……雖然她?確實被關?在墓裡，小命都差點沒?了，可想到麵前這個人是差一點被自?己親爹送去活人祭祀的，時清嘉就又覺得自?己那?點遭遇不算什麼了。
時清嘉輕咳了聲：“其實沒?什麼，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對了，你恢複得怎麼樣了？”
“挺好的，醫生說我再過半個月左右就能出院了。接下來隻要定期到康複中心做複健就行了。”
時清嘉的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就聽江亦流又說道：“隻是，這個康複標準是對比之前手廢掉的時候來說的，醫生說不會影響正常生活，可理論上來講，我這隻手是很難恢複到從前了。”
他的眼簾垂下，時清嘉順著他的目光落到那?隻仍然包裹著的手腕上，呼吸頓時窒了一下。
對於普通人來說，手不影響正常生活就該謝天謝地了。可江亦流不一樣。他是個戶外主播，還是個以極限探險出名的知?名主播。如果他的手有了隱傷，以後還能繼續攀爬、速降、跳傘等各種高難操作嗎？
他花了那?麼大力氣才從少年陰影中走了出來，結果轉眼就要被奪走最大的愛好，這樣的命運對他來說未免太過殘忍了點。
“清清，你彆太擔心。”身後的陸杳適時出聲安慰道，“隻是不能從事極限運動而已，按照他的經驗，無論是做速降教練還是極限運動指導都是前途很廣的出路。如果江先生不介意的話，我這邊有一些人脈，可以把?他介紹給?大型俱樂部。”
江亦流終於抬起眼皮，看?向那?個進屋以後就一直一聲不吭像是個背景板一樣的男人。
哪怕是對陸杳沒?什麼好感的江亦流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很賞心悅目的背景板。
也許就是憑借著這份賞心悅目，他才在大家?都沒?察覺的時候，不聲不響把?那?個看?似對感情不感興趣的人一點點圈進了懷裡。
江亦流隻是有些遲鈍，又不是傻，這幾個月在醫院休養，他早就想明白了陸杳從一早就開始委曲求全裝白蓮花以退為進的計策。隻是他醒悟得太晚，陸杳早就把?人叼進了自?己的窩裡，一條毛絨大尾巴把?周圍環得密不透風，他也隻能在旁邊遠遠看?著。
“是啊，你不用擔心。”江亦流也安慰她?道，“我這一趟遭遇其實也並非全無好處，至少，我不再會對‘父親’有所幻想了。”
他那?相比硬朗長相過於秀氣的睫毛垂下來，好像是打了一道恰到好處的陰影一般，加上身上的病號服，讓他這麼個鋼鐵漢子也有了點猛男垂淚的姿態。
“以前我總是聽說，童年不美好的孩子總有種哪吒情結，現在看?來居然不是段子。”江亦流苦笑道，“我這條手臂賠給?他，和他的父子情算是兩清了。”
陸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