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國子監這邊,一隊錦衣衛來到了這裡。
朱鹹銘的旨意已在執行,已有宦官去禮部宣旨,錦衣衛這幫人是來打人的。
在一百戶帶領下,一幫校尉闖進了國子監,並按名冊在各個書堂拿人,監內各處頓時鬨得雞飛狗跳。
很快有十幾人被拿下,全都被錦衣衛按在院中,已有校尉提著水火棍站定,就等著宣旨後便開始行刑。
此刻院子裡麵,已有大批學子聚集,他們之中多數人都義憤填膺,以為又是錦衣衛逞凶顯威。
看著眼前這些不服氣的學子,帶隊的百戶大聲念道“奉旨……”
僅這兩個字,就讓在場監生們紛紛下拜,連上前想要詢問情況的教授也是如此。
“許保祥等十三人,不學經義,勾結朋黨,妄議皇家,實乃可惡至極……”
被定性為結黨營私,而且還是妄議皇家,在場監生們當即明白了怎麼回事。
最近的這些天,關於襄王府內宅的流言,也在國子監大麵積傳播,許多人都私下裡議論過,其中也包括有馮淵。
這次聯名上奏的事,也曾有人找到過他,但馮淵明智的婉拒了此事,此時他隻感到無比的慶幸。
“此十三人品行不端,著各杖責二十,逐出國子監,削其功名永不敘用!”
聽到這話,在場學子們驚訝得發出聲,實在是如此懲罰太過嚴厲。
杖責可以承受、逐出國子監也能讀書,削掉功名都還能再考,但永不敘用……則是把所有可能都堵死了。
雖然這些人還活著,但已經屬於是社會性死亡了。
眼下不是前明,士大夫已被更深程度馴服,批評時事以邀直名的風氣和環境都不存在,這十三人當真是被打入萬丈深淵。
“學生冤枉,學生冤枉啊……”
“學生等是為匡正……”
“懇請聖上恕罪……”
在這庭院裡,頓時上演了人生百態。
有喊冤叫屈的、有初心不變的、有退縮告饒的……
然而這些行為,都改變不了最後的結果。
“剝去他們的冠服!”領隊百戶麵無表情。
校尉們毫不遲疑,當即就把被抓監生的袍服脫下。
使這些人隻剩一身單衣,此時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冤枉……冤枉啊……”
眾人似乎都意識到,接下來就要動真格了,所以他們才紛紛求饒起來。
“行刑!”領隊百戶平靜說道。
任憑這些人如何呼喊,校尉們都絲毫不為所動,抄起大棒就往監生們身上招呼,現場頓時發出一片哀嚎。
看著眼前一幕,馮淵再度心受震動,在皇家麵前無論是誰,都不過是隨手可棄的草芥罷了。
古語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這才是修身養性之道啊……馮淵暗暗想到。
監生的奏本是由通政司傳達,走的是最正規的程序,所以朝中有心人都盯著這件事。
當行刑還在繼續,各部院的大批官員,已經開始在私底下聯絡,要為這些監生求個公道。
大概半個時辰後,便有三十多名官員出現在乾清門外,一個個跪在門前祈求麵聖。
其實這些官員,隻有少部分是睿王安排,其中一部分是出於公心,而另一部分則是太子的人。
到這一步,事情已超出睿王控製,對此他則是樂見其成。
朱景洪的強勢崛起,外加此前他在甘肅的舉動,無可避免給他招來了仇敵,眼下剛好這些人彙聚到了一起。
乾清宮內,皇帝已知道外麵情形,太子睿王都摻和了這件事,著實讓他感到格外心寒,即使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但他確實冤枉了太子,今天乾清門外的事情,朱景源其實不知情。
準確的說,很多事他都不知情。
龍椅之上,朱鹹銘正思索著,有宦官進來稟告道“陛下,三位大學士到了,正在外麵勸他們回去!”
朱鹹銘沒有說話,這三位到底什麼心思,他其實也不太能拿得準。
幾息之後,朱鹹銘沉聲說道“傳旨北鎮撫司,讓他們準備好!”
所謂的準備好,當然是準備好抓人,這種事以往發生過很多次,尤其是朱鹹銘剛既位的幾年。
被錦衣衛拿進詔獄,即便能活著走出來,免去官職基本是板上釘釘。
“是!”
緊接著,朱鹹銘又拿起了奏報,講述的是關於金陵清丈的事,這段時間又鬨出了不少事端。
又過了一會兒,有宦官稟告道“陛下,睿王到了乾清門,正跟閣老們一起勸誡官員!”
老六這個時候裝好人來了,或許幕後主使就是他……朱鹹銘暗暗想到。
但他不至於蠢到這步田地,或許他真是來表功獻殷勤……
君心難測,可見一斑。
此時乾清門外,朱景淵正氣喘籲籲的勸誡,此刻他是真的很用心在做事。
看到太子那些人也在,他心裡簡直樂開了花,隻道今天是雙喜臨門。
這些人鬨過事情熱度會越高,薛家丫頭妃位就越不穩,老十三的內宅就越難安寧……
所以現在,這些官員們是否繼續待下去,對朱景淵來說都不重要。
那麼,若能把這些人勸走,對他而言便又是一番功勞。
他自己攛掇來的那些人,自然最先被他“感化”,紛紛讚頌“睿王殿下所言極是”,而後就識趣的離開了乾清門。
但在彆的人這裡,朱景淵卻碰了一鼻子灰,尤其太子的人對他挖苦了幾句,讓這廝頓時殺心大起。
當然了,三位閣老也沒閒著,他們的話也起了些作用,總算有幾人離開了現場。
可要命的是,又有更多得知消息的人,在陸續往乾清門這裡彙聚,反倒讓現場人數不降反增。
然而,隨著大批錦衣衛的趕來,現場議論聲又逐漸安靜下來。
校尉們迅速將乾清門外圍住,目光不善盯著現場近百名官員,隻等上司發話他們就要動手拿人。
此刻,北鎮撫司指揮同知李慶祥也到了,這樣的場合他得親自過來才放心。
“爾等齊聚於此吵鬨不休,將君父置於何地?”
“若爾等還有半分天良,就儘早散去各歸其位,否則休怪本官不講情麵!”
雖然李慶祥語氣嚴厲,但其實他比誰都希望,這些人能見好就收趕緊滾蛋。
把人抓回去還得審,到時候又是得罪人的事,李慶祥當然不願找麻煩。
當然他很清楚錦衣衛的身份,所以該做的事他都會做好,否則他自己就得先折進去。
就在這時,太子朱景源也趕到了現場,被宦官扶著跑過來他已是氣喘籲籲。