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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淩琛就收到了克裡斯的回信:

【克裡斯:上將,具體的東西我也不好說,但是我這邊有一些資料,可以發給你參考一下。】

【克裡斯:學習資料。】

淩琛皺著眉點開那隻資料文件,頁麵顯示加載中。

大概是文件容量太大的緣故,淩琛等了很久都沒有加載成功。

他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隻得先將文件放在那裡,整理明天開會的材料。

彼時的顧奕還在一樓臥室裡翻找有關於隊員家庭情況的資料。

他找了很久,嘶了一聲。

通過資料,他發現居然沒有任何一名軍雌的家庭情況是符合預期的,並沒有像那名黑衣蟲所說的那樣,有一個逝去的哥哥。

在曆經第三遍盤查無果後,顧奕將目光投向了另一邊的文件,突然想起昨天的檢討還沒提交。

於是他拿起旁邊的那隻檢討文件夾,從臥室出來後上了二樓。

他先是輕輕地扣了對方的兩下門,“上將?”

裡麵傳來淩琛的聲音:“進來吧。”

顧奕推開了門,正見淩琛坐在書桌前整理材料。

他走了過去。

正當他想將手中的檢討放在對方的桌子上時,忽然注意到了旁邊的光腦。

此時光腦上的文件已經加載完畢,一組組視頻框框陸續從文件中顯現出來。

顧奕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淩琛似乎也發覺有些不對勁,抬頭朝光腦的方向看了一眼,驀地一驚,未等他抬手去關,那隻小視頻便開始自動播放了起來。視頻裡放浪的聲音不絕於耳。

雙方頭皮皆是一緊。

淩琛手上的動作僵在了原地,屏氣凝神,閉上了眼睛。

“”

第25章

下一秒,淩琛飛快地將手放在光腦控製器上,關閉了小視頻。

顧奕腦內一片空白,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淩琛旁邊的光腦,又慢慢地將視線移到了淩琛的身上。

空氣十分安靜,半晌,淩琛聽見身後傳來一句:“那演員身材還不錯。”

話音落下,淩琛緊繃的下頜一僵,朝身後的顧奕看了過去,就見對方一手拿著檢討書,朝他遞了過來:“但是沒上將的身材有型,臉也比你差了十萬八千裡,而且那聲音太假,太刻意,演技也有點誇張。”

淩琛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灼灼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他的臉,他隻得用手接過那隻文件,尷尬:“是、是嗎”

“所以你喜歡那樣的雄蟲?”

“雄蟲不都是這樣的麼?”

淩琛再次抬頭,正見顧奕一隻手半搭在他旁邊的櫃子上,姿態慵懶地朝他望了過來。

兩蟲對上視線的那一刻,淩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對方眼角的那顆淚痣吸引。

那雙眼睛朝他看過來的時候,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淩琛輕笑一聲,確實,這裡還有個不太一樣的。

顧奕三兩句話就將原本尷尬的氣氛化解了大半,他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淩琛轉過靠椅,用一種仰望的姿態直直地對上了他的眼睛,“調查出結果了嗎?”

“沒有。”顧奕歎了一口氣,“從資料上來看,當天在列的每一位隊員的條件都很明晰,而且除了極個彆的直播記錄因為信號原因中斷了之外,大部分的視頻都十分完整。”

“那麼不完整的有哪些?”

“你,我,還有菲特他們。”

足足過了數秒,顧奕才聽到淩琛深吸了一口氣,“那你覺得誰的嫌疑最大?”

“我覺得誰都不太可能。”顧奕直起身子,認真道,“菲特和克裡斯是你的副官,而且我們這次的救援也是他們全程帶領,至於段亦”

說話間,顧奕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段亦那雙溫和的眼睛,他之前每一次出任務,段亦都會像一頭忠實的黑龍守在他的背後,沉默,寡言,心軟到連戰場上殺蟲都要猶豫再三,段亦是顧奕一手帶出來的,他太了解段亦是什麼性格了,這樣的蟲,曾經在戰場上與他同生共死,又怎麼會害他?

“不太可能。”顧奕抬手摸了摸下巴,“他看起來太呆了。”

淩琛:“什麼意思?”

“就是太溫柔了。”顧奕看向淩琛,“我認為他做不到那樣。”

淩琛沒有反駁,抬眼看向他:“如果現在我有一支白月季,我把它拿給你看,你會看到什麼?”

顧奕盯著淩琛的臉看了三秒,確定對方是在認真問他問題後,回答:“就是白月季。”

卻聽淩琛忽然笑了一聲:“那如果我把它拿到紅光之下,你又能看見什麼?還是白色的月季嗎?”

顧奕忽然停住了,目光對上淩琛的眉宇,沒有再說下去。

見對方有所反應,淩琛無比慶幸顧奕總能在一些關鍵時候明白自己話裡想要表達的意思,他撩起眼簾。

“所以,當我把白月季遞給你的那一刻,你看到的是光的反射,但那些也不過是用你的眼睛看到的,你所感知的表象,我們在這種情況下把它定義為白,換一種光線,就不再是白,那麼它究竟是什麼顏色?”

顧奕看著淩琛的神情,帶著些沉斂。

“不過你也不用過於擔心我隻是打個比喻,提醒你一下而已,”淩琛說,“而在一切真相還沒有出來之前,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你要清楚你自己現在的情況,或許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所認為的那個樣子,成功與失敗也在一念之間,一旦有任何疏忽,你都有可能萬劫不複,就像”

淩琛盯著麵前的顧奕,細長的手指停止敲擊桌麵,整個房間頓時陷入寂靜。

就像他親眼目睹一代新星從升起到墜落,他很清楚,如果顧奕不是聯盟的指揮官,那麼很多戰役的結局就會因此而改變,而最後的那場爭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重創了域外海盜的半隻臂膀,他不禁開始設想,如果最初的時候自己沒有選擇將顧奕帶在身邊,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無論怎麼選擇,他都會踏上那條路.

晚間。

俞風約了一群隊友在基地外市區的一家酒館聚會,蔣春華反複對比了好幾次周圍好幾家的酒水狀況,發現隻有這一家的調酒在附近最出名,且價格實惠,房間夠大,他們在裡麵狂歡的同時還能打牌唱K,娛樂項目夠他們一群蟲玩一晚上。

顧奕接到消息的時候剛好是交完報告之後,肚子餓地咕咕叫,一聽到有酒會可以蹭飯,立馬簽了個申請就趕了過去。

基地坐落的地點在整個卡捷利特的東北角,遠離市區,顧奕為了趕過去還花費了整整十倫的星幣,他一邊興奮地篩選著俞風傳給他的菜單,點了一排調酒,不經意往旁邊一瞥,正好看見忒爾斯坐在他的對麵。

“今天酒會所有的開支由忒爾斯上將報銷。”蔣春華抬手拍了拍旁邊另一名隊員的肩膀,“放心,這兒的環境絕對安全,趁明天基地事務放假,今天酒量管飽,誰先喝完就給誰送回去,一條龍服務,完全不必擔心路上遇到搶劫犯危及生命財產安全。”

“其實搶劫犯並不可怕,”顧奕歎了一口氣,“真正麻煩的是塔利恩的蟲,他們平常混跡市區看不出來,一旦出了事情就是成群結隊,又不比在空曠的地方,就算派出兵力也容易誤傷,比起一般蟲更容易引起混亂。”

“沒事兒,要是真出什麼情況,這不是還有忒爾斯上將。”俞風笑嘻嘻地看向對麵的忒爾斯,“你說對不對?”

大概是覺得這樣的問題有些不是很合時宜,顧奕看向忒爾斯,見對方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群蟲聚在一起喝酒。

俞風和一幫蟲跑去一邊唱起了K,鬼哭狼嚎的聲音震耳欲聾,顧奕就在那樣的環境裡八風不動地坐著,認真吃麵前的甜點。

於此同時,顧奕周圍的幾個蟲開始對瓶吹,互相吐槽他們的經曆。

角落裡,五彩繽紛的光線投射在顧奕的身上,那聲音就在他不遠處,顧奕幾乎把基地裡大大小小的瓜都聽了一遍。

其實顧奕對那些亂七八糟的聚會並不感興趣,隻是因為沒錢來蹭頓飯而已。

蔣春華一把扯住顧奕的胳膊,硬生生將他從角落一邊帶到了酒桌上,“顧哥,我們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神奇經曆造就了您這樣出色的雄兵。”

顧奕有些無奈地:“都是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提。”

看得出來顧奕並不想談及過去,另一邊的一名雄兵朝顧奕遞了個酒瓶:“不說也可以,把這瓶酒喝了,聽聽彆蟲的故事也行。”

顧奕看著麵前的那隻酒瓶,又朝對麵的忒爾斯瞄了一眼,見對方正倚靠在身後的座椅上,朝他作了個“請”的手勢。

“好吧。”顧奕捧起那隻酒瓶,一口氣將裡麵的啤酒全部喝了下去。

周圍傳來一陣叫好,顧奕放下酒瓶,朝忒爾斯的方向望去,“忒爾斯上將,我也挺好奇一件事。”

“什麼事?”忒爾斯笑著。

顧奕:“您和淩上將的關係看起來不是很好。”

周圍的吵嚷聲此起彼伏,忒爾斯在對麵眯了眯眼,“其實還好,我隻是感覺淩琛這個蟲不怎麼好說話而已。”

這時候旁邊突然有蟲嚷了一句:“不過要說起來,忒爾斯上將和淩上將的關係已經算不錯的了,至少沒有像淩上將和顧上將天天鬨矛盾。”

忒爾斯將手裡捏著的酒杯晃了晃,“話是這麼說,但你們看到的都是表麵,現在顧上將離世,想必淩琛也不會好受到哪裡去。”

“怎麼說?”

忒爾斯抿了一口手中的紅酒,看向旁邊的蟲:“那你們知道顧上將當初是以什麼身份來到銀翼基地的嗎?”

提到這個問題,顧奕的目光沉了沉,就見對方放下酒杯。

忒爾斯:“顧奕的雌父,是當初第二星係塞維亞基地的顧淮上將,其實放眼望去,顧淮的功績放在塞維亞基地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存在了,隻可惜顧淮上將一百多年以前執行過一次任務,消失了整整數十年,後來被淩上將的雌父,也就是淩炡給帶了回來,但誰都沒想到的是,顧淮在回來的時候已經瘋了。”

“瘋了?”蔣春華喃喃,“為什麼?”

“沒蟲知道,”忒爾斯頓了頓,“他還帶回來一個孩子,取名顧奕,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根本沒有名義上的雄父。在那之後,顧奕就被秘密安排在基地外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他執意要加入軍隊,聯盟便派蟲去接應,再然後,他又被分配到了淩琛的手下學習。”

“那這跟他們關係不好有什麼聯係?”蔣春華忍不住問。

顧奕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認真聽著他們的討論。

就聽旁邊的蟲撲哧笑了一聲:“淩琛是什麼蟲?他的雌父是聯盟指揮部在任上將,雄父是聯盟議會創始者之一,家裡財產遍地,兩個蟲的條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顧奕性格又要強,他倆湊一塊兒,嘖嘖嘖”

“但我認為並不是,”忒爾斯打斷了他們,“顧奕的實力太強,野心太重,如此放任下去,聯盟勢力一定會失衡,而這樣的蟲必定會遭到其它蟲的妒忌,淩琛其實也是好心。”

聽到這裡,顧奕眉頭漸漸擰了起來,“所以,顧上將最後被刺殺的這件事是聯盟的蟲乾的?”

“不清楚。”忒爾斯搖了搖頭,“但是我想說的是,其實淩琛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都不是為了單純打擊其它蟲,而他一直以來都被那些蟲捧在了一個很高的位置上,他是戰鬥官,參與了太多場一線戰役的戰鬥與嗜殺,但這樣的壓力和孤獨,眾蟲賦予他的期待,都不是一般蟲能夠體會的。”

包廂裡的燈光很暗,顧奕通過周圍的光線向周圍的桌子上看了一圈,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喝下了好幾排調酒,他頓了一秒,再次伸去抓起麵前的杯子,抓了個空,發現眼前有些重影。

俞風也從另一邊的K場下來,端起顧奕旁邊的杯子就喝了下去,“祝各位年年有今日,下次出任務的時候平平安安!”

蔣春華笑著和俞風碰了杯子。

就在這時,眾蟲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尖叫。

所有蟲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空氣凝滯了兩秒,隻剩下台上的歌曲還在不斷播放。

“發生什麼事了?”蔣春華放下杯子,朝門口望了一眼。

顧奕警惕地坐了起來,但不知怎地,或許是因為喝得有些迷糊的緣故,他的聽力似乎不是特彆敏銳,隻能模糊聽到門口越來越多的尖叫,緊接著便是瓶瓶罐罐被打碎的聲音。

房間內有隊員悄悄地打開門,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什麼?!天!”

顧奕順著那群蟲指示的方向望去,透過門縫,他可以看見門口正湧入一堆高大的身影,他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不同程度的凹陷,青紫的血管遍布全身,就像被奪了魂的乾屍。

大廳裡隻剩下來來往往蟲群奔跑尖叫的聲音,那些高大身影進門便撲進了酒館,玻璃擊碎的聲音,物品掉落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俞風驚道,“看起來好像死蟲啊!”

顧奕轉頭就看見原本還在喝酒唱K的蟲從身側卸下配槍。

忒爾斯立刻按通了總部的通訊:“12區38號出現失控者,請求對接上級。”

“失控者?”俞風有些不明白地看向旁邊的蟲,“那是個什麼東西!”

蔣春華朝門外望了一眼,“我聽說是那些星盜利用活體新研發出來的一種東西,前段時間聯盟在好幾個星球上捕獲到了幾例,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碰上了。”

那些蟲的移動速度很快,眼見就要抵達他們的房間,還沒等他們反應,就已經有好幾名失控者怪叫著朝他們的方向撲了過來。

就聽嘭地一聲,大門被撞開。

“他們過來了!忒爾斯上將——”門口的蟲還未說完便傳來一陣槍聲。

“草!居然會在這裡遇到塔利恩搞的東西!”

“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忒爾斯一邊從身上卸下配槍,走向門口,“基地很快就會派蟲來12區徹底排查,情況不容樂觀,立刻撤離。”

“基地的指令已經到了!上將!”一名隊員從周圍跑了過來,將通訊遞給忒爾斯。

忒爾斯戴上了通訊,“喂,我是忒爾斯,12區出現一批失控者,請求支援。”

“忒爾斯,我是淩琛,現在已經在12區。”

通訊裡沉靜的聲音讓忒爾斯愣了一下,對方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點。

第26章

“38號酒館。”忒爾斯說,話音落下那邊的通訊便被掛斷。

忒爾斯:“”

幾乎同時,顧奕手上的腕帶震動了起來,他接起通訊後低頭戴上耳機,裡麵傳來淩琛低沉壓抑的聲音:“你在哪裡?”

走廊裡接連有怪物倒下的碰響,顧奕避開那些向他撲過來的怪物,停頓了兩秒,“我不知道”他穩住身形,感覺腳下的地麵似乎在晃,接著又換了個方向往外走去,“你什麼時候來的。”

通訊那邊停頓了兩秒,接著傳來簡短的三個字,聽不出具體情緒:“等著我。”

顧奕還想開口詢問,抬頭便發現一隻怪物朝他撲了過來,連忙側身避過,掄起旁邊推車上的酒瓶便朝對方砸了過去,就聽一聲響亮的酒瓶碎裂,那隻怪物的頭上流下兩行深紅的血漿。

“喀喀喀”

那隻失控者喉嚨裡發出幾聲怪響,搖晃了兩下便嘭地一聲倒在他的麵前。

顧奕後退兩步,這才得以近距離觀察到這隻雌蟲的樣貌。

他們從外表看與普通蟲族十分相似,但身上都不約而同地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屍斑,看來除了身體還能動之外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青紫的血管從手臂蔓延至全身,看上去十分駭人。

還未等他觀察仔細,對方便以一個異常詭異的姿勢從地麵上爬了起來,身後的骨翼伸展出的尖銳的骨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顧奕發起了進攻。

但或許是剛才喝了不少調酒的緣故,顧奕躲避不當,腳下重心不穩,正當此時,一個身影自他身後破風而至,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被一隻手扣住了肩膀。

顧奕回頭,正見淩琛一手捉著他的胳膊,他有些驚訝地瞪大眼睛,這時候旁邊正好有一隻失控者撲了過來,淩琛邁開長步將他往旁邊拉了一把,再一次避過了那隻怪物的襲擊。

行動中,耳邊傳來淩琛詢問的聲音:“你喝酒了?”

“就……喝了一點。”

顧奕側過眼,正見淩琛垂著一雙微紅的瞳看向他,目光懷疑,“這叫一點兒?”

那隻怪物連撲兩次沒有成功,轉而轉換目標朝淩琛咬了過去,顧奕瞳孔緊縮,剛想出聲,卻發現淩琛的速度更快,隻見他飛快地掐住了那隻失控者的脖子,準確無誤地用力一擰,就聽一聲響亮的“喀嚓”,失控者應聲而倒。

下一秒,周圍撲上來的失控者接二連三地被這名上將以同樣的方式掐住脖子,猛地撞擊在對麵的牆上,就聽“噗”地一聲,粘稠的屍液向周圍飛濺,卻不沾他身上半分,淩琛輕笑一聲,暗沉的眸子漸漸染上了一層血色。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奕在淩琛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仿佛他原本的那些冷靜都是在憑借著理智在壓抑,此刻略微的失控,就像萬丈高山上最頂端崩裂的一粒微小的石塊,看似平靜,實則蘊含著許多的不確定性。

這樣的淩琛,和平日任何時候都很不一樣。

“淩琛。”顧奕忽然出聲。

淩琛回頭,一雙銀紅的眸在燈光下微微閃爍。

那一刻,他就像一名站在食物鏈最高峰的捕食者,凶狠,嗜血。

居高臨下的眼神似乎能夠輕易地將腳下的一切獵物碾碎,仿佛隻要站在那裡就能讓人心生畏懼。

顧奕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他一隻手扶在旁邊的牆上,微微喘著氣:“你跟蹤我?”

淩琛站在原地,將手上帶血的白手套扯掉,斂著目光朝他看了過來:“上級剛才已經接到了消息,派兵來封鎖疏散了,至於現在……你還是先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話音落下,顧奕忽然想起他之前和淩琛通報出基地時,對方那晦暗不明的神色,仿佛從那時起,這雙眼睛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後,追隨著他的腳步。所以這個家夥果真一直在跟蹤他。

淩琛的聲音很沉,在斷斷續續的槍聲裡卻格外響亮:“我希望你下一次能認清自己的現狀,意外一次就已經夠了。”

顧奕忽然明白了什麼,難道淩琛的意思是他最近不應該出門,容易出意外嗎,不過也是,畢竟他才剛剛出了那麼一件事情,換句話說,在很多事情沒有得以解決之前,他必須以自己的生命安全為先。

這一陣動靜讓周圍聞聲聚攏過來的怪物越來越多。

不遠處通道口的門大開著,呼嘯的冷風如同來自地獄的哭訴,緊接著顧奕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蟲從身後推了一下,顧奕就這樣被淩琛用手臂圈著身體,緊接著整個蟲都被對方抱在了懷裡。

淩琛他單手將顧奕攏緊,展開骨翼將其帶入空中,雙方貼著酒館的通道,速度極快地衝向了大門。

冷風呼嘯著灌入顧奕的口鼻。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淩琛加快了飛行速度,兩個蟲在天空打了個旋,飛速地衝進了市區的霓虹之中。

恍惚中顧奕似乎聽到了城市裡拉響的警報,他低頭,就見他們身下不遠處的城市中不規則地聚集了一小片一小片的蟲海,那些都是經過疏散的蟲群。

為了不被甩出去造成不必要的意外,顧奕兩隻胳膊緊緊扒著淩琛的後背,用力地將自己的上身和對方貼在一起。

這一舉動不知道觸到了對方的哪根弦,顧奕瞬間感覺對方的肌肉繃得更緊了。

顧奕抬頭望向天空。

夜空烏雲重重,原本明亮的星光在今日卻顯得有些模糊。

淩琛在天上飛了一圈之後,降落在了一座空曠的天台上,將懷裡的雄蟲放了下來。

“阿嚏——”

顧奕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抬頭,正見淩琛走向旁邊的一隻全封閉的黑色飛行器。

淩琛靠近那隻飛行器,車門便自動打開,他朝顧奕看了過去:“你先上去。”

顧奕順著淩琛的示意,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隻飛行器後方增壓的渦輪驅動以及黑夜中流暢到絲滑的車身,這種風格和款式的飛行器,起碼也得上千萬星幣打底。

不愧是土豪。

夜晚的天台有些涼,這讓顧奕原本還有些不太清醒的腦袋清醒了許多,他穩住身形,坐上了車。

淩琛在車外連接了隊伍內的消息,吩咐了幾項事務後上車連接了意控係統。

麵板上的數值不斷升高。

車身啟動的刹那,顧奕忽然聽到身側傳來淩琛低沉的聲音:“其實你要是覺得錢不夠,可以和我說,我可以再借給你。”

顧奕迷迷騰騰地朝對方看了過去。

就見淩琛一身會議常服緊貼上身,銀白的短發在窗外的霓虹下反射著淡淡的色澤,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濃密的睫毛,周圍淡藍的意控操作模板映照在他挺拔的側臉上。

車內聲音安靜,依稀還能聽見雙方呼吸的氣流聲。

顧奕將腦袋靠在身後的座椅上,沒有精力去細想,隻是閉著眼低低地“嗯”了一聲,這時他的腦海裡忽然回想起之前淩琛也是像這樣好幾次救下了他,思慮片刻後,淡淡地對淩琛說了句:“謝謝。”

“如果你真的想感謝我,我更希望是實質一些的東西。”

顧奕一愣,再次昏沉地睜開眼,“什麼實質性的東西?”

淩琛聲音平靜:“空口承諾我聽得太多,卻落不到實處,這種感謝對我來說和沒謝差不多。”

顧奕看著淩琛的側臉,或許是車內太安靜的緣故,忽然感覺腦子有些昏沉,同時他的心底還在想著剛才那些事情,便脫口:“那我下次請你吃糖。”

淩琛原本專注路況的目光一動,朝顧奕看了過來,卻隻看見一張睡意朦朧的麵龐,雄蟲精致的五官在暗色的襯托下泛著淡淡的紅意,看得出來此刻已是強撐,那雙烏黑的眼眸時不時輕眨,就這麼不設防地看著他。

淩琛忽然感覺自己內心的某個地方有些癢,舌尖抵了抵牙根,哼笑一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飛行器內再次恢複了寧靜的氣氛。

等到了基地的時候,淩琛再次扭頭,就見顧奕正歪頭躺在自己的副駕駛上,睡得很香,一陣一陣的呼吸聲輕柔舒緩,讓人不忍心打擾。

淩琛將飛行器停在距離宿舍不遠處的停車場,下車來到了另一邊,順便打開了顧奕那側的車門。

他先是透了會兒風,接著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起來了。”

顧奕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淩琛隻得又一次將顧奕從座位抱了起來,而這名雄兵的體重在淩琛的麵前完全算不上吃力,就像拎著羽毛一樣輕鬆。

移動間,顧奕臉頰正好靠入淩琛的懷裡,微涼的金屬衣扣讓他感到舒適,又無意識地朝對方的胸口蹭了蹭。

淩琛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垂眸看向懷裡的雄蟲,“趁機占我便宜?”

然而回應他的,隻是一串毫無意識的小呼嚕聲。

酒香的味道伴隨著清苦蛇果的味道蔓延開來。

“”

明明冬日的空氣很是刺骨,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淩琛忽然覺得今時似乎並不同往日那般寒冷。

淩琛將顧奕帶回了公寓,在大門口輸入了生物識彆後,抱著顧奕進了一樓的房間。

打開房間門的那一瞬間,房間內的燈光亮起,淩琛有些意外地皺了皺眉頭,他的目光從對方皺巴巴的床鋪移動到亂七八糟的地麵上,四處都是亂扔的雜物。

這已經不能用亂形容了,簡直是一團糟。

淩琛走到床邊,彎腰將顧奕放了下去,看了看旁邊一堆折得皺巴巴的衣物,有些無奈地將其往外麵推了推,俯身扯過被衣物壓著的被單,準備給顧奕蓋上。

而就在他剛拉起被單,想要起身的時候,卻忽然感到領口一沉,顧奕一把拉住了他麵前的領帶,醉醺醺地用力往下一拽,淩琛猝不及防,整個身體失去控製地地朝床上倒了下去。

就聽嘭地一聲,淩琛順著拉力倒在了顧奕的身上,一隻腿還撐在床邊沒有徹底趴下去,他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領口被對方緊緊地攥在了手裡。

淩琛堪堪用肘部撐在顧奕身側,這才讓上半身勉強立了起來,抬頭便見顧奕一臉紅暈,半闔的黑眸朝他望過來,含糊不清地念著:“彆走”

第27章

彆走。

淩琛一愣,抬眼便看見了一雙半寐半醒的眼睛,這才明白原來對方並非是在叫他,應該是在夢囈。那張白皙清透的麵龐倒映在他的眸子裡,微醺的紅暈浮在臉頰。

他想將對方抓住領帶的手掰開,卻發現對方的力氣不小,他有些掙脫不開。

空氣忽然變得很安靜。

過了兩秒,淩琛感覺自己領口的力道漸漸鬆了下去,那雙黑眸也漸漸在他麵前合上,正當他想要起身離開時,卻驀地停住了動作,瞳孔微微縮小。

一行清淚從對方的眼尾流了下來,滴入鬢角。

那雙濃密黑長的睫毛就這麼垂在他的眼前,觸動著淩琛跳動的心臟。

他忽然想起今天晚上顧奕似乎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仿佛有什麼心事埋在心底,而那些事,顧奕從未向他提及過。

“你在叫誰?”淩琛開口問了一句。

顧奕閉著眼睛,沒有回答,那雙漂亮的眉頭緊擰,看上去像是正在回憶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而就在那一刻,淩琛忽地感覺麵前翻湧起一股凝厚的精神力。

他愣住了,這股湧動的精神力是雄蟲的精神潮,一般隻有在雄蟲極度不安,或者精神力不穩定的時候才會出現,此時突然在他麵前顯現,淩琛猜測顧奕大概率是碰到夢魘了。

淩琛嘗試著從對方的精神場下脫離,卻發現這股精神場始終圍繞著他,無論他怎麼掙脫都無濟於事,最後隻得施展出自己的精神力,想要通過抵禦的方式來讓自己脫離這股精神場的控製範圍。

他的動作很小心,因為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傷到了麵前的雄蟲,很容易造成精神力損傷等無法挽回的後果。

不料就在他的精神力進入對方精神場的一刹那,強大的吸引力竟將雙方的精神力牢牢地固定在了一起,淩琛試圖抵抗對方的精神力,但卻發現十分困難,隻得順著對方的精神場一點點地深入了顧奕的精神海。

雄蟲的精神海構造和雌蟲差不多,從外表上看並沒有任何的區彆,隻是相較於雌蟲,雄蟲的精神海要更加穩定。

和大多數蟲族一樣,顧奕的精神海裡承載著他許多的記憶。

淩琛深入對方精神海的一刹那,感覺自己好像墜入了一道無儘的深淵,每一聲心跳都好像沉在深海中一般,越來越清晰,撞擊著淩琛的鼓膜。

整個世界都即將被洶湧而來的潮水淹沒,耳旁逐漸傳來一陣陣炮火的聲音,嘶吼和叫喊混雜在一起,扭曲折疊,越來越遠,然後再次歸於平靜。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淩琛依稀聽到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夾雜著不間斷的嗚咽。

他睜開眼,看見自己的麵前跪著一名白衫幼蟲,此時正手腳並用地往前爬著,鮮血遍布整間陰暗的地下室,淩亂的黑色發絲粘在額前,驚慌失措地摟起地麵上的成年黑發雌蟲。

“彆死我求求你彆死”

稚嫩的聲音回響在空曠寂寥的黑暗中,十分無力。

就在這時,淩琛忽然感到胸口傳來一陣悶痛,又猶如刀絞一般,那是對方此刻最真實的感覺,他竟然通過這場回憶全部如實地體驗了一遍。

那名雌蟲虛弱地睜開眼睛望向少年,眼白的紅血絲清晰可見,他啞著嗓音,“顧奕,我太痛苦了,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活哪怕一天。”

“不,爸爸你說過要帶我回家的。”幼蟲聲音顫抖,透著一股強製壓抑過後的平靜。

“回不去了,我們都回不去了,從我來到這裡的那一刻,就注定會成為一個犧牲品,這幾十年來的痛苦那些蟲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些藥的副作用已經讓我徹底失去了能力,我已經不再是聯盟的軍雌,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

“不要不要”

稚嫩的聲音在周圍不斷回響。

漸漸地,淩琛感覺到自己胸口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像是靈魂被撕扯,他看向麵前神情痛苦的軍雌,如果他沒記錯,正是當初執行任務被救回的顧淮上將。

顧淮望著麵前哭得灰頭土臉的黑發幼蟲,抬手抹去對方臉上的淚痕,“彆哭,我記得你從小就不愛笑,為什麼不多笑笑”

幼蟲抽泣了兩聲,揉了揉眼角,沒有再哭,但表情仍舊帶著幾分難以接近的疏離。

“顧奕,你是一個好孩子,爸爸相信遲早有一天你會逃離這個地方,所以聽話,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去找聯盟的蟲,去投靠淩炡,剿滅星盜將會是你義不容辭的使命。”

“我不要”顧奕低著頭,眼角噙著晶瑩的淚花,他搖了搖頭,嗓子裡含著一股怒音:“我不明白,那些蟲明明都已經放棄你了!你為什麼還在想他們會回來!”

顧淮蒼白的嘴唇看上去毫無血色,他就這麼空洞洞地盯著顧奕頭頂的天花板,看著那盞忽明忽暗的燈,乾裂的嘴唇微啟,“我生是聯盟的蟲,死是聯盟的鬼,所以無論塔利恩用儘什麼手段來逼迫我,我都不可能成為他們的棋子,包括你。”

淩琛站在原地,看著顧奕臉上愈發仇恨的表情,陷入了深思,他想,顧奕本來應該有一個完整的童年,卻在那一刻用年幼的身軀過早地承受了一切。

下一刻,房門被蟲從外麵打開。

淩琛一愣,抬眼朝門口望去,就見那裡站著兩名身著塔利恩製服的雌蟲。

顧奕抱著懷裡的蟲往後縮了縮,聲音卻愈發鎮定:“你們來乾嘛?”

“我們老大說了,想見顧淮上將。”那聲音聽起來毫無尊敬的意思,仿佛他們要請的不是一名上將,而是一名供蟲取樂的玩物。

“不見。”顧奕非常冷漠地回應了他們。

“我們老大說了,顧上將想死沒那麼容易,勸他還是趁早投靠塔利恩,日子說不定還能好過一點。”

“讓他滾。”顧奕的聲音響起。

淩琛忽然想起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顧奕的時候,那雙眼睛總是笑著的,很容易讓蟲心生好感。

但此時此刻的顧奕看上去就像一個渾身帶刺的刺蝟,冷漠而充滿敵意地看著周邊的每一個蟲。

“這由不得你們。”

淩琛向房間內看去,就見其中一名塔利恩星盜滿臉橫肉地從門口走了進來,上來便用手掐住了顧奕的脖子,弱小無力的幼蟲就這麼被從地麵上提了起來,再狠狠地被推到在地麵。

緊接著另外一名星盜也走了進來,一把拎住顧淮的胳膊,把他從地麵上拽起來。

“你們放開我爸爸不許走!放開啊!!”顧奕一把抱住了其中一名星盜的腳脖子,卻被當作垃圾似的一腳踹開,滾落在一旁的地麵上。

“不知死活的,再鬨小心連你一起——”這時,旁邊的那名星盜突然搗了對方一下,“彆囉嗦了,老大還在大廳等著呢。”

那一刻,淩琛仿佛從顧奕的眼中看到了絕望,那是一種對生活和未來完全沒有期待的眼神,就像一具空殼,孤零零地趴在那裡,他的手上沾滿了顧淮手腕上流下的血,那根血線從他的手中一路稀稀落落地滴在地麵上,順著對方離去的方向消失在了視線裡。

淩琛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他仿佛還能感覺到剛才那一腳踹在身上的力度,很疼很疼,但對於顧奕來說,更多的是無法原諒。

所以他才會在聯盟的那些日子裡不要命地上戰場,因為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弱小,他曾經失去了太多東西,雖然顧淮上將被救出來後沒多久便離世了,但是那些話卻深深地刻在了顧奕的心底,一直到現在。

過了一會兒,淩琛再次睜開眼,麵前的場景便發生了變化。

這裡是一間裝修風格十分日常的洗手間,窗外明媚的光線照射進來,灑落在室內潔白的洗手台上。

顧奕沉著臉站在鏡子麵前,嘴角時不時往上抽搐一下。

“今天真的是美好的一天。”鏡子前的少年蟲族身高剛剛超過洗手台,正在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自言自語。

顧奕伸出一根手指,勾在自己的嘴角,“顧奕,你很完美,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敗你。”

淩琛看著麵前的少年顧奕正踮起腳尖,努力地讓自己的嘴角上揚。

“失敗了,不行,再來。”

顧奕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繼續抽搐嘴角,上揚出一個微微的弧度。

“顧奕,你很完美不行”

“重來。”

“不行。”

“再來。”

“”

淩琛就這樣看著鏡子前的顧奕做了不知道多少個微笑,最後終於擺出了一個還算勉強過得去的笑容。

顧奕氣喘籲籲地趴在水池上,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今天真的是美好的一天。”

淩琛瞳孔微微放大,看著鏡麵裡青年蟲族微笑的臉龐,和他記憶中那個時候的顧奕一模一樣。

那時的他還未成年便被送進了銀翼基地01編,可以說在那個年齡已經算得上是天才的水準。

但是淩琛每一年都給他評最低的分數,樹大招風,他不想讓顧奕太過於引蟲注目。

但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舉動,卻在無意之間讓他們產生了很深的隔閡。

這個時候,淩琛感覺自己身上的精神力開始波動,他努力讓自己離開這裡,卻發現那股精神力越來越亂,看來是由於自己長時間滯留在顧奕的精神空間裡產生的副作用,所以他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淩琛這麼想著,拚儘全力撤離了對方的精神海。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開始變得有些不規律了起來。

淩琛在這些年裡上了那麼多次戰場,幾乎每一次都衝在敵軍最多的地方,可那些地方殺氣太重,他有時候控製不好自己下手的力度和能力,就非常容易失控。

同時這與他常年沒有接受雄蟲的疏導有關,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來看,失控意味著他將會變成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然而這個疾病一旦形成,就會伴隨終身,他隻得儘量讓自己變得冷靜,唯一的途徑就是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產生太大的情緒波動。

或許是剛才對方記憶中的某些點觸動到了他,淩琛感覺自己的精神力波動變得比以往劇烈了起來。

他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卻發現此刻很難做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等到顧奕朦朧睜開眼的時候,正看見淩琛一隻手撐在他的麵前,逆光之下,對方眸底的紅意肉眼可見地泛了上來,勾魂攝魄,那雙眼睛仿佛浸染了無限難以抵禦的邪肆,想要將對方拽入一個瘋狂的世界。

顧奕本來還有些迷糊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

草,他想乾嘛?!

第28章

這場麵太過突然,常年的應激反應讓顧奕抬起拳頭就朝對方掄了過去,淩琛毫無防備地被顧奕砸了一拳,身形不穩從床上滾下,周圍空間狹小,就聽咚地一聲,淩琛頭部磕在了桌子一角。

顧奕餘驚未定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腦袋裡昏昏沉沉的。

他喘著氣看向床下,就見淩琛半隻身子都側躺在身前的置物櫃旁,額角的鮮血順著對方深邃的眉弓往下流去,一直沒入下頜。

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心情去探究淩琛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臥室了,必須趕緊救蟲。

顧奕第一時間下床查看淩琛的情況,他先是將淩琛從櫃子旁扶起來,讓其靠在自己肩膀處,又從旁邊胡亂扯過一截被單按住對方的傷口進行止血。

在一連呼喚好幾次對方的名字都得不到回應後,顧奕撥通了軍醫院的通訊。

半小時後,顧奕坐在醫院走廊裡,麵前急救病房的門終於被打開,裡麵走出一名醫生。

顧奕從座位上站起來,問道:“淩上將他怎麼樣了?”

“沒有太大問題。”那名醫生搖頭歎息,“但畢竟是磕到了腦袋,需要等到回去之後靜養查看情況,”他朝顧奕發過去一條通訊好友邀請,“這是我的通訊號,如果以後有什麼問題,請第一時間聯係我。”

“好的,謝謝。”顧奕打開腕帶,通過邀請後推開了房門,第一眼便見淩琛額頭上纏著幾圈繃帶,麵無表情地靠在床頭。

房間的環境很安靜,顧奕輕手輕腳地走到淩琛的床邊坐下,醞釀了好一會兒。

看著麵前腦袋上裹著繃帶,眼神清澈的淩上將,顧奕呼吸一滯。

同一時刻,淩琛朝顧奕的臉看了過來,瞳孔微微放大,他就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顧奕,看得顧奕後背發麻。

下一秒,就聽對方說道:“你是哪位……”他頓了一秒,又道:“哪位哥哥?”

顧奕:“”等等,現在這是什麼情況?淩琛怎麼會叫他哥哥?!

這個時候,顧奕手上的腕帶震動了兩下,裡麵傳來一條消息。

【陸醫生:對了,忘了告訴閣下,淩上將最近有可能會伴隨記憶倒退的現象,簡單來說就是他有可能在一段時間內隻能記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顧奕:“”

他微微側眼,就見病床上的淩炡伸出了一隻手左右端詳了一陣子,眉頭皺了起來。

看這樣子,就不像正常的……

顧奕飛快低頭回複:【那這種狀況一般持續多久?】

【陸醫生:不清楚,有可能一兩天,也可能是幾十天,具體情況需要等到他完全恢複了才能知道。】

顧奕:“”他回頭看了一眼仍舊躺在床上,眼神清澈的淩琛,抽了抽眼角。

那豈不是意味著,他從現在開始,需要照顧失憶……的淩琛。

就在顧奕內心山崩地裂的時候,淩琛已經掀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坐在床頭對上了顧奕的視線,見對方沒有反應,又歪頭叫了一句:“……哥哥?”

這一聲哥哥從淩琛嘴裡說出來,頓時讓顧奕猛地打了個激靈,要知道,淩琛目前的年齡要比他原先的實際年齡還要大二十多歲,這一聲哥哥叫出口,輩分直接亂套了。

“怎、怎麼了”顧奕強撐著提起一絲尷尬的笑容。

“可以……幫我穿一下鞋子嗎?”

話音一落,顧奕再次瞪大了眼睛,

就見淩琛一對大長腿懸坐在床上,麵色因為磕到腦袋顯得有些蒼白,“我不太會穿這種”他朝顧奕看了過來。

那一刻,顧奕的視線從對方白皙的腳上移動到自己腳邊那雙皮質長靴上,再對上淩琛那雙灰紫的眸,吞了吞口水。

過了一會兒,他從旁邊的地麵上撿起一隻鞋子給淩琛套上,手指卻在即將碰到對方腳踝的那刻停了下來,接著他慢慢抬起了頭,正見淩琛垂著眸朝他看過來。

顧奕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忽然笑了一聲,“我覺得有些事情你應該可以自己做。”

淩琛:“”

顧奕將手裡的靴子朝淩琛手裡一塞,順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

淩琛的發絲很柔,顧奕的手摸在對方腦袋上的那一刻,不知為何,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絲爽感。

還彆說,這種摸了淩琛腦袋的感覺真的非常不錯。

淩琛接過那雙鞋子,動作生疏地將其套在腳上,一連係了好幾次死結,最終隻得無奈地朝顧奕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顧奕:“”

在幫助麵前的這位磕壞了腦子的長官係好鞋帶後,顧奕長舒了一口氣。

這時候,淩琛又一次開口:“哥哥。”

顧奕被這一聲哥哥叫得很不適應,從床邊拎過來一隻外套,遞給淩琛:“不要叫我哥哥——先把這個穿上。”

淩琛接過外套,看向顧奕:“你有看到我的爸爸嗎?”

顧奕回頭:“”看來他有必要和他解釋一下他自己的現狀.

十分鐘後。

宿舍A區。

顧奕站在宿舍門口,朝身旁掃了一眼,就見淩琛緊緊地攥住了他的一隻手腕,從剛才到現在,他們倆已經保持這樣的動作堅持了十分鐘。

視線往上,淩琛一張俊臉就這麼直勾勾地朝他盯了過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是聯盟的上將?這裡是我的住所?”

“嗯。”顧奕點了點頭,開了門。

兩蟲進了客廳,顧奕坐在了中央的沙發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腦袋。

現在他該怎麼辦?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淩琛手上的通訊響了兩聲。

他抬頭,見淩琛打開腕帶,麵前傳來菲特的消息:【上將,12區的失控者已經控製住了,您現在情況如何?已經回到基地了嗎?】

“菲特?”淩琛皺了皺眉,“這是誰?”

“你的副官。”顧奕說。

淩琛“哦”了一聲,“那我該怎麼說?”

顧奕不可置信地抬頭,心道這你也問我?他是你的副官跟我有什麼關係?

誰知他剛抬頭就碰上了對方茫然的表情。

顧奕看著對方頭頂綁著的醫用繃帶,歎了一口氣:“你就回他,你現在很好,讓他繼續按照基地的流程走。”

“哦,好。”淩琛說著便點開了輸入界麵。

回複完畢後,淩琛乖乖地坐在了顧奕身邊的沙發上,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嗯?”顧奕回頭,“怎麼了?”

淩琛挑起一抹微笑,看著對方:“你是雄蟲嗎?”

“嗯。”

淩琛的視線從客廳內整潔的擺設環視到麵前乾淨到反光的茶幾,最後落回到顧奕的身上。

麵前的雄蟲麵容俊秀,烏目薄唇,整體透著一股出塵脫俗的氣質,看著就十分賞心悅目。

他問道:“那你也住在這裡?”

顧奕繼續嗯了一聲。

淩琛的目光從顧奕的臉上下移至對方挺拔的肩背上,陷入了思考。

所以,這名漂亮雄蟲大概率是他的雄主。

這麼想著,淩琛的心裡莫名產生了一種欣慰感,雖然他失憶了,但由此可見,他選雄主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無論是從身材上,還是顏值上,這名雄蟲都非常令他滿意。

而此時的顧奕絲毫沒有注意到淩琛臉上變幻的表情,自顧自地從桌子旁拿起一隻水杯,給淩琛倒了一杯水,接著遞到對方的手邊,“時間不早了,我去洗個澡。”

淩琛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水杯,愣了愣。

顧奕起身走向浴室。

過了一會兒,浴室裡漸漸傳來嘩嘩的淋浴聲。

顧奕抄起麵前的水給自己洗了把臉。

他想,淩琛失憶也不過就幾天的工夫,正好他可以借機從對方的房間裡找到一些線索,在此期間隻要保證對方的日常生活像以前一樣就可以了,至於工作,平常都有他陪同,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一陣衝洗過後,顧奕拉開浴簾,剛準備從旁邊的置物架上取沐浴露,便聽見浴室的門發出“哢噠”一聲,他手上的動作一滑,差點將手裡的沐浴露甩出去。

顧奕回臉朝門口望去,就見一名上將筆挺地站在門口,那雙灰目毫不避諱地朝他望了過來,哽住了。

顧奕:“”

淩琛:“”

淩琛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目光從對方勁健的肱二頭肌打量到那些養眼的腹肌上,視線再往下,突然吸了一口氣。

這身體條件,不愧是他的雄主。

“你——”顧奕一句話卡在喉嚨裡,大腦一片空白。

淩琛全方位把對方觀摩了一遍後,勾了勾唇:“我來上廁所。”

顧奕趁機鑽回了浴簾後方,順手將浴簾扯了個嚴嚴實實。

他到底在想什麼?!上廁所非挑他洗澡來?

接著,淩琛便關上了身後的門,麵色如常地走到了旁邊的小便池,解開了腰帶。

一陣稀裡嘩啦的水聲過後,淩琛回眼看向躲在浴簾背後的雄蟲,笑了笑。

沒想到他的雄主居然這麼害羞,都一起生活了那麼久,還遮遮掩掩的。

第29章

顧奕擰開花灑,將水溫調至一個合適的溫度。

浴室內的水汽很快就蒸騰了起來。

浴簾頂部,溫黃的燈光將裡麵的身影描摹出了一個朦朧的輪廓。

顧奕打開洗發水,倒出一些在手上,然後順著自己的頭發絲一點點揉搓出泡沫。

青草香味散發在整間浴室內,顧奕閉上了眼睛,享受地給自己抓起了頭發。

就在顧奕沉浸在撓頭發的世界中時,忽然感覺旁邊傳來一陣輕風,他睜開眼,麵前的景象卻嚇得他打了個哆嗦。

就見淩琛左手扶著旁邊瓷磚牆,右手正撩起半邊浴簾朝他的方向邁過來一條腿,腰間圍著一條灰色毛巾,堅實流暢的體態線條在頭頂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弧度,將腿部完美的肌肉襯托地特彆明顯。

“你你你你來乾嘛?!”突如其來的情況讓顧奕一時連說話都有些燙嘴,他下意識捂住襠部,臉上蹭地燒了起來。

淩琛神情一愣,“洗澡啊。”

顧奕:“”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顧奕連忙從旁邊扯下一隻白毛巾給自己圍上。同時淩琛又一次把麵前這名雄蟲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不由得有些驚歎,這腿,這腹肌,還有這

淩琛最後將目光聚集到對方那張漲紅的臉上,心中愈發滿意,隻是沒想到他的這名雄主居然這麼嬌羞,看到他的反應這麼大。

不過沒關係,淩琛想,反正看都看過了,他們都是成年蟲,在他有限的記憶裡,成蟲伴侶之間不就應該一起洗澡,一起睡覺麼?

隨著浴簾嘩啦一聲關閉,這位聯盟上將臉上勾起一絲清純的笑意,“大家都是成蟲,有什麼好害羞的?”接著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便拉過了顧奕的一隻手腕,“我們一起。”

手臂相碰的刹那,顧奕全身的肌肉就像一根被拉緊的弦,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就聽嘣地一聲,顧奕大腦裡發出一聲弦斷的聲音。

顧奕瞪大了眼睛,一句話卡在嗓子裡,這時候,他的目光就這麼直直地投到了淩琛光潔的半身上,頭頂的花灑還在往下淋著,室內白霧氤氳,氣氛曖昧,顧奕僵在了原地,任憑對方的手從他的下頜輕撫而過,心跳驟升。

雌雄之間一起洗澡意味著什麼?

宛如一道晴天霹靂當空而下,顧奕的內心猶如排山倒海,萬箭齊發,天雷滾滾,火樹銀花。

“淩淩淩淩琛!”顧奕推開對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隻可惜他的背後根本沒有餘地,隻得縮在牆角,說道:“你出去——我不想和你——唔唔唔唔”

下一秒他的嘴就被對方用手捂住,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手中潮濕的水汽,顧奕驚訝地抬頭,就見淩琛一雙眼睛清澈地望了過來:“我雄父說過,成年蟲之間要”他頓了頓,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麼,最後蹦出四個字,“學會調情。”

顧奕:“”

他現在特彆好奇,淩琛小的時候到底都從他的雄父那裡學了些什麼。

顧奕用力掰開對方修長的手指,喘了兩口氣道:“什麼調情?”

淩琛輕撫著漂亮雄主紅潤嬌嫩的臉蛋,“就是一起洗澡啊。”

顧奕:“”

見溝通不下去,顧奕隻得儘量讓自己保持鎮定,他努力將自己的臉從對方的手裡掙脫出來,將臉彆去一邊,“我們還不是那種關係。”

漂亮雄主拒絕了和他洗澡,淩琛有些不高興,也不走,就這麼盯著他的老攻看,看著看著,就感覺自己的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不行。”淩琛低頭看著顧奕,他們都已經同居了,居然還是這般生疏,萬一哪天自己的老攻跟彆的蟲跑了該怎麼辦?他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必須得好好和老攻培養感情!

淩琛抬手按下對方的肩膀,另外一隻手就這麼伸到了顧奕的頭發間,輕輕地撓了起來。

“喂淩琛你你放開——”顧奕著急想要推開對方,不料腳底一滑,淩琛反應迅速地接住了他,兩隻蟲就這麼撞在了一起,溫熱的淋浴中,兩蟲近距離相貼,顧奕一抬手就摸在了對方溫燙的胸肌上,頓時感覺脊柱處竄上一股火花電流。

由於雙方貼得太近,顧奕還能感覺到對方身上蒸騰的熱氣,腦袋嗡地一聲炸了。

“淩琛你彆這樣”顧奕掙紮著起身,腦袋裡卻十分混亂,想要起身,卻被淩琛固定在身前。

淩琛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揉搓著顧奕的沾著泡沫的發絲,沙沙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浴室內。

“不勞駕你動手”顧奕手足無措地推著對方的手,聲音顫軟:“我可以自己來。”

“不行。”淩琛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本上將現在命令你,老實待著,我來幫你洗。”

顧奕:“”

他一邊抬起頭看著淩琛認真的模樣,內心五味雜陳,十分複雜。

淩琛的腦袋雖然壞了,但身體各方麵的機能仍然強健如初,按住他肩膀的手就像鐵鉗一般,想掙脫都難。

“乖一點。”淩琛說完,把顧奕前後一轉,正好讓淋浴衝在他的臉上。顧奕一連被嗆了好幾口水,閉著眼“噗噗”噴了兩口,“淩琛”

“嗯?”淩琛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柔。

顧奕一把將臉上的水抹乾淨,睜眼看著對方頭上潔白的繃帶,“你頭上還有傷,不能沾水,趕緊出去。”

接著,淩琛就被顧奕推到了浴簾門口,下一秒,顧奕又被淩琛從門口推了進去。

“本上將的傷口恢複得非常好,現在已經不用擔心了,嘖,彆亂跑,回來站好。”

“等等——你你你彆過來啊——”

“對了,我聽說雄蟲有尾鉤,你的尾鉤在哪裡?可以伸出來讓我看看嗎?”

“不你鬆手”

“彆動。”

“”

最後的最後,漂亮雄主還是被凶悍的聯盟上將按在了牆上從頭到腳洗了一遍,顧奕多次反抗無果,隻得扶在牆上虛弱地喘著氣。

凶悍的聯盟上將這才停了手,不緊不慢地給自己衝了個熱水,顧奕則趁機溜出了浴簾,飛快地給自己套上一件睡衣。

淩琛出浴的時候正好看見了整齊疊在置物架上的睡衣,把它拿過來穿在了身上,回頭正見顧奕還在整理衣服,勾唇一笑,抬手摟住了漂亮雄主的腰,趁對方一個不注意將其抱了起來。

顧奕猛地反應了過來,開始反抗。

“——你乾嘛!放我下來!”

“不放,乖,彆折騰。”

“啊嘶你鬆手!”

“不鬆。”

“”

奈何這位聯盟上將的力氣實在太大,已經被折騰地渾身無力的顧奕在經過一番無效搏鬥後再生無可戀地躺在上將的懷裡。

這淒苦的蟲生啊,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顧奕把臉埋在淩上將的肩窩,感覺自己的臉都要被丟完了,萬萬沒想到居然在腦子壞了的上將這裡馬失前蹄。

“奕奕想去哪裡睡?”淩琛將顧奕抱出了浴室,耐心地詢問雄主的意見。

這還是顧奕第一次聽到有蟲這樣叫他,全身上下都肉麻了起來。

“回我的房間麼?”顧奕不敢睜眼,就這麼任由淩琛輕柔的鼻息掃過自己的耳側。

淩琛將他的“雄主”抱到了二樓房間的床上,扯過旁邊的被子給他蓋好,剛才他們搏鬥的時候動作有些激烈,雙方的紐扣都崩開了兩顆。

身下的床鋪躺上去柔軟舒適。

等到顧奕重新睜眼的時候,便發現自己正躺在了淩琛的床上。

這時,旁邊的上將還在準備上他的床,慌亂之下顧奕連忙叫了淩琛的名字。

淩琛低頭看了一眼顧奕推拒在他胳膊上的手,見對方帶著幾分抗拒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

“我還沒跟異性睡過同一張床”顧奕的聲音像蚊子哼哼,聽起來特彆沒有底氣,畢竟他之前還是一副追著人家不放的樣子,突然拒絕總歸有些不太合適。

“”淩琛看著躺在他麵前的雄蟲,一張白皙精致的俊臉隱隱透著些粉紅,抓住被單的手捏緊又放開,鬆開又握緊。

淩琛有些吃驚,沒想到他以前居然能守著這麼漂亮的雄主卻從未睡過一張床,這簡直不科學。

“咳”淩琛輕咳一聲,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嚴肅,“成年蟲之間一直分房居住是不行的,要睡在一張床上才能有蟲崽。”

“蟲蟲崽?”顧奕驀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朝淩琛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上望去,見對方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心慌,他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上將,您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不能”

“不行。”淩琛堅決打斷了顧奕接下來的話,“如你所說,我現在已經一百三十九歲了,是該考慮要個蟲崽了,所以,以後你都必須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

“”顧奕嘴角一抽,突然明白了淩琛話裡的意思,或許在幼蟲的眼裡,他們也僅僅隻是睡在同一張床上而已。至於那些事情自然是想不到的。

見麵前的雄蟲不再反駁,淩琛單手撐在床頭,仔細地替他的老攻整理好枕頭。接著又從另一邊的座椅上取下一隻抱枕,放在床頭另一側。

顧奕:“”

事已至此,他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就當對方是個大幾號的幼蟲。

淩琛的腕帶響了起來,他打開通訊,就見克裡斯給他發了個消息:【上將,明早八點有一場會議,是關於這次塔利恩失控者計劃的,通知您一聲。】

淩琛歎息一聲,又要開會,成年蟲就是麻煩。

此時此刻,另一邊的克裡斯看著對方發過來的:【嗯嗯,我知道了。】陷入了沉思。

上將今天的心情這麼好?

“怎麼了?”顧奕忽然開口問道。

淩琛放下腕帶,朝顧奕的方向躺了過來,聲音放低:“克裡斯說,我明天早晨八點有場會議,怎麼辦?”

“什麼會議?”顧奕問。

淩琛又朝顧奕旁邊擠了擠,一隻胳膊就這麼朝對方攏了過去:“塔什麼恩”

對方胳膊搭過來的時候,顧奕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灼熱的身體,心跳再次加速,安慰自己小孩子喜歡摟摟抱抱很正常,忍一忍就過去了。

過了兩秒,他回複道:“塔利恩。”

就在淩琛抱住顧奕的那一刻,他聞到了一股清苦的蛇果香味,於是他控製不住地朝對方懷裡蹭了兩下,哼了一聲,差點讓顧奕把持不住。即使他已經非常克製雙方的距離,卻仍然能聞到淩琛身上小蒼蘭信息素的味道,清新怡蟲,十分好聞。

於是他重新把眼睛睜開,便見淩琛正依偎在他的身上,銀白的發絲柔軟有光澤,蹭得顧奕的脖子有些癢。

臥室內的燈光溫暖昏暗,淩琛閉著眼睛縮在對方的懷中,蛇果信息素的味道幾乎舒服到讓他頭皮發麻,於是他再次睜開眼睛,誰知卻正好對上一雙烏黑的眸子。

顧奕沒料到對方居然會一直這樣眼睛看他,連忙轉過臉去。

然而還沒等他躲開,便被捏住了下巴。

他猛地一驚,直勾勾地看著對方英俊的麵龐。

眼前的上將的聲音低沉悅耳,他微微勾唇,“那我究竟要不要去呢?”

雖說淩琛剛才的表現並不像一個成年蟲該有的樣子,但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以及成熟的先天條真的很難不讓蟲多想。

顧奕隻得被迫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敢動,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那雙灰紫的眼睛水光瀲灩,瞬間讓他的心跳更快了。

第30章

“你是上將。”顧奕儘量穩住自己的呼吸,再次咽下口水,“當然要去。”

淩琛眉頭皺了起來,“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去了也沒什麼用。”

這話屬實沒毛病,但是顧奕很清楚,以淩琛現在在聯盟中的地位來說,這件事萬一被其它圖謀不軌的蟲知道了,免不了又會出什麼麻煩事。於是在經過一番思考後,顧奕還是決定再等等。

“有我在,你不用擔心。”顧奕伸手想要掰開對方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卻發現根本挪不動,隻得放棄。

“果然。”淩琛撐起半邊身子,直接摟上了他老攻的腰,“不愧是本上將的雄主。”

顧奕猝不及防被對方摸了腰,整個蟲差點從床上蹦起來,緊致的腰線猛地繃起,卻被對方牢牢禁錮住,腦海裡仿佛遭受了十萬伏雷擊,淩琛剛剛叫了他什麼?!

雄主?

淩琛這是把他當成雄主了

顧奕連忙解釋:“不,我不是你的雄主”他說著,還想推開對方,卻發現雙方的身體早已緊緊地貼在了一塊兒,灼熱的溫度避無可避。

見麵前的小嬌夫這麼抗拒他,淩琛百思不得其解,經過短暫的思考,終於在最後明白了原因——他們之前一定鬨矛盾了。就比如現在,對方說不,就是在逃避他,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信號,意味著他們夫夫的關係正在往淡化的方向走。

淩琛頭疼地抿了抿嘴,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對方之前是因為什麼原因生了他的氣,但是為了他們日後的幸福生活,他現在有必要用行動來拯救他們日益疏遠的感情。

“好你說不是就不是。”淩琛乾脆順著顧奕的毛摸了起來,將胳膊摟得更緊了點兒,“彆生氣。”

顧奕:“”他什麼時候生氣了?

此時的淩琛正把脖子埋在他的頸間,一隻手拍著他的後背,顧奕甚至出現了錯覺——他們現在似乎真的成了對方的伴侶。

但他仍舊非常清楚,現在的上將是撞壞了腦子,蟲設崩塌得屬實有點厲害,所有的行為邏輯根本不能用常理去判斷。

畢竟若是放在以前,顧奕做夢都不會相信淩琛有一天會對他說出這些話。

淩琛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抱住他的時候渾身的肌肉也沒有那麼緊,拋開之前的一切不談,顧奕竟有些不由自主地享受現在的情況,被這樣攏著的感覺確實很舒服。

過了一會兒,淩琛終於舍得鬆開胳膊,隔著一段距離對他的小嬌夫道:“奕奕,如果我以前哪裡惹你不開心了,我和你道個歉,你原諒我好不好?”

顧奕一愣,抬眼看向淩琛。

便見這名上將側臥在他的對麵,朝他看過來。

從對方的眼神中,他甚至看到了一絲微微的誘哄。

顧奕看著淩琛略帶委屈的神色,配上這麼一段肉麻的話,不知道觸到了他的哪條神經,心底忽然感覺有點爽。

顧奕的心情大好,他甚至很想將剛才那段錄成視頻,存在相冊裡反複觀看。

然而還沒等他徹底從剛才的心情中回過神來,就聽見對方道:“奕奕,我想睡覺,你能給我講個故事嗎?”

顧奕先是頭皮一麻,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聽到這個稱呼了,但隨即便冷靜了下來,習慣就好。

他眉頭一挑:“講故事?”

“我雌父在的時候,經常會給我講睡前故事。”淩琛聲音溫淡,“雖然我現在記不起來了。”

這位上將在說話的時候,聲音始終四平八穩的。

麵對這種情況,顧奕其實也能理解,畢竟淩琛很多記憶也隻停留在幼年時期,睡前喜歡聽故事很正常。

“好,”顧奕沒有拒絕對方的請求,微微一笑,從旁邊的床鋪扯過來一截被單,蓋在對方的身上,“那你先閉上眼睛。”

淩琛閉上了眼睛。

顧奕將床頭的枕頭理了理,一隻胳膊支在自己的下頜,靠在淩琛的枕頭邊,“嗯讓我想想很久很久以前,森林裡有一隻小狼。”

這時,淩琛忽然睜開一隻眼,看向顧奕。

顧奕垂眸拍了一下對方的腦袋,“先把眼睛閉上。”

淩琛:“”

他隻得閉上眼睛,仔細聽著自己的雄主給他講故事。

顧奕看著對方精致的眉眼,深吸了一口氣。

“那隻小狼生活在森林裡的一個狼群中但是狼群的首領卻把小狼關進了一個樹洞裡,還想要放火燒了森林。”他講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仿佛在回憶著什麼。

麵前再次傳來淩琛清沉的聲音,“後來呢?”

顧奕回過神,繼續道:

“後來,小狼逃離了樹洞,也長大了,想到了當初在森林裡欺負他的那些狼,就加入了森林裡的另外一支狼群,很快他就成為了那支狼群的首領,帶領他的狼群殺入了森林,在經過一番廝殺後,小狼取得了勝利,守護了他們的森林,從此那群狼就和小狼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森林裡。”

“真是一個無聊的故事。”淩琛哼笑一聲。

顧奕將目光聚集在淩琛柔長的眼睫上,劉海半掩著他的眉弓,這張臉在不做任何表情的時候,很容易給他一種端莊肅冷的感覺,現在笑起來,那種肅冷的感覺又帶著一絲溫度,十分好看。

“無聊?”顧奕有些好奇地湊近淩琛的身側,眸色微暗,“那你覺得怎樣的故事才能算得上不無聊?”

淩琛伸出一隻胳膊朝把顧奕樓了過去,顧奕又沒防備住,順著對方的力道滾進了淩琛的懷裡。

顧奕:“”還有完沒完?!

“小狼成為了首領,和他的伴侶生了一堆小狼。”淩琛慢慢睜開眼睛,“這樣才算圓滿。”

顧奕不是很理解:“這很重要麼”

“重要。”淩琛說。

顧奕沒有接話茬,其實他也不知道什麼樣的故事才算圓滿,就像他的生命一般,似乎從未圓滿過。

“我的雌父經常告訴我,這個世界並非像故事中那樣,每次都會有好結局。”淩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如是說。

顧奕笑了笑,想要掙脫開淩琛的束縛,不料卻被更大的力量按了下去。

顧奕悶哼一聲,直接被拍進了對方的懷裡。

掙紮無效,隻得放棄。

空氣十分安靜,雙方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躺在床上。

淩琛淡淡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世界那麼大,故事有千萬種可能,或許在某一個時空,它是一個好的結局.

翌日八點。

會議室的大廳裡圍坐著一圈的官員,麵朝大門的主位卻久久空著。

克裡斯焦急地在會議室門口打著轉,朝淩琛發送消息:【上將,會議已經開始了,您怎麼還沒來?】

消息發送的同時,淩琛手上的腕帶震動了兩下。

宿舍區的清晨是非常安靜的,隻能聽見外麵自然風吹拂的聲音。

淩琛緩緩睜開眼,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他扭頭,見顧奕正趴在床的另一邊,整個身體呈蜷縮狀聚在一起,身上連隻被子都沒有,像是凍得不輕,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晚上居然沒給老攻留半塊被單,蹭地一下坐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今天還有一場會議,連忙轉身摸了摸他的老攻,“奕奕”

顧奕迷迷騰騰地翻了個身,還想睡,卻被一陣著急的聲音叫醒。

“開會遲到了!”

話音落下,顧奕翻了個身,他的腦袋裡昏昏沉沉的,好半天才轉醒,坐起來後轉臉看向身邊的淩琛,兩蟲四眼相對,兩秒後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十分鐘後,會議室門口。

“上將,您怎麼這麼晚才來?”菲特麵色緊張地朝淩琛的方向看去,便見他們的上將神情冷肅地朝他看了過來,頓時嚇得不敢多一句嘴。

他的身後,顧奕突然打了個噴嚏。

氣氛驟然凝固。

旁邊的兩位副官見狀,剛想說什麼,又看到淩琛那道冷冷的眼神,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對,就是這樣的眼神,”顧奕揉了揉鼻子,壓低了聲音,“等會兒進去的時候記得要再目中無蟲一點。”

淩琛皺了皺眉,“嗯”了一聲。

兩個蟲就這麼走進了會議室。

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全室的官員都屏住呼吸。

淩琛能感覺到滿屋射過來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這時候他又聽到身後傳來顧奕沉穩的聲音,“彆怕。”

這聲音聽起來很有力量,即使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卻仿佛給了他無限的底氣。

他向會議室內的座椅走了過去,落座在全場最中央。

“淩上將今天為什麼遲了十分鐘?”會議室內有蟲不滿。

“”

室內安靜了一會兒,淩琛十指交叉,朝那名官員冷冷地瞥了過去,聲音清冷嚴肅:“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簡單的一句話,無蟲敢反駁。

全場肅靜。

事實證明,淩琛的演技確實夠好,光是往那一站就能鎮住場,就連顧奕都差點以為麵前的這名上將根本沒有失憶。

但當顧奕看到淩琛的腳在會議桌下動來動去時,心中的念頭便打消了,那是一種緊張的表現。

會議正式開始,淩琛清清嗓子,朝周圍望了一圈:“你們先說。”

“上將。”會議桌的另一邊有蟲叫了他一聲,淩琛轉臉,正見忒爾斯朝他提問,“昨天的那份報告我已經整理好發到你的通訊裡了,不如您先發表一下看法?”

淩琛一愣,昨天那份報告他壓根就沒看懂,這要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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