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將”顧奕單手撐著牆麵,緩緩道,“這裡是倉庫而且外麵救援的蟲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耳旁繼續傳來淩琛的聲音:“你可以走,但是……考慮清楚。”
顧奕一愣。
考慮清楚的意思是……
他如果不做,對方就有理由在回去的時候以此為由和他解除關係?
可是想作為對方伴侶這條路也是他自己決定的,現在出現這種狀況,他沒有理由拒絕。
於是在經曆過內心無數掙紮以及道德上的強烈譴責和自我抨擊後,顧奕終於咬牙出聲:“好。”說著,他抬手就去解上將的衣領,由於光線昏暗,顧奕的手指好幾次放錯了地方,明顯感覺到襯衫下的皮膚傳來驚人的熱度。
酥麻的感覺從淩琛的胸口一路竄上神經,沒等他反應過來,唇角便溢出一聲低咽。
顧奕麵上不動聲色,心口卻瘋狂跳動了起來。
但他根本無暇去顧及,在解開第三顆紐扣後,顧奕的手搭上了對方緊束的腰帶,就聽哢噠一聲金屬碰撞,淩琛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錯愕地捉住顧奕的手,呼吸急促,“你在做什麼?”
顧奕一愣,目光漸漸上移到對方那張英俊得蟲神共憤的帥臉上,努力平複思緒,臉上有些燒:“幫幫你啊。”
那一刻,是顧奕這輩子以及上輩子第一次從淩琛的臉上看到如此鮮豔的紅意,如此昏暗的光線下還能清晰地看到從耳朵一直紅到了脖子根。顧奕尋思明明是對方向他提出那樣的要求,還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孤雄寡雌共處一室,他作為一隻雄蟲都要出賣自己色相了,對方還在臉紅什麼?
淩琛深吸一口氣,用手擋住眼睛。
這是他第三次讓自己變得平靜,卻隻覺腦中更亂,最後還是放下了擋著眼睛的手背,啞聲道,“我隻是受到你信息素的影響,提前進入了生理期,由於非自然生理期並非由精神紊亂引起,無法用精神疏導來處理,所以需要你幫我臨時標記一下”
話音落下,雙方短暫對視了一眼。
顧奕搭在對方腰帶上的手還未放下。
淩琛:“”
顧奕:“”
簡直尷尬到死,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奕觸電似的地收回手,“哦哦好,我以為”
“沒關係。”淩琛立即打斷了顧奕的“他以為”,手掌抓在膝蓋上攥了攥,這是自他在戰場上那麼多年來第一次有求於對方,還是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簡直一塌糊塗,糟得不能再糟了。
淩琛的大腦就像他們所處的這隻倉庫一樣,黑漆漆一片,宕機地不知所措。
片刻寂靜後,顧奕換了個姿勢。讓對方背對著自己的胸口。
對於S級的軍雌來說,每一次紊亂都是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
也正是因為之前顧奕經曆過太多的痛楚,他才會在聽到淩琛親口將那句標記說出口的時候,再沒有了任何的想法,因為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他大概是不會想讓自己標記他的。紊亂期實在是太痛苦了。
顧奕輕輕脫下淩琛肩膀的襯衫,找到了對方的腺體。
這些年裡,顧奕一直把淩琛當作自己的對手。
如今,他們隻不過是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其實這一切並沒有什麼改變,顧奕想,總有一天這名上將還是會和他站在對立麵,而他,也終將離開銀翼基地,離開聯盟,離開第一星係,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
靜謐的環境裡,淩琛身上的小蒼蘭信息素縈繞在顧奕的鼻間。
尾鉤刺入腺體的那一刻,淩琛渾身上下都顫抖了一下,直到這種刺痛而柔麻的感覺愈發明顯,他克製地喘了一口氣,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張英挺的麵容,顧奕慵懶狠戾的氣質,愛恨分明的性情,像一捧黑暗中燃起的藍色火焰,燒灼起他的體溫。
漸漸地,精神領域裡那股強大的力量愈來愈明顯,淩琛感受到了體內翻湧的海浪,風暴,以及閃電,他的意識產生了刹那的空白,緊接著螺母、齒輪相互碰撞的聲音,組成了一方狹小的空間,將他封閉在內。
顧奕將尾鉤刺得更深了。
此時此刻,銀翼基地第一美雌上將,出了名的禁欲嚴肅,百戰不殆的首席戰神,在顧奕看不見的地方,挑起的眼尾氤氳著一片桃紅,隻能咬住下唇,用疼痛來保持自己的清醒。
疼痛和快意互相拉扯,淩琛咬住牙根,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他一把扣住對方搭在身前的手腕,下巴往上揚起,微微扭頭:“顧顧奕。”
“嗯。”顧奕湊到淩琛耳邊,氣息粗重,“怎麼了?”
雙方的信息素對抗糾纏,最後融在了一起,淩琛的身體控製不住地發軟,可始終強撐著不願倒下。
“夠、夠了”淩琛聲音幾乎破碎,“……可以了。”
“抱歉上將”顧奕按住了對方的肩膀,他現在已經完全打開了自己的腺體,偏要這時讓他停下來,他壓低聲音,“你再忍忍。”
“”淩琛隻得忍住,儘量不讓喉嚨裡發出聲音。
這個時候,淩琛耳麥通訊的聲音響了起來,裡麵傳來克裡斯的聲音:“上將?!”
是聯盟的蟲趕到了,他們接收到了隊內的消息。
為了不錯過救援的機會,淩琛最終還是顫抖著打開了通訊,儘量讓聲音平穩:“對是我。”
克裡斯的聲音再次傳來:“現在我們已經控製住了塔利恩基地的蟲,您在哪裡?”
“地嗯地下不知道多少層。”
淩琛斷續的聲音剛響起在通訊裡,克裡斯有些疑惑地問了過來,“上將,您是在跑步嗎?怎麼喘得那麼厲害?”
淩琛:“”
這時候,身後的顧奕緩慢地將尾鉤一點點拔出,強烈的麻意讓他忍不住地悶哼一聲。
通訊那邊突然沒了聲音。
過了大概四五秒,克裡斯咳嗽了兩聲:“您沒事兒吧?”
“沒事,”淩琛連忙壓住聲音,抵住氣息:“我這邊遇到了一些意外,被困在了一間冷凍庫裡,你多帶些軍雌來,這附近還有不少低等蟲族,需要小心清理。”
“是。”克裡斯應聲。
“還有。”淩琛用手按住耳麥,一邊用顫抖的右手將自己肩膀上的襯衫撩起,“注意……地下四層的實驗室,裡麵有不少實驗體……找到我們的隊員了沒?”
“他們很安全。”克裡斯道。
“好”淩琛說著,按斷了通訊,終於撐不住地一手扶住地麵,胸腔不斷升起,又落下,肩頸抖動地厲害,這次標記得還算完全,隻是雄蟲的信息素會影響到雌蟲,他以後還非常有可能對顧奕產生一定的依賴性。
顧奕抬手扶住了淩琛。
“不要”淩琛虛弱地推開了顧奕的胳膊,低垂著眸朝顧奕揮了一下手,“你過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顧奕:“”
這是把他當工具蟲,用完就扔了?
“”
過了五分鐘,當克裡斯帶領一群聯盟士兵開啟這間地下倉庫的時候,第一眼便看見顧奕扶著淩琛的半邊身子從裡麵走出來,他連忙上前,卻被淩琛叫住。
淩琛抬手製止:“不用管我,你帶蟲把周圍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實驗室,再通知上麵,多派一些飛行器接應。”
克裡斯有些擔憂地看向淩琛:“可是……您真的沒有問題嗎?”
“我沒事。”淩琛語氣冷淡,“隻是室內溫度太低,我有些受不了。”
他向身邊看了一眼,四處都是被擊殺的怪物遺體,整間地下室一片狼藉。
克裡斯應了一聲,在確定對方並無大礙後,很快就帶著那群蟲去處理後續了。
這時,顧奕扭頭,正好看見淩琛朝他望了過來.
二蟲相視無言。
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淩琛根本不是受不了什麼室內嚴寒,事實上這名上將曾經在零下九十多度的氣候中虐殺過對麵一整個方隊的敵軍,真正讓淩琛受不了的是有些扛不住顧奕這麼猛烈的信息素,導致他的腿到現在還有些軟,走不了路而已。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聯盟首都星深夜十二點,顧奕和淩琛一同回到了銀翼基地的宿舍。
剛一進門,兩蟲便不約而同地奔向了兩個方向。
淩琛上了宿舍二樓,而顧奕則去了宿舍廚房,不知道在捯飭什麼。
過了一會兒,淩琛又抱著一套睡衣走進了浴室。
同一時刻,顧奕在廚房漫不經心地削了一個蘋果,非常工整地擺在了精致的果盤裡,順手插了兩根漂亮的小鋼叉,做了個造型,接著又從另一邊還在工作的小鍋裡盛出一碗清水麵,撒了些簡單的調料後同那碗小蘋果一同端上了餐桌。
十分鐘後,淩琛肩頭鬆散地披著一隻浴巾,睡衣穿戴整齊地從浴室裡走了出來,抬頭第一眼便見顧奕手上端著一盤削好的蘋果盤,半隻胳膊撐在浴室門口,“等等——”
淩琛:“”
他側身出門,卻被對方擋住了出路。
顧奕笑著從手裡的果盤叉出一隻蘋果,伸到淩琛的臉前,“嘗嘗?”
淩琛鋒利的眉頭一挑,有些狐疑地看向對方:“你又在搞什麼名堂?”
顧奕咽了咽口水,笑著將手裡的蘋果收了回來:“呃,現在時間正好,不如我們坐下來談談?”
隔著一小段距離,顧奕還能清楚地聞到淩琛洗完澡後身上攜帶著的軍部沐浴液的香味,而最主要的是,在這些味道之中,還隱約混著蛇果信息素的味道。
這段時間無論淩琛走到哪裡,都會攜帶著顧奕身上的味道,這也是大部分雄蟲辨認出雌蟲是不是有雄主的方法之一。
隻可惜,他們現在的關係還沒有進展到那一步,這種氣味也隻是暫時的而已。
淩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順手從顧奕的手裡取下那隻鋼叉。
上將剛剛洗過澡,濕漉漉的發絲被攏在腦後,顯得五官更加清厲,此刻他的指尖還帶著些濕潤的水珠,接過鋼叉的時候不經意碰到了顧奕的手背。
指尖相觸的刹那,顧奕的心頭就像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目光聚集在對方那隻微紅的薄唇上。
淩琛的唇縫微微張開,隱約能看見露出的一點舌尖,就像濕潤黑夜裡轉瞬即逝的火苗,咬住叉子上的果肉,撩起眼睫看向顧奕:“去哪談?”
顧奕的表情沒什麼太大變化,輕輕舔了一下嘴角剛剛留下的蘋果屑,看向淩琛,“我下麵給你吃。”
最後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淩琛的表情微微變化,頓了頓,而後不解地朝顧奕的臉上看去,又不受控製地往顧奕下麵瞄了一眼,抬眼皺眉,“你說什麼?”
顧奕麵色真誠地朝淩琛看了過來,“下午的時候你沒吃飯,宿舍的自動炒菜機太久沒用,壞了,我就隻能給你下清水麵吃了,在餐桌上,怎麼,你不喜歡?”
淩琛:“”
時間似乎有那麼片刻的停歇,周圍尷尬的氣氛有所緩解。
不知為何,顧奕在解釋的時候感覺淩琛好像鬆了一口氣,原本緊皺的眉頭也輕快了許多。
“沒有,正好我也有點餓。”淩琛說著,朝餐桌的方向走去。
兩蟲在餐桌前麵對麵坐下,顧奕貼心地把那碗清水麵往淩琛的方向推了過去,“我剛試了一下,溫度剛好。”
淩琛拿著筷子的手忽然停下,“你”
“我吃的是鍋裡的。”顧奕一手支著下頜,故意把自己的臉湊得和對方近了一點,嘴角淺淺勾起,帶著幾分少年氣息,卻掩不住他俊俏的五官輪廓和分明的棱角顯露出的幾分譏誚。
他正見對麵的淩琛在打量他的眼睛,準確地說,是在看他眼角的淚痣。
那顆淚痣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的特彆之處,任何蟲看起來也隻是覺得十分平常,但淩琛不同,他記得原先顧奕的眼角在一模一樣的位置也有相同的淚痣,和他現在的眼睛加在一起,乍看完全不相同,但若仔細看起來卻十分神似。
這也是他當初第一眼看見顧奕的時候,下意識就覺得有一種熟悉感的重要來源之一。
若是將顧奕的臉部輪廓再稍微改動一點點,就能和原先麵貌有七八分的重合度。
“看你那個表情是在嫌棄我?”顧奕有些失望地移開目光,歎了一口氣,“不吃也罷,我自己吃。”說著就去撈淩琛手裡的筷子。
淩琛躲開了顧奕的爪子,照著手麵就梆地敲了下去。
響聲清脆,顧奕疼地縮回了手,嘶了一口涼氣,挑眉看向麵前的上將:“你乾嘛?”
“我沒說不吃。”淩琛挑起麵前的清水麵,非常文雅地吃了一口,“想談什麼?”
顧奕麵上仍舊笑意盈盈地,暗地裡卻不知道把對方罵了多少遍,但若不是現在受製於對方,寄蟲籬下,他真的忍不了。
“噢,也沒什麼,就是想問一下塔利恩那些實驗體的情況,我聽說聯盟從裡麵救出了三隻亞雌,還有一隻雄蟲。”顧奕很隨意地撥了撥麵前的劉海,正好蓋住了眼角的淚痣。
淩琛勾了一下唇角,像是在笑。
他雖然笑了,但顧奕卻能從對方的視線裡看到一些微妙的折光,沒蟲知道那種目光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想法。
他不經意地撈起麵前的一根白麵,“情況不是很好,半小時前試驗部發來消息說那些實驗體出現了意識不清、癲狂等現象,尤其是那名雄蟲,精神力暴動明顯,出現了強烈的攻擊性,雖然聯盟還沒有調查清楚他的身份,但是已經有三名軍雌被他的精神力攻擊地住進醫院了。”
“塔利恩的目的不僅僅是搞實驗那麼簡單,”顧奕冷冷地看著淩琛,“恐怕是想借此研發生化武器,再這樣任其發展下去,恐怕會波及其他星係。”
“哦?”淩琛向顧奕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就在短暫的一瞬間,顧奕看到了淩琛眼底隱晦到一閃而過的懷疑。
“啊”顧奕伸手摸了摸鼻子,“我推測的啊,你都說他們有攻擊性,我自然就想到了。”
話音落下,顧奕就聽見淩琛輕嗤了一聲,繼續淡然地吃著碗裡的麵。
就在這一刻,顧奕也不知是腦子裡進了什麼水,忽然開口:“其實我以為你不愛吃這種麵食,但看儲藏櫃裡居然有,所以我還是很好奇,上將,您真的是當代聯盟富豪榜排名前十家庭的兒子麼?”
這問題仔細想想其實挺離譜,連正在吃飯的淩琛都被嗆著了。
他掀起眼簾看向顧奕:“你”這個跟家庭有毛線關係。
顧奕:“”
“其實那些是我平常當作儲備糧用的。”淩琛從旁邊抽出一張紙抹了抹嘴角,淡淡,“但看你大晚上不嫌麻煩做出來,我就勉強接受一下,雖然很難吃,但至少能吃。”
顧奕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麼伴侶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
空氣突然安靜。
淩琛深吸一口氣,什麼實驗體情況,什麼飯好不好吃,這條恐怕才是顧奕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談話內容吧
他悄悄抬眼,正見顧奕一雙黑眸就這麼盯了過來,絲毫不放過可以逼問的任何一絲機會。
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淩琛的心情瞬間變得十分複雜。
他將麵前的碗筷放下,摁了摁太陽穴,就這段時間的觀察,顧奕平白無故對他各種獻殷勤,放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顧奕所有的行為邏輯都能和他先前八九不離十,唯獨這條讓他完全摸不著頭腦,所以他到底想乾嘛?
難道說這個家夥回來之後因為變了性忽然看他順眼了,還是說有什麼其它不可告蟲的目的?
更讓淩琛無法理解的是,顧奕以前對他避之不及,現在卻天天鬨著要和他談戀愛,除非對方腦子是真壞了,否則這種行為就是在給自己找石頭撞,自己跟自己過意不去。
但他也承認,顧奕的身材樣貌著實非常出挑。
儘管淩琛平常完全感受不到那些雄蟲有多麼吸引到他,可當顧奕站在他的麵前的時候,他還是會很有感覺,好像在顧奕的身上他完全能感受到來自雄蟲對雌蟲天然的吸引力,而這種吸引力是他一百多年來完全沒有感受過的。
顧奕望著靜靜坐在他對麵的上將,就見對方非常自然地朝他看了過來,那雙像琉璃一般漂亮的灰紫眼睛折射出深潭一般的顏色,深不見底,又似乎帶了些探究欲。
是的,淩琛也非常好奇,對方究竟能忍他到何時。
“可以。”淩琛淡然地勾了勾唇,掌心托著下頜,學著顧奕的動作朝對方湊了過去,“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顧奕嗬地笑了:“什麼條件?”
淩琛說:“如果你能在格鬥場上贏過我,我就答應你的條件,否則你就乖乖做好本職工作,不許再提這件事。”
顧奕:“”
真是什麼損招都敢出。
不過由此可見淩琛為了拒絕他也是煞費苦心,這一招放在普通蟲身上估計早就知難而退了,但是顧奕的字典裡就沒有害怕,退縮的說法。
他早已經不是之前那名被隨便蹂|躪的小新兵了,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行啊。”顧奕微笑著,食指規律地敲擊桌麵,表麵笑得親切,眼底確是滿滿的鬥誌。
雖然他並不確定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扛得住以前那般的高強度訓練,但還是想儘力試一試.
第二天下午,顧奕做完一些日常工作後,來到了銀翼基地訓練場轉了一圈。
他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找到了01編的專屬訓練室,先是走進了候場室,而候場室與訓練室之間隻隔了一層圍欄,旁邊訓練室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離顧奕最近的一隻訓練場上的兩名選手分彆是克裡斯和俞風,場地的旁邊坐著兩名教官,手中的記錄就沒停過,俞風的每一道扣分點都被記得清清楚楚。
顧奕清楚地看見克裡斯扣住俞風的胳膊往旁邊一按,第二個動作就是一記下盤側擊,三招放倒,非常利落,沒有一絲的心慈手軟,仿佛俞風的身體就是一個任他擺布的沙包。
候場室內的蟲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接著又不約而同地往手裡的腕帶上瞄了一眼,十秒,不愧是淩琛的副官,出手速度如此驚蟲。
顧奕轉頭,就見他的旁邊還坐著之前和俞風一起吃飯的小跟班,他之前聽俞風提起過,這名小跟班的名字叫蔣春華。
蔣春華看見顧奕,有些意外地站了起來:“顧哥?你怎麼來了?不是說曆年基地訓練評分雄蟲都不需要參與的嗎?”
顧奕找了個空閒的地方站了會兒,笑著問:“剛看你們臉色一個個差得跟吃了沙子似的,這場訓練就那麼恐怖?”
這時旁邊的另一名軍雌歎了一口氣:“你不懂啊,因為今天的訓練是01編全體訓練,也就是說但凡在編,一律同等對待。”
“其實這並沒有什麼。”蔣春華接著說,“頭疼的是今天正好是淩上將親自來監督訓練的日子。”他說著,朝候場室的另一邊指了指,“看見那個可憐蟲了沒?”
顧奕扭頭,正看見一名軍雌蜷著身子躺在地麵上,一動不動。
蔣春華來到那名軍雌身旁,蹲了下來,“知道他是誰麼?”
顧奕搖頭。
接著蔣春華拍了拍那蟲的肩膀,那名“死蟲”便從地上艱難地翻了個身,正對向顧奕的臉前。
顧奕順著光線看過去,就見菲特麵色扭曲地像是被千刀萬剮過一樣,“我求求你們千萬不要抽到淩上將的簽,會變得不幸。”
“蔣春華。”場內教官的聲音響起,“淩上將在4號場點了你的名字。”
蔣春華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絕望地朝顧奕看了一眼,“兄弟,來生再見。”
顧奕順著聲音朝場內看去,正見淩琛正雙腿交疊倚靠在旁邊的護欄上,他今天穿著一件寬鬆的運動白衫,黑色訓練褲將他的一對長腿修飾地又細又長。
顧奕嗬地笑了,巧了,今天日子確實不錯。
另一邊的俞風剛從場上下來,第一眼便看見顧奕往淩琛的方向走,忽然喊了一聲:“顧哥你要去哪?”
聽到聲音,淩琛扭頭往這邊看了過來,修長的脖頸線條在室外自然光的投射下精悍流暢。
顧奕沒來及回頭,正好和淩琛打了個照麵。
這時候,剛和俞風訓練完的克裡斯也從場上下來,他走到顧奕的旁邊,笑了笑,“顧,我知道你身手不錯,經過上次測試之後,確實顛覆了那些蟲平日裡對雄兵的偏見。而且還拿下了新晉第一名。”
顧奕停下了腳步,朝克裡斯看去。
“但是,你千萬不可以和淩上將打,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的建議。”克裡斯順手給顧奕遞過來一瓶純淨水,表情極其真誠,看來是經曆了多年不幸的洗禮所積攢下來的誠懇建議。
顧奕接過克裡斯的水,打開喝了一口,又塞回他的手裡,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老乾部似的笑了笑,“沒關係。”
“不是——”克裡斯想要攔住顧奕,“你來真的啊?”
顧奕說完,徑自走到了4號場地,蔣春華剛想上場便被顧奕拉住了胳膊,他回頭,看見顧奕一腳踩在格鬥墊的台階上,把他往下一拉,接著一個巧勁將對方接住,蔣春華還沒反應過來就下了場。
“這場我來代他計分。”顧奕走到了淩琛的麵前,提起一絲微笑,“怎麼樣上將?”
淩琛上半身倚著周圍的護欄,聞言撩眼朝顧奕看了過來,目光在顧奕的胳膊上看了一圈,“我不和受傷的雄兵打。”
“我都不介意自己有傷,上將還介意?”顧奕回答。
此話一出口,周圍的蟲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你猜,顧這次能在淩上將的手下堅持幾秒?”克裡斯抬手搗了一下旁邊的俞風,問道。
俞風搖了搖頭,“不好說,有可能兩秒,也有可能一秒。”
顧奕這蟲有個優點,無論對麵的蟲是誰,他都可以做到沒臉沒皮,反正一天纏不死你還有第二天,兩天不行就一個月,他就不信還有他顧奕做不到的事情。
他至今還清晰地記得自己之前新兵的時候每次近身格鬥都被對方修理到骨頭散架,甚至到爬在床上差點好幾天都沒起來,但他還是非常慶幸那個時候的自己沒有在最困難的時候放棄,讓他一步步坐在了上將的位置上。
如果顧奕沒記錯的話,他最後一次和淩琛比試已經是二十多年以前了,自那之後他便換了組,和淩琛見麵也從同一個訓練場變成了同一間會議室,每天的交鋒也從身體上的比拚變成事務上的唇槍舌劍。
顧奕一邊想著,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一把從格鬥墊上丟給了台下的俞風。
俞風完全被顧奕剛才的氣勢所“折服”,任憑那隻外套在天上飄了一段,落在了麵前的地上。
克裡斯連忙走上前去,撿起外套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塞進俞風的手裡,語氣充滿了鼓勵:“你家顧哥就要和上將打架了,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值得你們多多學習。”
顧奕掰了掰自己的指節,腦海中迅速回想了一遍淩琛當初出招的方式。
淩琛這隻蟲動作果決狠戾,解決對手往往直擊要點,十分直接且能下痛手,但是在和旗鼓相當的對手對峙時,他的動作又會變得十分難以預料,由此可見對方的反應速度非常快,這一點一直讓顧奕十分佩服。
淩琛終於從圍欄上站了起來,來到了顧奕的對麵。
就見顧奕臉上原本的笑意漸漸消失,變得嚴肅了起來。
這個眼神淩琛記得很清楚。
以往顧奕和他決鬥的時候,總會這樣盯著他。
都說一個蟲的性格可以從眼神裡看出來。
因此淩琛認為,對方身上存在著難以訓化的狼性,索性放棄了和對方處好關係。
儘管顧奕是銀翼基地的上將,是聯盟的首席指揮官。但處不好的關係,淩琛也懶得經營了,他本就不善與彆蟲打交道,尤其是顧奕這種外表和內心差距太大的蟲,相處不好的確會很累。
根據訓練規則,顧奕作為受測的一方,隻要能在規定時間內抗住淩琛的兩次以上的攻擊就算過A級。
也因為淩琛的測試太變態,所以和這位上將對峙一般都是當作附加題來加分的,幾乎沒蟲能在他的手下走完兩招。
這時,台下傳來一聲測試開始的哨響,霎那間顧奕便閃到了淩琛的臉前,動作迅猛地一拳捶向對方的太陽穴,速度快到讓台下的吃瓜群眾瞪大了眼睛。
淩琛站在原地,抬手準確扣住對方的手腕,稍一側身便借力把對方拉偏了位置,同時腳下皮靴與地麵一轉,直接把對方拉到了麵前。
這一招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雙方在跳一段麵對麵的雙蟲舞,隻是這舞姿多少有點僵硬,顧奕卻一把擊落對方桎梏他的手,反手一肘,正朝對方肋骨正中而去,被對方再一次躲過。
一套下來不過經曆了兩秒的時間,顧奕一直占據主動攻勢,卻從未在上風。但是他很清楚雙方的水平,淩琛的力量是能單手掰斷一截原生高級金屬材料的存在,真正較量起來他根本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要想製裁對方隻有智取。
經過了一個回合的對峙,淩琛一個側身掃腿便朝顧奕襲擊了過來,眼看著就要擊中顧奕的下盤,旁邊的克裡斯已經做好了顧奕被KO的準備,不料顧奕竟旋身來了個詭異的轉身,一把抱住了淩琛的脖子,另一腳直接踩在了對方的右腳。
此時顧奕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微小的嗤笑,他的下盤正被淩琛襲中,但顧奕明顯感覺對方根本沒用力,反倒是他掛抱在對方的身上,兩蟲的姿勢非常奇怪,甚至隱隱帶了些不清不楚的曖昧。
“我操”克裡斯看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詞兒,好好的一場比試變成了大型殺狗現場。
俞風則直接呆在了原地,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淩上將這麼“溫柔”地對待一名測試選手,明眼蟲都能看出來上將一直在讓著對方,出招的力度就跟貓逗老鼠一樣,連爪子都懶得伸。
下一秒淩琛就一把撈住了對方的下膝,想要將顧奕橫抱起來,顧奕借機雙腿一盤,鎖住了對方的胳膊,想要借力勾上淩琛的脖子。
淩琛眼疾手快地鬆手格擋,顧奕當即放棄盤頸,腳尖踮地,動作神速地彆上淩琛的小腿,利用身體的力量往下一壓。
“天——”
台下再次傳來一陣驚呼。
嘭地一聲,這位姓顧的測試者和姓淩的教官同時跌在了腳下的格鬥墊上。
在場的軍官忍不住發出了驚呼,就連菲特都趴在了場地外的椅子上,“喔~”了一聲。
這一摔實在有些猝不及防,看得旁邊的克裡斯揪心無比,生怕顧奕剛受過傷的身板摔出什麼毛病。
但是接下來所有蟲都沒有預料到,淩琛居然在摔倒的時候飛快轉換了雙方的位置,最後是顧奕以一個騎乘的姿勢趴坐在了淩琛的腰上。
就見淩琛慢慢撐起上半身,和顧奕麵對麵,笑了一聲,“我說了,我不和你打,沒聽懂嗎?”
顧奕也哼笑一聲,身體前傾對上對方的鼻尖,“那你說,這局算不算我贏了?”
“不算。”淩琛道,“等你傷好了再來。”
而此時此刻的觀眾台下,蔣春華有些不確定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俞風:“你說他們會不會”
俞風一隻手扶著下巴,思索狀看了過來:“但你覺得他倆可能嗎?”
“不知道但看他們兩個那要殺了對方的眼神,我覺得不太像哎。”
俞風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上將應該是不想傷到顧奕,更何況他還受了傷,你說呢?”他回頭,卻見蔣春華也讚同地點了點頭,“是的,但是我還是覺得他倆看起來挺有感覺的,這段時間磕一下CP也沒什麼問題。”
俞風:“”
這邊的顧奕還未起身,就被淩琛一把摟住後背,從地麵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給震了起來。
那一刻顧奕非常清楚地感覺到了淩琛腰部的勁力,以及腿部壓住地麵時那強勁的力道。
“我靠。”顧奕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心中不服輸的勁又上來了,他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肩膀,兩蟲又一次滾在了墊子上,這次淩琛沒給對方騎在自己身上的機會,一把將顧奕牢牢地按在了身下。
顧奕用力地朝淩琛蹬了過去,卻被對方一手輕鬆按住,撩眼看過來,“這麼不老實?”
如果壓著他的蟲換做任何一個蟲,顧奕都會認真做一個病號不再掙紮,但對方是淩琛,他真的很難讓自己認輸,他怎麼能輸——怎、麼、可、以。
由於過度掙紮,顧奕的劉海早已亂作了一團茅草披在額間,其中有一小撮遮在了眼睛上。
就在這個時候,淩琛發現對方的眼睛被迷住了,濃密長直的睫毛一直在眨,心念一動,抬起還在壓著對方的手就想把那簇頭發理好。
顧奕就看見對方伸手過來,內心那個氣,仰起脖子就咬在了那隻手上,那一瞬間,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咬在對方的手上。
氣氛陡然凝固。
淩琛“嘶”了一聲,直直地盯著對方深邃的眉眼,目光從顧奕高挺的鼻梁到咬住他的那張嘴,脫口:“你屬狗的?”
顧奕:“”
第22章
正當此時,台下傳來一聲哨響。
測試時間到。
淩琛用力把手從顧奕的口中抽出來,就見上麵赫然多了一排牙印,隱隱還能看見周圍沾了一排亮晶晶的水漬。
他盯著手上的那排牙印,又撩眼朝顧奕看了過去。
“抱歉啊。”顧奕從地上爬了起來,扯出一個無奈的微笑,“我不是有意的。”
淩琛眉頭不自然地動了動,他有預感,剛才那一下其實才是顧奕最本能的反應,而就算之前對方表現得有多麼喜歡他,永遠都抵不過對方身體下意識的條件反射,顧奕就算能騙過天下所有的蟲,卻獨獨騙不過他。
此時的顧奕同樣心不在焉,他垂下目光,眼神沉晦。
他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隻是他明明有很認真地去對待這場比試,但卻被對方忽略的這種感覺讓他有些不自在。
好像他的所作所為在對方看來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
顧奕朝台下看了一眼,最後視線停在了俞風的手上,忽然想起了什麼,抬手看了一眼腕帶。
“時間不早了。”顧奕收回目光,對淩琛道,“我今天下午還有一趟新兵軍事理論課,恐怕不能陪上將參加接下來的事務了。”說完就要下台。
淩琛:“等一下。”
顧奕剛想抬腳,聞言又忽然頓住。
“怎麼了?”顧奕問。
淩琛招手叫來克裡斯,貼著對方的耳朵說了兩句話,克裡斯點頭去了。接著他又回過頭,找了個空閒的圍欄,倚了上去。
顧奕就這麼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一分鐘後,克裡斯又風塵仆仆地從訓練場外趕了回來,手裡拿著一隻黑色金屬盒,遞給上將。
淩琛接過那隻金屬盒,走到了顧奕的身邊。
顧奕看著淩琛在他麵前站定,然後輕輕打開手中的那隻金屬盒。
他的目光聚集在對方那隻金屬盒上,然後看著淩琛親手從裡麵取出一隻銀色軍牌。
就聽淩琛輕聲:“低頭。”
顧奕低頭,就感覺自己的脖子微微一涼,一隻軍牌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用手捧起軍牌的底端,就見上麵寫著:
顧奕
銀翼基地01
B
22310729
他放下那隻軍牌,抬頭看著淩琛,那一刻,他的記憶仿佛穿越了數十年的時光,來到了同樣的場景裡,淩琛表情冷淡地給他戴上那隻軍牌。
那是顧奕經曆了很多年仍舊記憶如新的一幕,因為那也是他第一次和淩琛近距離接觸。
“知道這個是乾什麼用的嗎?”淩琛問。
“軍牌。”顧奕很快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回答,“一般隻有在出行特殊,或者比較重大任務的時候會攜帶,以便於在戰場上”他頓了頓,“認領屍體,然後將其帶回基地。”
“對,”淩琛道,“但他其實還有一個彆名。”
顧奕挑眉:“什麼?”
就見淩琛眯了眯眼,慢條斯理:“因其形狀酷似狗牌,因此也叫做狗牌。”
顧奕:“”
他有預感,這貨絕對是故意的。
淩琛說完,拍了拍顧奕的肩膀:“去吧。”
顧奕強行從嘴角擠出一絲微笑。
接著他按照慣例朝淩琛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在周圍蟲一臉懵逼的視線中下了場,離開了訓練室。
淩琛望著顧奕離去的身影,朝旁邊的克裡斯招了一下手,示意對方留在這裡繼續看著他們訓練,自己則從訓練場上下了台,走向了後場更衣室.
下午三點,公共教學樓的軍官大多結束了上一節課程,趕往下一個日程。
顧奕在茫茫蟲群之中東張西望地找尋01編的教室。
由於每年報名參軍的蟲族文化水平參差不齊,因此銀翼基地對於新兵的教育從未落下過,除了一些思想上的高尚熏陶之外,整項“精神建築工程”還包括戰場上的理論和實踐知識,擔任的講師往往全都是在戰場上經驗豐富的軍雌。
以往都是顧奕作為教官或者導師的身份來到這裡上課,卻未曾想活了那麼多年,最終居然活倒退了,而他以前不是經常來新兵區的教學樓,一時半會竟沒找到地方。
在經曆了三次走錯教室,兩次找錯樓層的尷尬經曆後,顧奕終於在最後一分鐘趕到了教室。
剛一推開門,顧奕就看見滿滿一教室的新兵朝他望了過來,空氣靜止了一瞬,接著那些蟲在發現對方並不是教官時又重新交頭接耳了起來。
這時候顧奕忽然聽到台下有蟲悄悄喊了他一聲。
“顧哥?”
顧奕抬頭,正見蔣春華和俞風坐在教室後排朝他招了一下手。
俞風和蔣春華顯然已經在教室裡待了有一陣子了,見到顧奕的時候連忙從旁邊的座位上取下來一隻小黑包,空出一隻位置。
顧奕見狀,從台上走了下去。
蔣春華非常自豪地朝那隻板凳上拍了拍,邀功似的:“看我貼心不,提前在這裡給顧哥留了全教室最好的位置,最後一排,最中間,視野廣闊,適合摸魚,睡覺。”
“睡覺就不必了,”顧奕朝對方輕笑,“我睡眠淺,這裡太吵了,睡不著。”
蔣春華嘿嘿一笑,又從那隻小黑包裡掏出一隻遊戲機,遞給顧奕,“這是我之前在家裡帶過來的,可以借給你。”
顧奕接過那隻遊戲機,習慣性地仰靠在身後的牆上,聲音慵懶,“今天是誰的課?”
還沒等對方回答,教室的門忽然被推開,而就在那一刻,顧奕明顯感覺哄鬨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他就聽旁邊的俞風脫口:“臥槽。”
顧奕順著對方的視線抬頭,正見一名銀發教官抱著教案從門口走了進來。
進門的那一刻,淩琛將手中的教案攤開在講台上,他微微低下頭,旁邊供暖扇的氣流將他蓬鬆的銀發撩起,那雙銀灰的眼睛就這麼朝台下望了過來。
全場寂靜。
“我去,”蔣春華壓低聲音看向俞風,“怎麼是淩上將”
“不是說這節課是忒爾斯?”俞風朝蔣春華使了個眼色,“這是怎麼回事?”
蔣春華趴在桌子上小聲:“有本事你去問他啊,彆來問我。”
“還是算了吧。”俞風歎了一口氣,朝顧奕看了過去,就見對方的臉色似乎沒什麼變化,甚至開始悠哉地打起了遊戲。
這狀態看上去一點都不帶怕的。
淩琛的視線在教室內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全場最中央,隻有一個蟲最突出,也隻有他敢在他的課把腳翹在桌子上。
“顧奕。”
淩琛的聲音雖然並沒有到洪亮的地步,但在應付整間教室綽綽有餘。特彆是那種清冷的音質,讓人一聽就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頓時就能讓氣氛緊張起來。
顧奕這才放下手中的遊戲機,朝淩琛看了過去,表情帶著些許漫不經心,像是在笑。
淩琛點完顧奕的名字後,非常自然地打開了講台的全息投影儀,“今天忒爾斯身體抱恙,考慮到現在聯盟形勢緊迫,這樣的軍事理論課程來之不易,所以我希望你們可以認真對待,因為下一次你們的課程就是在戰場上。”
淩琛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從他唇間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無形的氣場,有著和其它所有導師都完全不一樣的氣質,在顧奕眼中,這大概就是那些蟲口中所說的魅力。
窗外光線明亮,淩琛一身黑色導師製服將他的腰線束縛地恰到好處,隻見他非常從容地將麵前的全息影像調動了起來。
這個時候顧奕就會非常仔細地觀察這位上將的一舉一動,忽然發現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到位,絲毫不拖泥帶水,連著對方說話的聲音也似乎比以往要好聽得多。
顧奕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麼以前他沒有多來聽聽對方的課呢。
淩琛講到一半,忽然停頓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一眾新兵的身上,“那麼還有一種情況,當戰場上的軍雌和搭檔出現了被敵方雄兵製裁的時候,該怎麼辦?”
這位上將一反常態的反問讓整間教室的蟲頓時緊張了起來。
比如另一邊牆角的俞風,就情不自禁地把頭埋到了桌子底朝顧奕眼神傳書,意思是“哥,這題你應該會,你跟淩上將是搭檔。”
下一秒,淩琛走到了俞風的旁邊,就這麼靠著對方的桌子,直接擋住了俞風給顧奕“眉目傳情”的機會,繼續問道,“有誰知道?”
房間內鴉雀無聲。
教室後方忽然傳來顧奕的聲音:“眾所周知軍雌的精神力非常容易被雄兵擾亂。”
話音響起,所有蟲都往那邊看了過去,就見顧奕站起來,對上淩琛的視線,笑了笑,“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甚至可以達到控製效果,所以我會第一時間殺了對麵那個騷擾我搭檔的雄兵,再殺了那個軍雌。”
話音落下,滿座的雄兵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家夥確實有點狠。
“你覺得我的回答怎麼樣?”顧奕朝淩琛投去一個自然的笑容。
此時,坐在顧奕旁邊的蔣春華悄悄抬頭,正好看見淩琛笑了!是真的,淩琛居然在笑!
“想法很好。”淩琛靠著身後的桌子,“但是在我這裡不過關。”
顧奕仰頭看著淩琛,不得不承認,這種否決的口氣還是一如既往地紮心啊。
“這位同學,你覺得呢?”淩琛起身敲了敲身後的桌子,接著看向顧奕。
俞風莫名其妙被cue一臉,隻得硬著頭皮起身,說話都抖了起來,強撐道:“我覺得吧,淩上將你這麼強,應該補補不會輪到讓斑斑伴搭檔動手。”
淩琛:“”
顧奕:“”
淩琛輕笑一聲,來到了顧奕麵前,“聽好了,作為搭檔,你應該做的,首先是保證自己的安全,剩下的就交由我來負責。”他說完,又轉身走向講台,“但是對於你們大部分雄兵來說,沒有高級軍雌坐鎮,就必須第一時間施展精神力幫助搭檔抵禦對方雄兵的精神力攻擊,明白了嗎?”
“明白了。”
“”
現在顧奕有一種感覺,淩琛身上仿佛自帶一種不可接近的氣場,而他一直都被那股氣場排斥在外,永遠無法走進對方心底的那片禁區。
一堂課很快就過去了。
課程結束的時候,俞風和蔣春華都鬆了一口氣,還好上將後來再也沒有提一些其它的問題,不然這堂課實在是太累了。
顧奕則在那之後像往常一般來到了教學樓一層的儲物室,這裡有他經常儲存物品的櫃子。
此時來往的蟲族不是很多,大多來放一下書本等物品,很快就離開了。
顧奕旁邊不遠處是01編教官的儲物櫃,淩琛剛好站在那裡,智能存儲櫃很快認出了淩琛的身份,自動彈開,淩琛將教案和鋼筆放在裡麵。
而就在存儲櫃打開的一霎那,他麵無表情地從裡麵取出好幾封粉紅色的情書,一看是從旁邊的透氣孔投進來的。
他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接著又將存儲櫃關上。
於此同時,顧奕的手裡也捧著一摞不怎麼看的教科書,正準備放回去。
櫃門打開的刹那,就聽嘩啦一聲巨響,顧奕麵前的櫃門驟然崩開,他有些驚訝地後退兩步,麵前彈出的花花綠綠的情書像天仙散花般灑了一地。
顧奕有些尷尬地回頭,正見淩琛有些意味不明地抱臂靠在身後的櫃子旁,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了過來。
第23章
“看來你挺受歡迎。”
四周異常安靜,顧奕屏住呼吸。
淩琛始終保持著剛才的動作,麵無表情地抱著臂,但若仔細聽他的音調,又好像帶了那麼一點點略微的上揚,偏偏就是這麼一點區彆,讓這句話帶了些不可言說的微妙感。
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卻讓顧奕聽得心裡發毛。
“啊是嘛?”顧奕一邊裝作不在意地伸手在那滿滿一箱的信封裡騰出一個位置,將手裡的教科書放進去後飛快地關門,就聽儲藏箱發出哐地一聲,“我不認識他們”
“與我無關。”淩琛抬了抬眼皮,似乎對這一切完全不感興趣。
顧奕看到淩琛這般漠不關心的態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頭疼。
畢竟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獲取對方的信任,而隻有自己表現得夠好,才能和淩琛有深入接觸的機會,否則光憑他現在的能力,若想獲得調查案件的權限,最快也要努力十幾年,到時候恐怕整個第一星係都沒了,還談什麼翻身?
而無論用什麼手段,隻要能夠達到最後的結果,彆說一具身軀,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願意。這對顧奕來說是一場賭局,也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保險的辦法。
畢竟他都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麼事情比死亡更糟糕?
“上將,”顧奕從地上撿起兩張信封,來到了淩琛的麵前,抬起眉眼,帶著幾分自信過頭的張揚,“你要知道,無論那些蟲用什麼辦法,我都不會對他們動心。”
淩琛就這麼看著對方用非常Bking的表情在他的麵前將那兩隻信封刺啦撕成了兩半,沉默了一會兒。
顧奕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儘管他平常動輒謊話連篇,但這一點倒不摻假。
他是真的對那些蟲不感興趣。
麵前傳來一聲哼笑,淩琛掀起眼簾向顧奕看去,過了大概三四秒,這名上將忽然挑眉拖了個長長的音:“你”
顧奕扶著旁邊的櫃門,嗯了一聲。
“上次罰寫的五千字寫完了沒?”
顧奕:“”這件事還有完沒完。
淩琛說完,從櫃子旁站了起來,輕輕地甩了甩手裡的一摞粉紅情書,信封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然後將其放在了他右手邊一隻空閒的置物架上。
一套動作看似不經意卻又完全吸引了顧奕的注意。
他將那摞包裝完好的信封放好後,回頭向顧奕瞥了過來:“明天下午之前,是最後期限。”
顧奕:“”
淩琛道:“我去開會了。”
顧奕:“”
他的麵色在目送對方離開後很快沉了下來,從唇縫輕聲裡蹦出四個字:“你多厲害。”
剛剛還笑得滿麵春風的蟲,這會兒仿佛剛從葬禮上下來一般,心情沉重。
此時的室外還保留著午後的餘溫。顧奕在徒步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程後,還需要乘坐傳送台抵達最南邊的基地宿舍區。途徑一片會議區。
顧奕像以前一樣沿著會議樓的邊緣穿行。
而就在這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句呼喊,“小心——”
顧奕立即警惕起來,猛地朝一邊側過身,於此同時一隻花盆堪堪擦著他的肩膀砰地墜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碰擊聲,卻一腳扭進了旁邊的一隻裝飾噴泉裡。
撲通——
寒水刺骨,顧奕頭頂的水花還在不斷灑落,他猛地打了個激靈,飛快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抬頭便看見一名金發長官半蹲在離他不遠處的噴泉外,朝他伸過來一隻胳膊,麵露擔憂:“你沒事吧?”
金發軍官的身後還跟著一名上校,此刻正同樣揪心地朝他望過來。
顧奕一張白臉繃得緊緊,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顫巍巍地從水池裡站了起來,目光從對方的身上移動到他身後摔碎的那隻花盆上,麵色沉了下來,“謝謝提醒。”
這名金發長官他先前見過,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同屬01編的忒爾斯上將。
忒爾斯看見顧奕後,有些驚訝,“顧奕?”
顧奕渾身濕透了,周圍的冷風吹過來,讓他打了個寒戰,接著他抬頭向頭頂的會議樓望過去,問道:“上將,請問這附近有沒有監控?”他鬆開忒爾斯的胳膊,短發濕漉漉地粘在額間。
“有的。”忒爾斯說著,朝自己的身後使了個眼色,那名上校非常識時務地轉身走進了那隻會議樓。
“放心,銀翼基地絕對不會縱容這種事情,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
這時顧奕忽然咳嗽了起來。
忒爾斯忽然停了下來,注意到麵前的雄蟲臉色有些蒼白,沒有半分血色,這種顏色乍一看還以為對方生了什麼病一般,有些古怪。
眼下正是首都星的冬天,氣溫實在有點冷,忒爾斯脫下身上的上將外套披在了顧奕的身上,將其扶到了自己的身邊。
顧奕忽然聞到了一股清新的草木香,那是忒爾斯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聯盟上將冬天禦寒的製服是由全星係最保暖的新型材料製作而成,帶著對方身上的體溫,披上的一霎那,顧奕便感覺整個身體傳來一陣暖意。
“謝謝。”顧奕道。
忒爾斯看著顧奕,有些不解:“閣下怎麼沒跟淩上將在一起?”
“他去開會了。”顧奕說著,同樣有些疑惑地朝忒爾斯看了過去,“忒爾斯上將不是身體抱恙?”
話音落下,忒爾斯眉頭一皺:“誰跟你說的?”
顧奕怔愣了一下,“那您今天的課……”
“哦,你說今天那堂課?本來確實應該是我,但……”忒爾斯頓了頓,“淩上將說他想代我去,我覺著一堂課也沒什麼,而且淩上將的實戰經驗更豐富一點,既然這麼願意教育新兵,我沒有理由拒絕。”
顧奕:“……”
淩琛看起來有這麼閒?
他怎麼沒看出來對方這麼樂善好施?
忒爾斯看著麵前虛弱的雄蟲,扶起顧奕的肩膀,“你住哪兒?”
“A區01。”顧奕道。
忒爾斯一愣,“那不是淩琛的宿舍嗎?”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從上到下把顧奕打量了一遍,“你——你跟淩琛”
“沒有。”顧奕說,“我隻是暫時住在那裡。”
忒爾斯:“”
不知怎地,顧奕感覺身邊的軍雌好像有些緊張,但也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他並沒有很在意,畢竟這天氣實在是太冷了,顧奕的手腳已經開始僵硬,他感覺再這樣凍下去腦子都要僵了。
五分鐘後,忒爾斯扶著顧奕的肩膀抵達了宿舍門口。
顧奕站在門口,頭發末梢還有些濕,他抬起那雙烏黑的眸子朝對方看了過去,開口聲音有些發顫,但仍舊帶著堅定:“上將,我有件事想麻煩您幫我查一下。”
忒爾斯立刻:“您說。”
顧奕沒想到對方答應地那麼快,猶豫了一下,低沉著聲線:“我想知道上次和我們一同出任務的,二十名軍雌的家庭詳細情況。”
忒爾斯有些驚訝:“您要那個做什麼?”
“暫時不能說。”顧奕和對方久久對視,然後將眼睫垂下,“但……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把這些資料泄露出去。”
忒爾斯的目光在顧奕的身上掃視了一下,就見麵前這名雄兵身形筆挺,氣質出挑,烏黑的睫毛輕垂著,即使如此還是難掩眉下的那股韌勁,不禁心生一種無端的憐惜。
“好。”忒爾斯道,“那你,回去吧,我會在明天把資料調給你。”
顧奕朝對方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宿舍的門。
進門的那一刻,顧奕瞬間感到身上暖和了許多,他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忽然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外套。
顧奕立刻將身上的外套取了下來,轉身打開宿舍的門,發現忒爾斯早已離開。
顧奕抓著那件外套的手攥了攥,既然如此,明天再還回去也不遲。
他將身上的那件外套隨意地疊在沙發上,徑直走進了浴室。
嘩嘩的熱水從頭頂傾瀉而下。
顧奕閉上了眼睛,任憑水流從他緊實的臂膀流向身體,這時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昨天那名神秘蟲說的話,也就是說,隻要他能夠查明白上次出征軍雌的家庭情況,這件事就有眉目。
而無論是這次的刺殺,還是上次在軍艦上他的死亡,顧奕都有種預感——這其中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是他還不清楚對方究竟是誰,背後究竟屬於一個什麼樣的勢力,而這一切都需要等待日後查證。
在那之前,希望所有的一切還來得及。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的時間,顧奕換好睡衣從浴室裡走了出來,徑直走上二樓推開淩琛臥室的門。
淩琛的臥室十分整潔,乾淨地不落一絲灰塵,顧奕向門內左側看了一眼,就見淩琛的床頭擺放著一堆全息文件,他走上前去,正準備拿起其中一隻文件,忽然發現在床頭櫃的一側擺放著一隻玻璃置物架,裡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好幾排機甲模型。
顧奕的目光控製不住地追隨著那排閃閃發光的機甲模型,瞳孔漸漸放大。
靠,這也太牛了
如果顧奕猜得沒錯,這裡的每一隻模型的底層價格都不會低於三百萬星幣,最上麵那一隻是顧奕曾經攢了三年小金庫都沒舍得買的經典Y-KFL,這種強攻型機甲擁有著高大的機身,全金鑲白的色澤,還有手裡那把至尊光劍,簡直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順著那排機甲往下,顧奕的目光停在了最後一隻機甲的身上,眼睛忽然瞪大,草,那不是他曾經收藏在自己櫃子裡,花了他整整一年小金庫才定製的絕版T-KFL?怎麼會在淩琛的收藏櫃裡??
難不成在他死後,對方還去了自己的臥室,偷了自己的收藏?
顧奕這麼想著,就要打開那隻收藏櫃,卻發現這隻櫃子有密碼鎖,他根本打不開。他對著那隻櫃子思考了片刻,將淩琛的生日輸了進去,就聽叮地一聲,櫃門居然開了。
顧奕拉開了那隻櫃子,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上那隻定製機甲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忽然停止,門口吹來了一陣冷風。
“你在做什麼?”
話音響起的那一刻,顧奕驀地打了個激靈,立刻從櫃門前彈了起來,碰巧背對著淩琛的床鋪坐了上去,隻覺得屁股底一陣柔軟。
“啊——”
顧奕一隻拖鞋差點飛了起來,一瞬間大半個身子都陷進了淩琛的床鋪裡。
這一陣動靜同樣也把剛剛在門口站定的淩琛嚇了一跳。
他的目光順著自己的床鋪望了過去,就見顧奕淩亂的睡衣趿拉著,正以一個非常妖嬈的姿勢坐在自己的床上,那雙濃檀一般的眸子就這麼朝他望了過來,帶著七分慌亂,兩分慵懶,以及一分漫不經心。
淩琛呼吸凝滯,接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剛剛在樓下搜刮的,來曆不明的草木香上將製服,眉頭擰成了兩個疙瘩。
“”
第24章
四目相對的刹那,顧奕倏爾回過神來。
淩琛站在幾步開外,手上搭著一件上將製服外套,肩背挺直,就這麼半垂著眼睫看著花樣百出地坐在他床上的某位,沉默片刻後,不急不徐地開口:“看來你很喜歡我的臥室。”
他說著,走進門將手裡的那件外套丟在顧奕麵前,目光從被打開的收藏櫃掃了一圈,又回到顧奕的身上,嗬地笑了一聲,“你打開的?”
顧奕心說怎麼偏偏這個時候遇上他,朝淩琛床頭櫃上的資料掃了一眼,麵上卻笑了笑,回臉看向淩琛:“我來的時候就是開的。”
“哦?”淩琛將顧奕的反應儘收眼底,抱臂朝那隻櫃子瞥了一眼,語氣輕佻,“是麼?”他站直身子,走到顧奕麵前。
顧奕有些心虛地往後縮了兩下,睡衣領口不小心往下滑了一截,露出光滑的半肩。
淩琛的腳步忽然止住。
麵前的雄蟲皮膚白皙,淩琛從對方精致流暢的下頜打量到潮濕的發尾,他呼吸微滯。
“那件衣服哪來的?”淩琛朝顧奕旁邊的那隻上將外套上撇了撇,問道。
不知怎地,顧奕現在有一種預感——淩琛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顧奕在對方有些危險的視線中吞了吞口水,悄悄瞄了一眼那隻白色上將軍服,扯了扯嘴角:“忒爾斯上將”
話還沒說完,顧奕就明顯看到對方的眉心擰了起來,連忙加快語速:“我今天路過會議區的時候遭遇襲擊,掉進了水池裡,是忒爾斯上將送我回來的。”
“襲擊?”淩琛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話,皺眉:“是誰?”
顧奕:“不知道。”他靜靜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
淩琛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語氣平靜:“那你受傷了嗎?”
顧奕搖了搖頭:“沒有,幸虧忒爾斯上將提醒,才沒有讓那隻花盆砸到我所以,回來之後我就洗了澡,那件外套——”
“我知道了,”淩琛的目光在顧奕身上掃了一圈,歎息,“先從床上下來吧。”
顧奕這才從床上下來,看著麵前的那名上將道:“我就是隨便上來看看沒彆的意思。”
“嗯。”淩琛應了一聲,朝對麵望去,“這段時間你去哪裡,先向我彙報一下。”
顧奕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好的。”
過了一會兒,淩琛扭頭朝顧奕看過來:“你很喜歡這些機甲?”
“啊?”顧奕懵了兩秒,“什麼?”
淩琛:“”
就見顧奕一身米黃色睡衣站在他的麵前,周圍還能聞到淡淡的,蛇莓果信息素的味道,若隱若無地勾引著他的神經。
他克製住自己想要接近對方的衝動。
他們之間的匹配度實在太高了。
淩琛走到收藏櫃旁邊,一隻手搭在玻璃門上,深吸一口氣道:“我是說這裡的機甲,你最喜歡哪一款?”
“T-KFL。”顧奕不假思索,“此種型號的機甲基本是神級標配,比如百年前的第一款Longinus,以及後來衍生出的LG-2,LG-6,都是在此基礎上延伸改造的結果。”
淩琛朝顧奕望了過去。
一旦提到有關於機甲的問題,顧奕就仿佛化身專業解說員,滔滔不絕的樣子仿佛眼中有光。
“但是這種機甲對駕駛者的精神力要求極高,同時破壞力也極強,目前聯盟甚至已經研發出了芯片傳導係統,也就是說這種機甲基本已經實現了隨身攜帶的功能,但可惜,它的價格極其昂貴,我也隻能想想。”
話音落下,顧奕聽見淩琛笑了一聲。
顧奕挑眉:“你笑什麼?”
“沒什麼。”淩琛收起笑意,撩眼看了過來,“你說得沒錯,它很貴。”
顧奕心道他上輩子研究了幾十年機甲,這個價格就連聯盟軍方都買不起,現在市麵上僅存的幾架機甲基本都屬於私蟲收藏物,怎麼可能輕易被其它蟲接觸到?
“好了。”顧奕想起自己還有五千字檢討沒寫完,歎了一口氣,“我就不打擾上將了,先走了。”
淩琛靠在收藏櫃旁,沒再說話。
顧奕出門後,他輕輕地將櫃門關上,坐在床頭。
這時,他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帶著一股清涼苦澀,是蛇莓果的味道。
淩琛抬手將身下的被單掀起,放在鼻下聞了聞,很香。
正當他還想再多聞兩下的時候,房間的門忽而被推開,淩琛一愣,回頭正對上顧奕一雙幽黑的眸。
他怎麼又回來了
就見顧奕皺了皺眉:“我來拿我的拖鞋。”
“”
淩琛麵不改色地將手中的被單放下,咳嗽一聲,“嗯”
顧奕慢悠悠地從另一邊的櫃子底找到了那隻之前飛出去的拖鞋,出了門。
見對方重新離開,淩琛這才放心地把旁邊的被單往自己的鼻尖湊了湊。
他平常很少能有和顧奕親密接觸的機會,所以隻能借用這種方式來讓心底的渴望緩解一些。
這種感覺很舒服,仿佛一天的疲勞正在被瓦解。
淩琛一邊呼吸,心底漸漸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慨,他現在究竟在乾什麼
下一秒,房門再一次被推開。
淩琛猛地一個激靈,突然抬起頭。
雙方再次對視。
淩琛:“”
顧奕:“”
淩琛手上的動作驟然僵住。
空氣凝固。
“我我來拿一下忒爾斯上將的外套,”顧奕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明天給他送回去——上將你在聞什麼?”
淩琛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手上的被單,咳嗽了一聲,“嗯,我覺得最近被單該洗了。”
顧奕笑了笑:“巧了,正好等會兒我也要洗被單和衣服,正好幫你一起洗了。”他說著就扯起了淩琛床腳的被單。
淩琛“哎”了一聲,卻還是手慢了一步,顧奕一把將被單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朝淩琛拋了個Wink,“走了,不謝。”
大門再一次被關上。
就聽哢噠一聲落鎖,淩琛心情複雜地望著麵前空蕩蕩的床鋪,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剛剛究竟為什麼要說那麼一句多餘的話?
淩琛一隻手撐在額間,無力地仰倒在床上,床鋪傳來一聲震響,他扯了一把自己的領帶,銀色短發輕柔地散落在枕間,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今晚注定難眠.
第二天下午。
B區02號辦公室內。
忒爾斯將手中的全息文件推給顧奕:“這是你昨天托我收集的二十名軍雌的詳細資料,你看看有沒有遺漏。”
光線明亮的辦公室內,顧奕一手接過麵前的全息文件,將其一個個點開,麵前很快出現了一水的信息資料表,他隨便點開了其中一隻看了看,沉默片刻。
“沒有問題。”顧奕說。
忒爾斯:“昨天調查的監控的結果出來了。”
顧奕手上翻動文件的動作停滯,抬眼:“怎麼說?”
忒爾斯吸了口氣,往身後的椅背躺了過去,眼角餘光瞥見顧奕,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顧,你平常在銀翼基地是不是挺受歡迎的?”
顧奕沒想到對方會問他這個問題,腦子一時沒跟上,“什麼?”
這時,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儲藏櫃裡收到的滿滿一箱子情書。
“算是吧。”顧奕說著,對忒爾斯笑道。
忒爾斯嗯了一聲,“那就對了。”
顧奕:“什麼對了?”
“噢。”忒爾斯慢慢從椅子上坐起來,“我們昨天通過監控抓到了那名在會議區扔花盆的蟲,對方是一名雄兵。”
“雄兵?”顧奕眉頭一挑。
忒爾斯沉吟片刻,道,“他自稱自己的伴侶受到了你的影響,和他分手了,所以實施了報複行為。”
顧奕:“”
隨即他的心裡升起一絲疑雲,這些事情有時候未免也太巧了些。
“現在這名雄兵已經被勒令出營,永遠不得被聯盟錄用。”忒爾斯朝顧奕傳過來一隻全息文件,“這是那名雄兵的資料,鑒於對方是雄蟲,身份特殊,聯盟拿他沒辦法,所以隻能釋放。”
“他的伴侶是誰?”顧奕問。
忒爾斯歎了口氣:“他不願意說,根據聯盟規定,雄蟲的個蟲隱私需要受到保護,所以”
顧奕皺了皺眉。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顧奕轉頭,就見淩琛從門口大步走了進來。
“淩上將?”忒爾斯率先開口,“你怎麼來了?”
淩琛神色冷淡地朝忒爾斯瞥了一眼,又將目光落在對麵的顧奕身上,“我昨天不是說了,有什麼事情要向我彙報,不要無緣無故亂跑?”
“抱歉,”顧奕對著淩琛笑了笑,“我忘了。”
他昨天那一覺睡得比以往都要好,醒來就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他不過就是來我這裡拿一下資料而已,”忒爾斯無所謂地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淩琛拽了拽手上的手套,來到忒爾斯的對麵,一隻手搭在了顧奕的肩膀上拍了拍,笑了一聲,“我很好奇,他有什麼事情是需要麻煩到忒爾斯上將的?”
顧奕忽然感覺後背有些發涼,他的目光從淩琛的身上移動到對麵忒爾斯的身上,從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他可以看出來,淩琛貌似對這名忒爾斯上將也有些意見?
但比起這些,顧奕更想知道對方是怎麼找到他的。
他抬眼,正見淩琛將手上的定位器關上。
顧奕:“”
正當他想要開口解釋,就感覺淩琛壓在他肩膀上的手按了按,低聲道:“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忒爾斯有話要說。”
顧奕抬頭,見忒爾斯朝他點了點頭。
等到顧奕終於離開了辦公室,淩琛又將目光折向忒爾斯。
空氣靜默良久。
“說吧,上一個伴侶是怎麼分的手?”淩琛的聲線不冷不熱,頗有一種開門見山的風格。
忒爾斯撲哧一聲笑了,聲音有些無奈:“淩上將這是怕我搶了你的獵物。”
“他談不上什麼獵物。”淩琛說,“之前你在軍隊裡怎麼都可以,但是這個蟲你不能碰。”
忒爾斯“哦?”了一聲,眼角笑意絲毫沒有遮掩:“可是據我所知,你們兩個的匹配率才剛剛及格而已,況且我認為,討雄蟲歡心這種事情,我會比你做得更好,而且”
淩琛挑眉。
忒爾斯哼笑一聲,“作為軍雌,我們兩個是相同的,都希望找到那個最合適的伴侶,所以才會到現在都沒確認雄主,否則早就屈於其它雄蟲身下了,不過比起這些,我更想提醒你,他不過是你的搭檔而已,在他沒有正式成為你的伴侶之前,任何蟲都有權利追求。”
“你說得沒錯。”淩琛勾了勾嘴角。
但是他們之間還是有本質區彆的。
那一刻,忒爾斯從淩琛的眼中看到了類似於輕蔑的神色,那雙灰紫的眼睛平常總是沒什麼起伏,但此時卻在陽光下折射出一抹淡淡的殷紅。
接著那名上將淡淡地從旁邊抽出一支鋼筆,遞給忒爾斯,輕笑:“不過你可以試試。”
忒爾斯不由自主地朝對方瞥了一眼,抬手接過那隻鋼筆,卻在感覺手頭一輕,他驀地將視線聚集在手裡的那隻鋼筆上,瞳孔縮緊。
下一秒,淩琛淡然地鬆開手,那支鋼筆竟從中間斷成了兩截,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忒爾斯驚訝地朝對方看了回去,就見淩琛慢條斯理地理起了袖口,那兩枚最高執行官的袖扣十分顯眼,“我沒時間跟你在這邊扯,感謝你昨天的善舉,下次有這種事情,你直接通知我就可以了,不必親自送他回去。”
忒爾斯:“”
淩琛說完,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截斷裂的鋼筆,放在忒爾斯麵前,似笑非笑地:“剛剛手勁有些大,麻煩多擔待一下。”
說完便出了門。
走到門口的時候,正見顧奕在遠處的走廊上倚著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淩琛從門口出來,立馬又站直了身子,“上將。”
下一句話還未說出口,便被淩琛一把拽過了胳膊,兩蟲在走廊間快步走著。
淩琛:“以後少跟忒爾斯接觸。”
顧奕:“為什麼?”
淩琛行走間朝對方瞥了一眼,收回視線,“你是我的搭檔,以後有什麼事情過來問我就行,另外——”
兩蟲忽然站定。
顧奕有些不解地抬頭。
淩琛歎出一口氣:“沒什麼,回去吧。”
顧奕:“”
十分鐘後。
A區01宿舍。
淩琛一邊在二樓臥室收拾文件,打開光腦朝克裡斯發送了一條消息:【克裡斯,你覺得雌雄之間該如何相處?】
克裡斯突然收到了這樣一條消息,有些意外,所以上將這是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