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將軍如此心意,朕便收下了。”戚長璟眼神示意,前麵的紀得全心領神會,招呼著小太監上前把東西抬走。
蔡和春擦了擦額間的汗:“如今雖說是深冬,可微臣卻是知道陛下身體極好,怎麼議政閣燒著這樣熱的地龍?”
他頓了頓,帶著點玩笑似的譴責意味,扭身對紀得全笑道:“公公伺候陛下還是要多多上心啊。”
這話說的卻是有些僭越了。
蔡和春雖為從一品大將軍,統領二十餘萬大軍駐守嘉靖關,卻是不應當對內宮的總領公公指手畫腳的。
紀得全身為皇帝貼身太監,乃正一品總管公公,言行之間皆代表著聖上的意思,無論如何,蔡和春都不能對紀得全有所指摘。
不過蔡和春能當著聖上的麵如此隨意,想來是久居邊關,不受皇權壓製太久的緣故。
有些囂張了。
狀似無意地攏了攏袖子,戚長璟放下手中的毛筆:“不怨他,議政閣的地龍連著承乾殿,郡王體弱,如今尚住在承乾殿處,地龍自然燒的熱了。”
他說的溫和,言語之間也無甚麼指責,反倒多了許多君臣私底下交談的隨意,教蔡和春懸著許久的心終於徹底落下。
傳聞今上喜怒難測,如今來看,倒也算不得有什麼雷霆手腕的皇帝,反倒平易近人親切的多。
這樣想著,蔡和春不由得摸了摸胡子,笑道:“陛下憐惜後輩,微臣自然無話可說,隻是郡王殿下如今尚未正式冊封,如此便入住宮中,甚至同陛下同吃同住,是否有些不妥?”他頓了頓,又道,“如今後宮無嬪妃,郡王殿下這般住著倒也勉強無礙,隻是陛下即位至今也未曾膝下有子,天子無嗣,乃是前朝大忌,陛下早晚要充盈後宮,到時宮中妃嬪眾多,郡王殿下一介外男,還是多有不妥。”
戚長璟看著蔡和春似笑非笑:“將軍思慮周全,隻是朕如此著急喚將軍回京,將軍不會以為朕隻是為了讓將軍替朕考慮後宮之事罷?”
毛筆“啪嗒”一聲放到瓷托上,戚長璟倏地收起笑容,聲音微沉:
“蔡和春,你可知罪?”
原本好端端坐在座位上的蔡和春登時白了臉,手一哆嗦,捧著的茶盞“咣啷”一聲摔在地毯上,滾著幾個圈子,他卻無暇顧及,匆匆摟著衣擺站起來,鬢角流著汗,猛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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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七千三百五十七,一萬七千三百五十八,一萬七千三百五十九……”
戚長珩盤腿坐在牆角,拿著一個碎石頭在牆上一道一道地劃著痕跡,嘴裡念念叨叨:
“一萬七千四百二十三,一萬七千四百二十五,一萬七千……”
“誒,”戚長珩搓了搓頭,“不對不對,錯了,數到幾來著?嘶——”
門外有人忽然叩叩敲了兩聲。
“殿下!時間到了,您出來吧!”外麵一道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
戚長珩“騰”地站起來,腳甫一沾地就“嘶”了一聲。
“孤的腳麻了!”
小太監匆忙推開門跑進來,塌著肩扶著站不穩的戚長珩:“殿下當心,奴才扶著您出去。”
抻了抻腳,等到腳上的麻意過去,戚長珩這才懶洋洋地問:“郡王如今在何處?”
這小太監略略思索一番,方道:“郡王殿下應當在承乾殿。”
戚長珩眼皮一跳,抓著小太監衣服的手都收緊了些:“怎麼在承乾殿?那不是聖上的住處嗎?郡王沒有自己的寢殿?”
“……之前郡王殿下是住在熹華宮的,”小太監不明白成親王為何這般著急,隻能低著腦袋回,“隻是聖上憐惜郡王殿下的身子,又擔心無人照料吃的不好,便做主讓殿下住進承乾殿了。”
借口!都是借口!
戚長珩兩條眉毛死死扭在一起。
好啊,合著這麼早就開始引著我的寶貝外甥了!
他登時腿也不麻了,活蹦亂跳地竄出屋子,一邊往外跑一邊甩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